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所谓的参股,被沈最操作,几经辗转,不但没有得到实际的利益,甚至连带着沈万国和许晴云手里的股份都被稀释。
一箭双雕。
应家现在的情况是自顾不暇,念着些交情,暂时断绝了和许晴云的联系,沈最也就没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只是冷眼旁观着,让他们自生自灭。
应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却还做着女儿能够嫁进沈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以至于一直催促、逼迫应婕多下功夫。
这些沈最不是不知道,却并不阻止。
从根本上讲,只要没有实质上伤害到姜越知,他愿意让他们自掘坟墓。
这也是应婕在刚刚拍卖出那四分之一副画的时候,突然想明白的。
姜越知见识过更阴狠毒辣的沈最,她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沈最真正的手段岂止于此。
所以到这一刻,她对应婕并没有了再多的抱怨。
只是无奈和可惜。
她一个旁观者,都已经看清楚明白了整件事情,原以为应婕得了教训能安分点,已经把整个家族利益都赔进去了,还是想作妖。
姜越知缓步走到应婕面前,声音轻柔,神情悲悯,不见太多情绪的说道:
“在南岛时,我跟着老师去了拍卖会,却在最后关头被一个女人截了胡,其实当时我就认出了那个人是你,我只是没有想过,你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我老师对于这幅画的心心念念,骗光了他的所有家产,还掉包了一幅假画给他,导致他突发重病,至今下不了床,我之所以没有放弃那幅假画,却还放出风声说老师已经将画卖给了国内的一位想要做装饰用的富商,就是在等有一天,让你们放松警惕,替老师拿回真画。”
“我们找的人调查走访,当时就查到了你将画卷拆分的消息,不过有沈最在其中,消息并没泄露出去。”
她苦笑一声,继续说:“应婕,到今天,你还想得起自己曾经的模样吗?”
应婕咬着唇,泪水早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来,她摇头道:“我不会想,也绝不想,姜越知,到今天,我认了,败者为寇,我没话可说。”
姜越知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没话可说....”
她的唇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你该跟我的老师,真诚的道个歉!”
“道歉...”应婕咬着牙,不愿意把再多的不堪守着沈最摆上台面,“你做梦!”
说到这,她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姜越知话里的深意,好多之前怎么都穿不起来的细节在这一刻被击中。
她不可置信的抬眸,盯着姜越知,混沌不清的开口问道:“你....你才是这个山庄的老板?那三张画,也被你收购回去了?!”
姜越知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的老师。”
应婕闻言惨笑一声。
渐而笑意逐渐放大。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做错了事情不道歉,应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
在惨烈的笑声中,一道男声打碎了疯狂。
应婕闻声倏然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刚刚始终沉默无言的沈最,一脸惊愕。
她总以为,这六年的相伴,即便她远不及姜越知的分量,也至少能换来几分体面。
可沈最凤眸薄唇皆是凉薄,犀利森严的眸子盯着她,淬出了鹰隼般冷厉的光。
双手插在口袋里,月牙白的衬衫,袖口点缀着土耳其蓝色袖口,在灯下生出冷色调的光,如同他这个人。
摄人的寒气铺面而来。
姜越知叹了口气。
她已经预见到了应婕和整个应家的结局。
所有的凶悍和软弱,在沈最眼里,不过困兽之斗,他分分钟就能解决掉这家子人,毫不留情的掐死他们所有的妄想。
只是应婕从来不懂。
又或者说,她压根不想懂。
但这一刻,应婕彻骨生寒,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份名为‘害怕’的情绪。
她后退两步,唇瓣轻颤。
“哥哥。”
在沈最有所行动之前,姜越知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口,声音讨好,“算了。”
沈最怔了怔,转而抿唇一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刚刚张牙舞爪的小野猫,现在怎么替她求情?”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姜越知带点娇嗔,小妖精一样的笑意带着不自觉的媚。
沈最轻哂,转头看向僵立在原地的应婕,冷凛的调子不夹杂丝毫的感情,如同撒旦的咒语,砸的人喘不过气,“和许晴云搅和在一起的,都是想巴结沈家,可是他们在沈家,迟早是个弃子,所有人都能看透的事情,你们却看不透,出事了他们也不会帮你,如今你也看出来了,我铁了心的要最后跟他们以及和他们有关的所有人做最后的清算,墙倒众人推,应婕,你自求多福,好自为之。”
应婕踉踉跄跄、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房间。
姜越知看着她的背影最终消失不见,垂眸盯着自己脚下的一小块阴影,神情晦暗不明。
......
“知知。”
“过来。”
身后,沙哑低沉的男声,每一声都像是蛊惑。
但被点到名字的姜越知后知后觉,才想起刚刚被应婕打断的一切。
不去看他,可视觉的缺失总会让人的其他感官无限放大。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独属于沈最的强势气息也侵入了鼻腔。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沈最将头埋进了姜越知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尽数扑在了她的皮肤上。
“知知不抱抱哥哥吗?”
第55章
沈最说完, 却忽然抬了头。
姜越知的身体又是一僵,本能的就想要挣脱。
却被沈最握着她的手腕,向后一拽一转一压,动作行云流水, 两个人直接跌在了沙发上。借着她的手打开了灯开关。
姜越知仰躺着, 头顶就是璀璨夺目的水晶灯, 明晃晃的直射着她的眼睛。
她不适应忽然的刺眼, 想闭眼躲避一下,沈最却率先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那知知有想哥哥吗?”换了个姿势, 这话再问出来, 就平添些禁忌的味道。
室内空气凝固,气氛危险。
“想吧。”姜越知认命, 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在他的大手之下缓缓的点头。
她并没有说谎。
沈最这个人, 并不是那种可以被轻易忘掉的存在。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她的确频繁响起他。
想他分别时的鲜血淋漓,想他神情绝望而悲怆, 又或许是想他肆意了结姜三时的狠辣决绝。
他们从一开始, 就是从鲜红色的血液中狰狞滋生的欲望, 日渐摧枯拉朽的毁灭着所有残存的理智。
因为太过邪拗不同寻常, 以至于强悍的侵入梦境。
夜夜有梦, 夜夜有他。
渐渐的, 姜越知开始有些分不清楚那些后知后觉的顿悟到底是什么。
执意要回来,到底夹杂了私心。
她想要确认内心。
又怕承担后果。
所以留了后路,利用了楚荆。
沈最的手贴她的脸很近,此刻她的睫毛就像把小刷子, 轻柔的触感在他的掌心来回。
“是吗?”他轻笑了一声,将手拿开低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这不是回来后姜越知第一次看着沈最的眼睛失神。
他的瞳孔在流光溢彩的水晶光斑中呈现出一种浅浅的琥珀色, 在阴影下,似湖泊、似星空,惹人沉溺。
姜越知咽了咽口水,但终究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或许是回来后,沈最实在是伪装的太过温柔,虽说这样的伪装她一眼就能看穿,可难免会被迷惑。
伪装何尝不是一种改变。
她发现自己可耻的贪恋这种温柔。
沈最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轻笑声也将姜越知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沈最,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她试图找点话题,两个人现在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
离开前,他们彼此已经足够亲密,如今六年岁月的洗礼和打磨,让他们都比过去更有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在他们彼此之间都是致命的诱惑。
这一点姜越知并不想否认。
再重逢,她的心态似乎出乎意料的发生了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转变。
她将此归结为孤单久了。
浮沉的心贪慕安稳的沉沦。
“在想你啊,小没良心的。”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让姜越知一时无法辨别其中情绪时好时坏,她甚至想要从中仔细分辨出一星半点的埋怨,但什么都没有。
沈最惊喜的发现,他的小花猫还是如同当年那般,很好逗。
她有着七巧玲珑心,小狐狸一样的狡猾,却可贵的秉持着难得的赤子之心。
本质上,她是个极其好哄的女孩。
很多时候,她总是被自己的聪明干扰,却明明就是个胡诌的理由,她都会百转千回的去琢磨。
而她思考时那些自以为是的掩藏,傻乎乎的,是真的很可爱。
当小狐狸露出毛绒绒的小肚皮,杀伤力似乎更为惊喜。
“所以,知知,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在想。”
姜越知眼前的视线被迷蒙的光线打散,她恍如陷入一场斑斓多彩的梦境。
担心这样的长久对视太过危险,她偏了偏头,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轻声换了个话题:“你打算对应家动手了吗?”
“嗯。”沈最点头,并不打算瞒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手臂插进她的后背和沙发之间,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他的拥抱永远都这么张力十足,让人根本无法动弹。
姜越知早就学乖了,这方面的乖早就刻印进了她的骨髓里,她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心念沧桑。
跋涉多年的人,太疲惫了。
这种疲惫,无关身体,是中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无力感,不知所起。
“沈最,你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到底是如今的沈总了,比当年的你聪明了太多,知道会用我的弱点攻击我了。”姜越知扯了扯唇,眼底满是妥协和无奈。
见他没有说话,她松开环在他身后的双手,将他从身上推开,自顾自的起身,又说,“你什么时候知道这里跟我有关的?”
问题问出口,又觉得有点可笑。
西京的地盘上,多出条狗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更遑论是平白出现了这么个兴师动众的度假山庄。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他才会对凤鸣山庄多加庇护,以至于外界都传出了他才是这里真正老板的消息。
所以在这些没见面的日子里,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见面后的一切。
沈最沉默,没有说话,就静静地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姜越知见状,心底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她坐到沈最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沈最。”
“嗯?你说。”沈最低眸看向她,不喜不悲。
“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她试探性的问。
在她问这句话时,已经在无意间在意了沈最的情绪。
“没有。”
沈最死鸭子嘴硬。
那六年对于沈最来讲,并不轻松。
或者说,很沉重。
所以姜越知不信。
也许是今晚接二连三的事情叫她心软了,明明知道心软这件事在男女之间关系的问题上并不是个好兆头。
她鬼使神差的对他说:“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乐于被拘束的人,也承认我们出的初遇的确给我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所以我很卑劣的哄骗了你,还当了逃兵。”
沈最闻言,深邃的眸子暗沉了许多,他不愿听姜越知这样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深知她说得也都是事实。
可那些从血腥中滋生的爱意,狰狞又盛大,他们谁都逃脱不掉,对彼此留下的心灵的烙印。
沈最还是不吭声,姜越知盯着他的视线不自然的移开,这给她整得不会了。
屋里里陷入一片沉寂,她有些懊悔,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跟他聊起这些,还聊得那么认真。
“所以,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你回应。”
她总是这样,冷静又残忍,即便是在心意有所软化的前提下,依然理智到冷血。
其实仔细分析起来,姜越知和沈最,是绝对极端的两种人,但偏巧他们又能看透对方,宿命使然。
姜越知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点什么,她自己都有些混乱的不知所云,明明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但话到了嘴边,她习惯性的依旧给自己留了余地。
她舔了舔唇,又看了沈最一眼,只见沈衍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眉目精致清隽,喉结平稳的上下滚动,依旧漂亮的脱凡绝尘。
反倒那个步步为营勾引人的狐狸精,怎么变成了他。
窗外星火依旧,室内灯光璀璨,蛊惑人的朦胧光影彻底打碎瓦解了一个人的理智,姜越知抿了抿唇,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伸出手勾住沈最的脖颈,将自己的唇凑近他的薄唇。
她的唇瓣微凉,轻轻碰触到他的嘴唇,又离开,两人的脸颊紧靠,鼻尖几乎要碰到一块儿。
勾连的气息不知道乱掉的是谁的心跳,她悄声道,“我们打个赌,如果半年后,我真心实意的爱上你,就愿赌服输,再也不走了。”
她一直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副精灵的迷幻模样。
“但如果我没有,你放我离开,我们相忘于江湖。”
沈最早已乱跳的心中一紧。
“你说真的?”他挑眉。
静默几秒。
姜越知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又冒了出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话落,她从沈最身上起来,站起来拉了拉自己被压皱的裙摆,居高临下的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妖娆的笑意灵动艳丽,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风韵。
是时光馈赠的礼物。
“所以,要赌吗?”
沈最嗤笑一声,并不接她的挑衅,而是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单手揽着她的腰,把人夹着放到了窗户边的宽沿上。
屈膝压近,单手撑在姜越知脑后的玻璃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个姿势叫姜越知有种莫名的心慌,总觉得六年前的沈最像是一瞬间又回来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沈最,你…”
沈最的视线顺着她白皙红润的脸颊下移,落在吊带边缘漂亮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