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灼灼再一次回过神来, 发现身边早已没了翁玉宸的身影。
她其实也能看到那团乳白色的雾气, 可她却觉无法支配身体,只能从中穿过, 周身似乎都沾染上了那丝潮气。
自从穿过那团浓雾后,白灼灼只觉耳边忽而多一道声音了, 她十分确认那道声音是属于梦中的那个少女的, 或者是她自己。
那道声音嗔怪地说着:“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喉头涌动了一瞬,白灼灼却不感觉丝毫害怕, 有的只是即将接近真相的振奋,喉头涌动了一瞬,声音也是艰涩不已:“你是谁?”
说出去后却长长久久地未见回音,白灼灼失望之际,那道空灵地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
少女低低地笑出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说完这句话后,任凭白灼灼怎样问询她都不肯在开口说话了, 于是白灼灼只得走在这静谧地林间,耳边就只有脚踩上枯树枝的声音,这股细细的声音肯定不属于她。
那就是翁玉宸?
她小心地叫了声后, 耳边却未见回应, 白灼灼心猛地一沉,不禁有些焦躁, 肯定是那团奇怪的雾气将他们分开,却不知翁玉宸现在在哪里,可有危险?
来不及去想别的,面前却逐渐开阔,原来她已走出了林子的范围,来到了最外围的空地上。
那空地中心却凹陷出了一个大洞,白灼灼来到洞前探头往里看,就见其中幽深无底,潜藏着许多看不见的危机,但冥冥中,白灼灼却觉里面有她苦苦追寻的答案。
悄无声息地便顺着那盘旋着往下的石阶深入了,目光所及皆十分熟悉,赫然就是梦里顾家的那处地穴。
原先的种种皆浮在了眼前,却也不知当年那顾修齐为何突然发难,将她捆在了祭坛上,也不知那借寿之法到底成功了没有。
怀抱着种种疑惑,白灼灼终于来到了那适时地中央,却被眼前场景震到了当场。
原先阴森古朴地祭坛已爬满了青苔,落脚处都是些枯藤树枝,唯有那门口处一座巨高巨大的祭坛上却有着一抹诡艳的红。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白灼灼顺着那石阶走到了祭坛上,就看到了面前的一具女尸。
少女姿容绝美,头戴金色的发冠,如瀑的长发枕在脑后,身穿嫁衣,嫁衣绵延地拖到了祭坛底,那抹鲜红的色泽好像会动一样,直接映出了白灼灼的眼底。
来不及思考少女的躯体在经过这么多年后竟还未腐,仿佛收到召唤般,白灼灼透明的身形却一直一点点往上,在升到一定的高度后,随即缓缓下坠,竟径直坠入了那祭坛上的那具身体里。
那一刻原本苍白的面容一瞬间涌现出了如花般娇艳地色泽,双唇还逐渐恢复饱满,那双紧紧闭上的眼睛,忽然间睁大,空无一物的眉间也忽然多了颗艳丽之际的朱砂痣。
白灼灼瞪着眼前头顶的石壁,偏生身上沉重不已,一个了不得的想法逐渐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方才是直接没入了那少女的躯体里?
这可太惊悚了。
来不及思考,她坐起身,眼底的红也动了起来,白灼灼连忙摸了摸身体的各个部位,却突然有了一种失而复得地满足感。
难道说那少女就是她?在联想到少女天生是个傻子,很可能都是缺失了一部分魂魄,而缺失的部分魂魄正好积聚在了剑里,被剑养成了剑灵?
而这就表明了为何最后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她,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个剑灵!
震惊之下白灼灼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心脏剧烈震颤好像要用力地跳脱出去,她有一瞬间想要喜极而泣,然视线在聚集在地穴入口处忽然不动了。
那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袭红衣,病弱之际,身形拒楼着,好像要被那抹红所吞噬,他抬起惨白的脸,狭长地眼眸在看清楚白灼灼的一瞬间而聚起了亮光。
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白灼灼的身前,一股极阴冷地气息扑面而来,让白灼灼裸露在外的手臂泛起了疙瘩,她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顾修齐。
对方身上也无一分活人的气息,身体就好像一具尸体般冰冷。
“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当年我娘被困阵中,被阵中的恶灵啃噬,正巧恶灵又进了借寿的阵法后,就借给我喽。”
白灼灼回视过去,感觉此刻立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顾修齐,而是千千万万被凝聚在一起的不甘的森森鬼气。
她避开顾修齐的眼神,挣扎地想要下地,然对方却勾唇一笑,神情诡异地抬了抬衣袖,从他袖子里便钻出了许多小纸人,纸人好像有生命一般牢牢地捆住了白灼灼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顾修齐上前一步,抬起一边指尖触上了白灼灼的面容,只不过在路过眉心痣时停顿了一瞬,而后附耳呢喃,一只手搭在了白灼灼的衣带上。
“该继续我们前世未能继续的了。”
什么情况,她现在要和一只鬼进行敦伦之礼了吗,白灼灼内心抗拒,疯狂地扭动起了手脚,然她扭动的越厉害,纸人却越覆越紧,情急之下白灼灼便大喊道:“我不愿意!我不是你的娘子!!”
声音尖利之际,速度成功阻了顾修齐的动作,他微微挑了挑眉,身子后撤后紧紧盯住白灼灼:“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回应我的了么?”
“那根本就不是我。”
眼见那顾修齐的指尖又要触上她的衣襟,从远处却传来一阵尖刺之物破空的声音,一把桃木剑径直飞来就将白灼灼手上的纸人尽数割破。
而一侧的顾修齐则慌乱躲避,
如今得了空,白灼灼便翻身下了祭坛,用尽了全身力气向入口处的翁玉宸奔去,冰凉的珠翠拍在脸上,眼中早已模糊不堪,但距离越来越近了。
视线里,立在石门处地少年长身玉立,看向她的神色由惊疑转为肯定,随即还向她伸出了手臂。
白灼灼心口一热,在少年热切的足以融化一切的视线里,她纵身一跃,便拥上了面前人,双臂环在了少年的腰后,将头枕在对方胸前。
耳边尽是咚咚如擂鼓的心跳声,身上却突然一重,是少年将她紧紧环住,那般用力,似乎是想将她揉进骨血。
再也不分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也或许过了许久,身上的力道才渐渐消弭,半晌后,白灼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翁玉宸,我怕。”
环在头身上的手徒然撤离,白灼灼有些失望,可下一秒那双手紧紧地贴在了她的面庞,少年的指尖微凉,动作轻柔地替她将脸上的泪珠拭掉,扫过脸颊一侧痒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更为热烈。
少年原本安宁的眸子此刻却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域,招人沉醉,他说:“别怕。”
他没有问白灼灼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将白灼灼护到了身后,随即看向了那祭坛前的顾修齐,眼中正聚集起风暴,喧嚣地朝顾修齐而去。
顾修齐见状冷笑一声,目光放到了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身上黑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他上前一步向着翁玉宸便道:“谁允许你碰我顾某人的妻的。”
话音刚落,就见那玉样的少年神情好似被点燃了一般,竟显现出一股戾气,他将手中剑召回后,眉毛一抬,无数倒剑影就朝着顾修齐斩去,顾修齐脸上震惊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狼狈地闪身,而祭坛一侧则深现出了一抹焦痕。
顾修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但他还来不及出手第二道攻击便来了,这才倒不是什么虚影,而是真真切切地那把剑,携着万钧之力直击他面门。
他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么凛冽的剑气,心中一凝,他徒手翻了翻衣袖,从衣袖里便钻出来无数白色的纸钱,那纸钱突然叠成了一面盾立在了顾修齐的面前,替他挡住了那凛冽的攻势。
但也仅仅不过是一瞬,那黄色的纸钱便被剑气卷成了粉末,飘飘洒洒地落了顾修齐一头一脸,此刻他放知事态紧急,面前这少年虽说修为不高,但出手却尤为狠绝,想来他这样的人会这般认真拼命,只不过是有了软肋。
而软肋就是……
顾修齐自然而然地就看向了那角落中一袭红衣的少女,她还是那般美,只不过视线却是朝着场中那傲然直立的少年。
原本沉寂的内心突然多了些许滚烫,当年他费心将她留住,却不想多年以后她还是想要离开他,那这次就别怪他心狠了。
顾修齐眉宇间闪过一丝决绝,他的身形自半空中凝住,同时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于此同时他袍服翻滚着,无数扭曲的妖异人脸自他袖中冲拖出去,向着场中的翁玉宸而去。
那原本背对而战的翁玉宸此刻却回过了身,眸子里有光一闪,徒手挥出一道剑光便向那黑气斩去,只不过那黑气却未曾被剑气斩断,而是浸上了剑身,原本泛着冷光的剑身顷刻之间便泛上了斑斑点点,一股巨大的亡灵怨气冲拖出来,使得翁玉宸手中的桃木剑砸到了地上。
然而下一道和下下一道黑气突然便袭来,而场中的翁玉宸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眼见那黑气就近身,他突然将袍角一甩,用足尖在地上摆了一圈,地上就显现出个法阵。
之后他端坐在地上,嘴中还念念有词,无数白光自他周身腾起,面庞被光映照的有了几分尘世不染的高洁。
而随着他的念念有词,原本张牙舞爪的恶灵便统统不得近身,只得尴尬地在原地左顾右盼着,而后那身体颜色也越来越淡,最后竟便成了透明状,最后渐渐没入了那法阵里。
一旁的白灼灼看的目瞪口呆,这是在表演当场超度么……
而隐匿在旁的顾修齐见状不由得满色大变,谁知道眼前这少年竟能画出转生阵,那他这些年收集培养的恶灵岂不是无用了,都去转生阵投胎了,谁替他打架。
眼见不敌,顾修齐便也不再恋战,于是径直反身要从那出口处逃出,然而却有一人比他还快。
未来得及看到他的面容,眼见只划过对方的一片衣角,下一秒顾修齐的身子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眼见少年要伸出手要将他提起,顾休齐便内心一喜,这些年他身上以及积聚了许多人的怨气与阴气,旁的人只要触碰要他,轻则噩梦连连,重则魂魄都会破裂。
他悄悄瞪大了眼睛,就看到那少年未曾出手,他身后的桃木剑则飞至半空,而后剑则将他整个人脱到了阵中。
阵法即刻生效,浑身上下的经脉险些要断开,这里似乎真要成为他的埋身之地了。
顾修齐看着阵外少年的脸,扯了扯唇角:“不为我超度么?”
少年径直别开了视线,好似没听到一般。
顾修齐气的咳嗽了起来,片刻后他望向了一旁的白灼灼,神情逐渐别的柔情似水,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朝着白灼灼伸出了一双手,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就道:“先前的那个吻,我一直都未曾忘记,希望来生……”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巨力踹到了阵眼部分,顾修齐狼狈地砸到了地上,那个来生还未说完,就被卷进了那道白光里,片刻后,阵法消弭,顾修齐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先前的种种是不存在一般。
但是怎么可能不存在,方才她分明将顾修齐的话听明白了,这下表情便由红转白,白灼灼望着身侧少年沉沉的双眸,她还未曾见过少年如此阴郁地模样,心头有些惴惴。
她捏紧了唇角,眼见这少年朝她走来,眉宇间幽深无比,白灼灼的语速也就越来越快:“你听我解释啊,那吻不是我,而是……”
“嗯……唔。”
剩下的话则被堵在了回去里,唇齿相依间,鼻端竟是少年身上如雪后雨松般的好闻气息,然而少年却不肯将她轻轻放过,手掌紧扣在她脑后,唇上也用力研磨,像是要努力掩盖什么似的,一下下重重地碾了上去。
白灼灼起先还颤着双睫,看着少年近在咫尺地俊颜,原先的那股子专注,在落到少年紧闭的微微抖动着的睫羽上时,忽然乱做了一团。
她紧紧地闭上眼,感受到自唇齿间蔓延到全身的痒意,可面前却还像是在剧烈地晃动着,身子也软做了一团,被少年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做人真好,白灼灼此时脑子里只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咣当”一声,耳边却传来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正当白灼灼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身上却徒然一松,那股能将人溺死的感觉不见了,她抬头,却望见了少年如玉的下颌,以及那色泽艳丽的薄唇。
心突然跳的很快,白灼灼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入口处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是薛泠音。
此刻她却好像已经魂游天外了,两眼无神,浑身狼狈不堪,嘴角竟然有了一丝蜿蜒的血迹。
察觉到古墓里相拥两人的视线,她这才回过神,不过令白灼灼十分惊讶的是,她好像未曾被这件事给影响到。
眸间竟满是惊惧,她来到二人的身前,目光在白灼灼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后,最后落在了翁玉宸的身上。
“外间还有一人。”
她笃定道。
第35章 第三十五把剑
不过看薛泠音的形容, 就知道外头那人是敌了,白灼灼的全部身心却落在了薛泠音惨白的面庞和嘴角蜿蜒的血迹上。
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狼狈的薛泠音。
眼见对方的身形在原地晃着,心还未动, 身子却动了, 白灼灼伸手将人扶住后, 才发现对方的身子很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