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宸渊,我不知你到底对我爷爷灌了什么迷汤,你这套神神鬼鬼的东西少在我跟前用上!老子不信这些个玩意儿!我警告你,你也少在我爷爷面前晃荡,要是被我知道你蛊惑他搞什么邪门歪道的,我不会饶了你!”
白鹤骞近些年一直听闻爷爷在自己面前唠叨,说着宁宸渊如何如何的睿智不屈,为人正直无私,棋艺更是精湛卓绝,与自己难分高下。
他心中分外好奇,甚至升起了一丝崇拜与期望。
那日在寒隐寺,他终于见到了本尊。
一直以为那是同爷爷一样年岁的长者,可谁知道居然是个满嘴道义,同和尚一般胡诌讲经一样的年轻人!
人跟有病似的神神叨叨,似乎随时能飞升成仙似的崇尚封建迷信!
白鹤骞由最初的崇拜变为了失望,更是生出了幻想破灭的厌恶与不服。
自己诸多的情绪被白君子看穿,却依旧影响不了爷爷对宁宸渊的喜好与称赞!
白鹤骞有些嫉妒与不甘,这种情绪让他将对方视为了仇人一般。
这回,爷爷竟然要他去替宁宸渊做事。压抑着心头的反感情绪,他没法拒绝白君子的吩咐。
过来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想到竟然是来做搬家这些杂事!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蹬鼻子上脸了,白鹤骞心态都炸了。
一听这语气,宁宸渊眸子微颤,他确实没有想到对方是以这种心态替自己做事的。
万事不强求,他这还强人所难了?
宁宸渊脸上的淡笑收了些,现在的他实在烦躁与人交际中的复杂。人这种物种麻烦,心思太多,而自己疲于应付这些。
可对方是白君子的孙子,宁宸渊并不想害了他。
罢了,大不了让陆章将药交给白君子便是。
无视对方满脸的怒意,宁宸渊收回了手,自顾自的从白鹤骞身边走过,将小瓷瓶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轻轻拿起案几上了佩剑,宁宸渊转身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剑鞘在上次与玄光的打斗中碎裂掉了,他只能先将佩剑搁在书房的托架上,尽快让人配柄新的过来。
路过对方跟前,宁宸渊扫了对方一眼。算起来自己与白君子是好友,这不过是个小辈,自己懒得计较对方的态度。
“如此,那便不送了。今日多谢你,替我给君子带个好。”
免得相见碍眼,宁宸渊下了逐客令。
他一身衣服满是血腥的黏腻,实在太难受了。
对于宁宸渊来讲,不过是寻常的话语,可落在白鹤骞的耳朵里,这便是大大的不敬!
“谁准你这么说话的,没大没小!当真是给你脸了,我爷爷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么!”
对于白鹤骞来讲,对方不过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儿这么叫爷爷的名讳,还真把自己当作爷爷的同辈了,真是太无礼放肆了!
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衫,白鹤骞下手的力道十足。
宁宸渊一时不察,竟被白鹤骞扯着领口,朝后直接摔了下去。
第56章
宁宸渊现在身上伤势未愈,好在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要是这么直接给摔在地上,估计身上的内伤都得再次出血。
可就这么个动作,胸口上刚愈合上的伤口,已经再次震裂开来了。
一声闷哼,宁宸渊整个脑子都被摔的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况,他胸口一沉,便被人欺身上前,直接拽住领口擒住了脖子!
左手中握着的佩剑滑落在地,在与地板撞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荡在空旷的室内,那声音连心跳都能一颤。
攻击来的太过迅速,白鹤骞将军人的果断与强硬完全用在了宁宸渊的身上。
凌厉的攻击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随着对方的动作,宁宸渊身上大氅从肩上猛然扯开了。
玄天色的古风大氅之下,是宁宸渊单薄的衬衣。
此时领口上的纽扣被力道拽的绷裂开了两粒,露了出来里面的绷带。
本该雪白的衬衣,比初见时候零星的血迹,来得更加惨烈!
此时衣衫已经被鲜血泡湿了大半!
或许是这颜色太过瘆人,白鹤骞一时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他愣愣的看着对方身上不断扩散开的血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白鹤骞赶紧松手,对方看起来像个书呆子似的,本来就有些伤,再被自己折腾这么一下,估计命都要去了半条哦。
宁宸渊呼吸一顿,整个人缓了两秒才扶住沙发的靠背,想要借此稳住身体不要下滑。
晕眩过后,宁宸渊睁开眸子,眼中的利光带着愠怒的气势,直落入白鹤骞的眼中。
在那一瞬间,宁宸渊眼中所有的温和和人情通通隐去,只剩下一片如死寂一般的寒冰!
没有一丝感情,宁宸渊真的动怒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当真是欠收拾喃!
看出宁宸渊眼中的杀意,白鹤骞心中一阵警觉,连忙将身子后撤!
这情绪来的太过突然,这一瞬间竟他然想要了对方的命!
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宁宸渊回过神来,赶紧伸出手抵在白鹤骞的胸前。两人太近了,他必须离这家伙远一些。
难道是受到了玄光的影响,宁宸渊不知道,他只觉得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过危险。
他好想,杀了他!
白鹤骞警惕的一闪,看着对方伸过来的左手,他一把死死的掐住对方的手腕脉门,脸上神色十分不善!
“你做什么!”
宁宸渊动了动手腕想要挣开,眸子中的凶光再次一闪而逝,赶紧又把这股不耐迅速的压抑住了。
他好看眉头蹙在了一起,不悦的目光落在被人制住的手腕上。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想做什么?”
贴着对方的皮肤,掌下的血迹温热,黏腻。宁宸渊身上的腥味侵入他的鼻息,勾得他喉咙一阵发涩!
白鹤骞一时紧张,心底不由打鼓的厉害。
这血量,他还真怕这家伙就这么挂了!
连忙放开宁宸渊,白鹤骞站起身本想放两句狠话,可他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打死不认一般的嘴硬扛着,心里却没底对方的伤势,暗自腹诽对方身板太不经打了。
各种情绪在白鹤骞心头五味杂糅,一时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气氛有些尴尬。
可就在此时,宁宸渊心中猛的一阵不安袭来!
宁宸渊只来得及转头,耳畔就传来一声熟悉的铜铃声响!
一道响起,数道铃声跟着响动,一时间整个屋内犹如热油加水,直接炸锅了!
这声响来得太突兀,刺耳声吓得白鹤骞背脊一颤。
他连忙向四周看去,想辨别声音的来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宁宸渊脸色大变,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翻身爬起。
捡起地上的佩剑握在手里,玄天色的仙鹤大氅被他一把从身上扯了下来。他快步跑向书房的方向,戒备的望向紧闭的房门,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三分。
他真是太大意了!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屋内的响铃与凉广楼上挂着的铜铃是一样的东西,用一种喜食死尸的蟋蟀所制的蛊封在铜铃中,一旦遇到厉主的阴煞气息,冬眠一般状态的蛊便会活跃起来!
整个屋内的铜铃大噪,那因为是崩裂而出的阴煞之气太过浓烈所致。
在自己的住所居然会有这等情况,只能说明,今日带回来的瓷坛中,存在封印破损的情况。
这是有厉主逃出来了!
一道死气从书房门缝之下溢出,冷风过境,朝着两人的方向快速袭来,整个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宁宸渊虚空一握,三道黄符凭空出来于他的手中。朝着书房的门扉上,宁宸渊将黄符掷了出去。
地面上的煞气扩散戛然而止,可禁闭的书房门内却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什么活物重重撞在门扉上似得。
白鹤骞心中一怔,一股不好的直觉让他背脊上寒毛都立起来了。他连忙从腰后掏出一柄□□,整个人进去了高度戒备状态!
“里面是什么东西!”
白鹤骞惊呼,整个人犹如进去了敌袭时候,武器在手也没能给他多少安全感。
或许是处于职业习惯,他手臂拦在宁宸渊身前,下意识想将人护在身后。
那间书房自己方才还进去过,里面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活物?这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白鹤骞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这种面对危险而来的第六感,让他觉得里面的东西极为恐怖!
身前突然窜来一道黑影,宁宸渊微愣。眨眼发现竟是白鹤骞,他这就更吓得不清了。
宁宸渊拽着对方衣袖朝旁边推了一把,急急将人挡开,嘴里还大声的呵斥。
“危险,快出去!”
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阴厉出世,还是在道山居外,要是动起手来,整个房内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光看寒隐寺的惨状就该知道。
砰!
门里又是一道巨响,从门内传来,整个门扉的外框都被撞得来松动了!
宁宸渊没功夫在跟对方多说,猛地推开白鹤骞,右手沾过胸前的鲜血,两指并拢,以指为笔,便在地上快速的画出一道符咒。
正当他书写完最后一笔,门内的撞击声戛然而止,而后更加浓郁的煞气凝结出实质一般,从门下剧烈的涌出!
下午的烈日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房间,宁宸渊画在地面上的血符像是酸液一般,在地板上开始不断的冒气紫色的烟气!
从门缝里倾泻而出的煞气颜色非常古怪,黑色中带着红光,在阳光之下却泛着荧绿一般的色泽。
煞气犹如冰霜在地面不断攀爬,再次向着两人扩散而来!
“这他妈什么东西!”
这东西就跟干冰一样在地上飘,白鹤骞连忙拿袖口捂住口鼻,人也跟着后退了两步,深怕是什么化学气体泄漏,视线却不敢离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实质状的煞气连常人都能视之,宁宸渊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快到屋外去!”
朝着白鹤骞喊了声,宁宸渊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手下的动作不带一丝迟疑!
他凭空一挥,房内的窗帘自动朝着轨道的两边滑行。
所有的窗帘全部被打开,炙热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房间一时分外明亮!
可哪怕天地聚阳之气直接照射而下,整个房间内的气温依旧极具骤降,室内的空气满是深秋的寒意!
地上的血符似乎没法镇住门后的东西,紫气升腾的更加剧烈,接着便像是被蒸发了一般,本是鲜艳的红色化为了几笔灰褐色的血沫子!
围绕在血符后的煞气终于将它吞噬掉,涌出的煞气渐渐布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
宁宸渊眼中一凌,右手沾过的鲜血,在剑身上快速的一抹!
他口中生涩难讳的法咒出口,手指快速的翻动着指节,虚空抓过几道,红绳从屋内天花板上的四角飞下。
宁宸渊抬手一握,快速的拴出几个结,手中的佩剑压住红绳的末端,直接钉在了地板之上!
眼前犹如一张红色的蛛网,扑于书房门前,宁宸渊翻身拿过案几上的铜制香炉,两指揭开顶盖,气息一运,手心里带着山河之势的紫色正气。
随着香灰朝着数十道红线制成的捕网一般撒去,周围烟尘四起,弥漫在空气中,却如悬浮了一般,久久没有消散!
视野能见度不高,在夏日的阳光中,只能看见半空中飘浮的灰烬,像是某种生物似的,悬浮在那。
白鹤骞一时不查,香灰迷了眼。他连忙闭眼,抬手挥了挥想要驱散眼前的烟尘,却不防吸了几口,香灰瞬间进了肺腑。
沉香的凝重与竹叶的幽微,是宁宸渊身上的味道。
可浸入鼻息而来更多的是崖柏子的辛辣之感,这感觉犹如辣椒油入了喉,呛得白鹤骞一阵猛咳,却使得更多的香灰涌入了他的肺腑!
之前的伤势尚未痊愈,刚才在寒隐寺又被邪蛟的煞气侵体受了些内伤,再加上白鹤骞动手崩裂了他身上的伤口,气血盈亏。
宁宸渊将手中的香灰泼出一口腥甜就哽在了喉咙里,他咬紧牙关压了下去,还强行调转了全身的气息引导天地阳气。
此时宁宸渊整个人虚弱极了,有些勉强的站在原地,可他不能倒下。
虽然他在屋子的四周都布上了锁魂阵,可有了玄光的前车之鉴,现在的他不敢确定这对于阴厉是有用的。
况且到底是何种阴厉,宁宸渊现在还看不出来。
凉广楼上数以千计的阴厉,有尸魂、有虚鬼、有大妖,各种千奇百怪的阴厉都能够制造出现在的效果。
只是这阳气都不能对其镇压产生注意,便能排除掉很大一部分。
宁宸渊眉心紧蹙,现在的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件事情。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这条命,轻易牺牲不得,对方是白君子的嫡亲外孙,他赔不起!
“白鹤骞!你快出去!立刻!”
可宁宸渊话音刚落,四周的香灰有了不同寻常的流动。
书房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一袭半透明的阴厉从内里缓缓走出。
扮相是水袖拂面的戏装,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只显露出半张如玉娇颜。
宁宸渊看着里面探出的阴厉身形,心下不由一沉。
白鹤骞,走不了。
第57章
一曲霓裳羽衣舞,杨玉环得到了唐玄宗的爱。也正是因为这宠爱,她死在了马嵬坡。
而眼前的阴厉同杨玉环一样,因舞而生,由爱而死。
封宜奴。
宋时的一代名妓。
无数文人骚客为她题词献曲,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宁宸渊记得那年,路过烟雨色的江南,曾有幸见过还活着时候的她。
风拂杨柳岸,那日正是她的出嫁,连天空都披着明媚的霞彩。
三千粉黛无颜色,万里红妆入朱门。
到底是在那个年月里,封宜奴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做当家主母的。
而身份这个字眼,便是无数女人魂断成烟云中的一道深壑。
哪怕再多权势豪门一掷千金,香脂浮了清水河,莺歌燕语夜未央,她终究也不过是青楼头牌中,会些梨园戏法的妓子。
即使动了真心,宠爱三千难忘卿又如何?
豪门里的龌龊事,太多……
一曲贵妃醉酒后,这凉薄的世道终结了她的命。
年轻貌美的她,被豪门后院里的女人做成了人彘。
千虫为蛊,养在坛中,身子被无数蛇虫鼠蚁啃咬着,却不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