算了,他起先荡漾的春心,瞬时变作一团死灰,费尽心机得不到她,不如去死。
可偏偏,偏偏她要在他认输之时松开手,放他一马。
呼吸平复,陆震坤睁开眼,望向身上一具几近完美的身体,感受她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皮肤,以及她眼角随一截雷声一同落下的眼泪。
铁石心肠的阮燕妮也在为他落泪。
瞬时间,他那颗化作死灰的心,便又如雨后春草,重新荡漾起来。
“你哭什么?”他的破落嗓子,仿佛被砂纸狠狠磨过,字字都难听到刺耳。
燕妮拿手背擦去眼泪,问他:“你是不是吃错药?”
陆震坤咧嘴一笑,“你管不了我。”
“你疯了……”
“难道你不疯?”
他问得她神情一窒,想一想也对,生在世纪之交的无情年代,不疯魔怎么活?
或许在无知无觉之间,她已然疯了。
便如同此时此刻,她低头俯视着将将死里逃生的陆震坤,她欺负柔软的胸口一阵一阵发疼。不能自控,亦不能自拔。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苍白干燥的嘴唇上,恋恋不舍地徘徊着,不肯向前也不甘心后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竟从未意识到,停下即是沉沦。
她从来以为自己心中城墙高筑,皮肤盔甲重重,她的心也一定像石头一样硬。
只是,只是,人生总有意外,意外突如其来,似窗外这场台风,喧天夺地,不可向迩。
她的思绪沉入海底,他却仍牢记肉体使命,毫无预兆地挺起腰,占进来,引来她一声细密而婉转的呼叫。
余下是钥匙项链叮叮当当,在她凹陷的锁骨之间颠来倒去,不断发出绵软求救声,抛高又落下,压下时密实,顶起时轻飘,铜制的钥匙埋藏在热汗之间,几乎要被炙热体温烫化。
雨也来吵,一滴一滴砸在玻璃窗上,叫嚣着让它看一眼,多看一眼,人间色相,赤欲横流,看够那湿哒哒的纠缠,总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一呼一吸,床也吱呀,重复千万次的交缠也叫人闷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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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写的我也春心荡漾了。
第121章 香江风月121
香江风月121
“叫我…………”
“陆震坤……”
“你知道的……”
她紧咬下唇,心中一阵恨,后悔刚刚怎么没能下狠手,掐死他以绝后患。无奈此刻攻守反转,她双臂交叠被他死死扣住,腾出一只手来掐住她腰身,令她左右摇摆,随他摆弄。
她的身体被占满,又被抽空,来来去去反复折磨,想讨一点好处,只能听他指令,咬咬牙唤一声,“姐夫…………”
他一听这两个字,精神愈加振奋,翻过身来,换成掌控者姿态,愈加想尽办法挑动她——
可惜了,一日为奴终身不改,翻过身也依旧带着俯趴取悦的心,真心真意要做她的小马驹,向前向后,驰骋来去,一切听她号令。
而她只需要在呜咽声中闭上眼享受,至弱亦至强,感慨一声女王也不过如此。
轰隆隆,又一声雷,伴着瓢泼雨声,夹杂熟男痴女之间分不开的呼吸,细细密密地藏在姐夫胯下。
他肩上、肋骨、腰窝沾染的一串又一串的汗珠子,烧干了又溢出来,一颗颗饱满浑圆,炙热滚烫,热得她浑身发腻,想逃,却发现被锁住双手,向后,被迫摆出臣服姿态。
一滴汗从他胯骨落到她腰窝,她烫得她的身体猛然间一抖,发出低声哽咽,似乎在哭,在极致的快乐当中落泪。
雨越来越急,风也几近癫狂。
陆震坤从背后紧紧搂住她,略带干涩的唇吻在后颈,不轻不重力道,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一个接一个地吻下去。
她感受着男人粗重且湿热的鼻息,自己也在纠缠之间染了一身湿湿黏黏热汗。一收一放之间,燕妮不自觉收紧眉心,仿佛追着雨点落地的节奏,滴滴答答,一声有一声无地哼起来,那雨也带着颜色,是朱红,吧嗒吧嗒滴在她灼热的皮肤上,再一圈圈晕开来,从耳后到胸前,渐渐染成酒后微醺的红。
忽然,他倒下来,是大山倾倒,巨大重量通通压在她背后,她的脸紧贴着一团被汗水浸透的长发,实在痒,却又无力翻身,半张脸在淡蓝色格子床单上来回磨蹭,突然进,缓缓退,将床单都磨成一团层层叠叠的乱。
陆震坤俯身凑近,小狗一般叼起她一只耳垂——
“你好烦……”燕妮额顶都要撞上床头,忍不住反过手去掐他腰上一块细肉。
陆震坤被拧得痛了,惊梦,是武侠小说里神功大成之前受人打搅,当下便走火入魔,发了狂一般,要速战速决方可救命。
于是雷神轰隆隆,声声都像是响在耳边。
燕妮耐不住,骂他痴线,又叫他去死,横竖对他没有半点耐心,巴不得他当场暴毙,以绝后患。
陆震坤也有怒,这股火散不出去,想也不想,一口咬在她左肩上,半点情面不留,疼得她落泪,脏话也无师自通,骂够十分钟才收场。
雨停了。
台风引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从瓢泼倾城到销声匿迹,似乎只需一瞬,中间起承转合通通不必要。
卧室里一时安静出奇,燕妮左肩伤口仍在渗血,而罪魁祸首正躺在她身边,仰面望天,仿佛被妖魔吸走魂魄,眼下只剩一具性感绝伦肉体,以供万物瞻仰。
“你想离开我,是不是?”
燕妮正在脑中将陆震坤祖上十八辈连同他自己都挖出来鞭尸,陡然间听见身边传来一段空虚寂寥声线,似世间痴男怨女集合一体,竟然问她想不想走?实际自然是想留,想听她甘心情愿说“不走”。
但燕妮仍在气头上,怒从心起,毫不犹豫就答:“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做梦都想!”
陆震坤原以为自己会再一次被阮燕妮气死,但到头来他竟然学会自我解嘲,哼哼一声,无所谓地讲:“那你好好想,认真想,因为想破天也没有用。”
燕妮拉上被角,转过身,恶狠狠盯住身边这位“放空”男士,“你终于承认你要毁约,不肯按约定时间送我出国了?”
“是。”
“陆震坤!”她吼出声来,恨不能当下就将他耳膜震碎。
“没礼貌,我更中意你叫我姐夫。”而他懒洋洋,根本没将她的愤怒放在心上,更是转过背去床头柜上找烟,再调整姿势坐直一些,打算好好享受一支烟的妖冶魅惑。
“为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瞥一眼燕妮那张倔强如牛的脸孔,最后耍无赖式地补充,“因为我想,我高兴,我中意,你能怎么样?”
是报复,是打定主意侮辱她。
燕妮静静注视他一小会儿,此后收回目光,小声应和道:“你说的很对,我和你之间,确实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这个能力,我无话可说。”
她就此闭嘴,转过背沉默地睡在他身侧,不知是看雨,还是去梦中寻找出路。
剩下陆震坤独自清醒,但口中香烟却突然失去兴味,猝不及防,他被一盆挫败感从头淋到脚,寒风中又冷又湿,光着脚四下环顾,根本找不到求生之路。
原来伤害她时,他比她更痛。
想到这里,立刻呜呼哀哉,恨自己中毒太深,被个妹妹仔牵着鼻子走,要生就生,要死就死,已然无可救药,彻底辜负“尖东坤”盛名。
人生第一次,他真心实意产生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念头。
第122章 香江风月122
香江风月122
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这念头闪过脑海,一秒钟后即被金钱、欲望击碎,烧得只剩半片烟,分分钟随风去。
他仍然要坚持梦想,咬紧牙关向上爬,迟早做人上人,逼曾生回过头叫他“契爷”。
光想一想就过瘾,再也不必特地结婚找老婆,拐个弯还要把老婆送到契爷床上表忠心。
准“人上人”顿时激动到双手握拳,恨不能翻过身再战一场。
但身边人显然不愿配合,明明睁着一双眼,也并不想要多分他一丝注意力。
陆震坤百无聊赖,于是伸手拧开一旁收音机,听民众打进电台,置身呼呼风雨中,向天感叹,“刮大风,谁敢出海?天文台报道台风中心风力高达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改挂八号风球,我们同学几个相约到南丫岛岸边看浪,就现在,听到没有?个个浪都有四十呎高,同世界末日一个样…………”
“痴线……”他忍不住骂。
心想也只有学生仔有空闲也有精神,半夜三更奔袭千里去看浪,丝毫不怕四十尺高的浪冲上岸,将这几个痴线通通卷入太平洋。
他愤愤地想,一低头发现身边躺着同样青春正酣的学生妹,感慨难怪他亦无法理解燕妮那颗头镇日想些什么,就如同他无法理解台风天半夜去看浪一样。
思索到最后,只能长叹一声,但任然斗志昂扬,似熬鹰,不到死不认输。
感情事从来如此,愿赌服输,则心平气和,各自体面,最怕是有人不甘心、不肯认,就此拉拉扯扯,着实难堪。
第二天醒来,燕妮按部就班,上学、做题、备考,看起来比所有人都忙,行色匆匆一如往常,只是深夜时分,总忍不住拿出徐应子女士的偷拍照片反复端详,企图从拍照时的光影细节,捕捉徐应子二十余年积累的悲与欢,爱与恨。
她对母亲的情感,与其说是挂念,不如称为好奇。
她好奇关于徐应子的一切,大胆、放肆、不计后果、毫无章法、与世界相悖,看起来热烈奔放,与她的人生恰恰相反。
好奇是徐应子女士种在燕妮心中的一颗子,迟早要长成苍天大树,撑破她心中水泥浇灌的那堵墙。
而陆震坤似乎也未将那一晚的对峙放在心上,他近日沉迷教堂,神神秘秘不知在与其他神职人员商议什么,总之更像是将生意网络渗入教会,要在天父眼皮底下犯罪作恶。
台风过境后,一连数周天气都格外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适合拍照、写生、户外采风。
这个夏天最热的时候,燕妮在学校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寄件人只单一个“梅”字,简洁利落。
到放学时间,燕妮一直等同学都离校,教室内只剩她一人时,才从书桌里拿出邮件,拆开来,果然是一叠身份资料。
最上端是一本BNO护照,即英国(海外)公民护照,护照照片同她的学生登记表上照片是同一张,只不过名字已改,更名为CatherineLeung,同样年纪,相同主旨,护照之后是全套学籍证明,最后一张则是剑桥大学法学院录取通知书,她在报刊电视上见过模糊的影,分不清真与假。
燕妮手中紧紧握着这一叠关于CatherineLeung的身份资料,仿佛握住一条心生命,亦不得不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多少钱砸下去,令剑桥都对假冒者敞开大门。
事情发找到这一步,她叫她如何不心动?
就算陆震坤靓过周润发,她都足够狠心,毫不犹豫叫他滚去南丫岛投海,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阻挡她奔向美好生活。
燕妮将护照带在身上,其余资料封存好,藏在储物柜最深处,以球鞋、制服及书册遮挡。
等坐上阿忠的车,她才渐渐冷静,想清楚天下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对她施舍,真以为阿梅发疯做善事?
实际都是交易,对方大方给钱,所求一定大于所给。
照梁家劲所说,阿梅被爱情冲昏头,要的是她的命。
然而她耸耸肩,无所谓,生与死她都不惧怕,她怕的是不自由,从此生活如牢笼,悲与喜全赖一个男人的施与受。
“阿忠,去医院,我要去看梁家劲。”
阿忠透过后视镜观察她,“坤哥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她随口胡说,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到病房,梁家劲正半坐在床上用晚餐。
燕妮用脚关门,走进来,书包随手扔沙发,从校服裙里掏出护照,差一点砸在梁家劲正脸,“你帮我查,这个护照是真是假,登机时能不能过关。”
“什么?”梁家劲放下餐叉,也放下几乎要到嘴的从烧鸡翅,皱眉去捡那本红色BNO护照,“看起来很真,到底是真是假我还要拜托海关查验,这本护照从哪来的?是梅姐?”
“是她。”燕妮点头,双手抱胸,逆着光站在床前,表情严肃,乍看之下比梁家劲都老十岁,“她对我倒是很放心,不怕我拿到护照就逃跑。”
梁家劲说:“你才几岁?无依无靠学生妹,她的想象中你遇到事只会哭。现在肯读书,不靠皮肉生存已经超出她认知,回顾当年,她也是金碧皇宫头牌索女……”
“谁说我不靠皮肉生存?”燕妮毫不顾忌,自嘲道,“我现在同楼凤也没区别,不靠陆震坤,我哪里有资本读名校坐豪车,上上下下满身珠宝。”
梁家劲不答话,眉头皱得更深,他最怕她妄自菲薄,轻贱自己。
他在她身上窥见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最大韧性,他不怕偶像幻灭,怕的是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被击溃。
命运多舛,他总想守住最后一分希望。
“好了,探病人,应当长话短说。”她垂下双手,从窗台走到病床,居高临下看着梁家劲,“帮我查清护照真假,我就告诉你光碟下落,我同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笔一笔,慢慢交易。”
梁家劲诧异,追问道:“你答应了?你愿意配合警方?”
燕妮笑一笑,纠正他,“答错,不是同警方合作,是和你梁家劲合作。警方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一班白人统治下的皇家警察存在天然不信任,我愿意合作全都出于我对你梁家劲的私人信任,当然,我也答应阿梅同她交易,不过我不想送出我这条命,所以接下来还要仰赖你照顾了,梁警官。”
第123章 香江风月 135
香江风月135
“你……竟然相信我?”惊愕满得要从他眼睛里溢出来,突如其来的信任不可避免令人会错意,以为这豁出性命的相信夹带私请,背后长满情爱故事,读完满腹唏嘘。
毕竟女人生来是是感情动物,全副身家只肯押给她痴心相付的男人。
“是呀,我相信你。”她理所当然回答,“毕竟我暂时找不到其他出路,阿梅要我死,陆震坤要我‘蹲监’,这对我来讲同死也没区别。我只能选你,所以阿劲,不要让我失望。”
“我……”
“还有什么内情我需要提前了解?”
“我们还不能百分百掌握刀疤与阿梅的计划。”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随机应变吧,你们都是神仙高人,联手对付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念个咒语凭空消失。”祸到临头,燕妮却比梁家劲豁达,“不过,警察同古惑仔之间,正常人都选警察,但愿我选对。”
梁家劲捏住护照,垂下眼,“我一心一意,希望你振翅高飞,迎接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