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硕一通暴怒过后, 偏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他在前世是死于加班猝死, 从小开始就是卷王, 一路寡王硕博,还是照样卷死了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他以为,一切都可以不一样了。
可事实证明, 即便他拿的是男主剧本,还是处处碰壁。
一开始的自信,也消减了不少。
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每次都是按着剧本路线行事,但尉迟胥好像总能先一步防备, 就好似拿着剧本的人不仅仅是他。
尉迟胥是这个世界的反派龙傲天,也是他的劲敌。
一旦尉迟胥被他铲除,那么, 剩下来的尉迟皇族男子,皆不足为惧。
冀州数代以来, 都是拥兵自重,独立辅政。
虽一直臣服于中原, 但实际上, 冀州早就可以独立封王。
萧文硕身为冀州世子,有着得天独厚的称霸潜能。
只要这个世界的反派龙傲天一死,他的大业将事半功倍。
心腹随从靖臣, 抱拳道:“世子,咱们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新帝原先并不受宠, 如今尚未弱冠,便已御极帝位,足可见,新帝绝非寻常人物。”
“咱们入驻中原的计划,是不是过于仓促了些?”
萧文硕不甘心!
按着原剧情,他还需得等上三年五载,方才可以实现抱负。但他不想等上那样久。
他自以为,以他现代人的芯子,外加上知晓剧情的金手指,可以先一步走上巅峰。
但现实已经不止一次给了他重创。
靖臣又道:“世子,咱们在京都干的那几桩事,皇上必然没有找到证据,不然也不会在全城搜身时,不言明任何缘由。”
“皇上大抵只是怀疑世子,却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世子所为。”
“不过,皇上既然知晓世子后颈下方有胎记,那必然在世子身边安插了细作。”
“接下来的路,世子需得重新谋划一番了。”
靖臣是老冀侯身边的谋士,在原剧情中,此人会在男主大业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是男主的左膀右臂。
所以,萧文硕穿越过来后,一直重用靖臣。
萧文硕在屋内来回踱步。
对靖臣的话,甚是赞同。
他越是寻思,越是觉得不对劲。
“是啊,我更应高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会不会……”尉迟胥手里也有什么金手指?!
他可以穿越,那旁人呢?
萧文硕一番脑补,更是打算不再冒进行事。毕竟,他行刺了那么次,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也不曾伤及尉迟胥分毫。
***
御书房,案台烛火微晃,帝王的面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衬的五官更是立挺深邃。
汪直悄无声息奉上新茶,这又退至一侧。
他这把年纪了,睡意自是不多。
可皇上似乎打小就不怎么爱睡觉。
登基之后更是日夜操持着政务。
汪直看着帝王萧挺的侧颜,不免心生酸楚。
人人都道,新帝手段雷霆,狠辣远超寻常人。可谁又想过,新帝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
是走过刀山血海,才爬过来的。
兰逾白奉旨前来,禀报道:“皇上,今日刺客尸首已全部验查完,的确都是死士,他们即便活着,也不知母幕后主使是谁人。”
尉迟胥早有预料,他颔首示意:“嗯。”
兰逾白实在好奇,他是帝王的左膀右臂,也掌控着京都城大半的线人与暗桩,皇上竟提前知道有人埋伏,他为何不知?
“皇上,微臣……斗胆一问,皇上怎知,从姜府回来的路上,有杀手提前设埋?”
尉迟胥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细一看,剑眉竟还轻轻一挑。
颇有一股少年人的风流肆意。
似是颇为得意。
尉迟胥嗓音清越:“朕有一个宝物。”
兰逾白:“……”
他与皇上一块长大,最艰难的时刻,还同穿过一条裤子。皇上有宝物……他怎不知?
兰逾白再度抱拳:“皇上那宝物,可以未卜先知?”
这绝无可能。
皇上一定在卖关子。
尉迟胥眼梢笑意缱绻,他这人不笑时,肃重无情,看一旦笑起来,又显得风流戏谑。
颇有浪荡公子的潜质。
“对,她是能未卜先知。”
兰逾白:“……”
他不信!
皇上一定在骗他。
兰逾白还想多问几句,但到底不敢了。毕竟,如今已是君臣有别。
夜色已深,兰逾白退下之后,尉迟胥还在静等着未央宫的线人送来话本。
因着沈若汐有时会早睡,有时又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奋笔疾书。故此,尉迟胥偶尔会等久一些。
待未央宫的线人终于过来时,尉迟胥的眸子明显亮了几分。
接过话本手稿,尉迟胥明显十分热衷,即便他形不露于色,也让人一眼看出他的兴奋之色。
汪直:“……”
难怪坊间百姓,会那么痴迷于追更话本。
就连皇上也每天盼着最新的内容啊。
尉迟胥目光很快扫过,大致看了一遍。今日的内容,没有风花雪月,倒是提及了使臣暴毙之事。
在沈若汐的笔下,使臣是被人谋杀。
而谋害使臣之人,就是萧文硕。
萧文硕的目的很直接,那就是挑起大殷与外邦的战事,冀州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尉迟胥能从沈若汐的话本中,感受到她对萧文硕的不喜。
这时,尉迟胥眸子一凛,想到沈若汐提及过,她会早亡的事。
萧文硕会害死她?
不!
他不允许!
尉迟胥看完话本手稿,吩咐未央宫的婢女,好生保护沈若汐。
尉迟胥安排在未央宫的线人,都会些武功。何况,未央宫外面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宫外的人几乎没有办法轻易亲近她。
他每次带着沈若汐出行,也都是近身保护,几乎不会让她陷入危险困境。
即便是前阵子,沈若汐推了姜玥下水,也是他亲自捞了上来。
沈若汐即便想寻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汪直,你说,朕该不该摆驾未央宫?”时辰已经不早了,小狐狸已经睡下,他去了不太合适。何况,她还没满十六岁……
这才是最致命的。
汪直哑口无言。
皇上可是坐拥整个后宫的人,什么叫该不该?
“皇上随时都可以去未央宫。”
汪直内心焦灼。
想去就去呀。
小年轻难道不应该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么?
最终,尉迟胥留宿在了永安宫。
他不想深更半夜自讨苦吃。
沈若汐未及十六岁之前,尉迟胥不会轻举妄动。
他既打算重用沈家,必定会遵守与沈国公之间的约定。
***
燕王府。
尉迟舟想要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也着实费了大力。
得知沈若汐不是沈贵妃的女儿后,他莫名松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倘若沈若汐当真是皇家的女儿,他与沈若汐倒是可以更加亲近。
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期盼如此。
他甚至潜意识里,还觉得,他与沈若汐之间……或许还存在着一丝丝的可能。
这个念头闪过,尉迟舟胸口一阵堵闷酸涩。
整日偷偷怀念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着镜中花、水中月。就算他再怎么渴望,但触手所及,什么都触碰不到。
生生煎熬着。
但又无从诉说。
只能一个人硬扛。
“主子,九王爷来了。”心腹悄然挨近,见尉迟舟面对着院墙的墨竹,已沉默许久。
尉迟舟回过神,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落寞。
他看着沈若汐长大,亲眼目睹着她从小胖墩,长成风华少女。
可他惯大的娇花儿,却是旁人摘了……
“嗯,请皇叔去堂屋稍坐,我这就过去。”尉迟舟轻叹了一声,情绪百转千回。
见到九王爷时,尉迟舟已恢复常色。
九王爷试图找出尉迟舟身上的情绪破绽,却是无从下手。
叔侄二人浅饮了几盏茶,九王爷眸色一沉,看向尉迟舟。
“皇上登基这一载,待你如何?”九王爷明知故问。
燕王是亲王身份,按理说,应该有自己的封地。
但尉迟胥并没有授予他实权。
将他“困”在京都,无疑是一种打压。
尉迟舟面上不显,只淡淡笑过:“皇兄待我素来和善。”
九王爷流露出一抹可惜之色:“当初先帝在世时,曾在我面前提及过,会将皇位传于你,可后来为何诏书会任命尉迟胥为新帝,难道这不蹊跷么?会不会……是有人擅自篡改了诏书?”
九王爷故意如此说,只差直接暗示尉迟舟,皇位本该是属于他的。
此刻,尉迟舟豁然起身,神色肃重:“皇叔,有些话不可乱言,我又凭什么相信皇叔的口头之言?时辰已不早,若无旁的事,皇叔可以离开了。”
尉迟舟强势逐客。
九王爷凤眸微眯,转瞬露出无奈之色:“我的话,你再好生琢磨琢磨,几时想通了,几时去见我。”
九王爷丢下一句,这才离开燕王府。
夜色苍茫之下,九王爷脸上神色逐渐冷沉。
先帝留下的几个皇子,一个个都是孬种!
偏生新帝过于强势城府,让人无法掌控。
九王爷与姜太后的意图一致,都想扶持一个更好拿捏的帝王。
而今,新帝已经不受任何控制,压着九王爷与姜太后一党,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燕王尉迟舟倒是很合适,只是不知,能不能立起来。
九王爷走后,尉迟舟独自一人缄默良久。
久到茶凉月坠,久到四肢僵硬。
***
次日,众嫔妃前去给魏太后与姜太后请安。
不知是不是因着魏太后被寻回的缘故,姜太后不再针对沈若汐,众嫔妃请安过后,沈若汐顺利回到未央宫。
对此,沈若汐另有思量。
她猜测,姜太后眼下已经察觉到自身难保了。
狗子已经开始下令彻查沈贵妃当年的死因,姜太后绝对逃不了干系。
她自是没有心力,再折腾沈若汐。
“娘娘,皇上命人给您送来了御用的纸张。”飞燕一脸欢喜,以为沈若汐又得宠了。
而沈若汐自己则愣了一下。
奇怪……
原主在尉迟胥眼里,一直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女子,尉迟胥好端端的为何给她送纸?
沈若汐的手轻抚着洁白无瑕的纸张,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可她从未在尉迟胥面前写过话本,他理应不会知晓。
再者……
尉迟胥的注意力,应该都在白月光身上。
哪有心思关注她。
不过,沈若汐始终觉得可疑,所以,她今日宁可去喂池塘的锦鲤,也没写一个字。
这可急煞了未央宫的线人。
很快,夜幕降临,尉迟胥那边在静等着最新话本内容。
而一个多时辰后,未央宫的线人送来消息。
“皇上,淑妃娘娘今日并未提笔,娘娘她已经睡下了。”
尉迟胥:“……”
年轻的帝王,早已挠心挠肺,却被告知,今晚根本看不到最新话本,他竟是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沉默片刻,尉迟胥淡淡启齿,问道:“淑妃今日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婢女思忖片刻,如实作答。
“回皇上,娘娘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尉迟胥:“……”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未央宫的婢女退下后,尉迟胥兀自反省复盘,心思缜密如他,很快就察觉到了问题。
尉迟胥眸色一滞,盯着案台烛火,忽然失笑出声。
“呵呵……真是一只小狐狸。”
是送去的御用笺纸出了问题。
那只小狐狸起疑了!
第三十八章
这一夜没看到最新话本内容, 尉迟胥竟觉得少了些什么,当夜没甚睡意。
大抵这世上有些人,天生精力比旁人好。
汪直前来换值时, 就见帝王正靠着床榻, 秉烛读书, 再眯着眼细细一瞧,竟是一本《民间奇闻录》。
汪直暗暗心惊。
皇上日理万机,白天都在处理政务,这都夜里了, 还有闲心看杂书?
看来是被淑妃娘娘带歪了……
不过,人对故事的渴望与好奇,大概是亘古不变的。
坊间也有不少说书先生,以及售卖话本的书局。
汪直悄然走上前,劝说了一句:“皇上, 这都子夜了,也该歇息了。”
尉迟胥愣了一下。
他甚是自律,不会让自己沉沦。
是该歇下了。
尉迟胥搁置下书册, 平坦在榻上,支起一条修长的腿, 另一只手枕在脑后,身上的玄色绫罗睡袍稍稍敞开, 露出修韧结实的胸膛。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刚好放在他自己胸口, 指尖一下下的点着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