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家是姜相一党。
但从前,凝大人年轻时候,与姜相,曾是同窗好友,两人平起平坐。
如今,凝、姜两家的差距完全拉开了。
凝美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她虽鲁莽,但不是傻子。
沈若汐的话已经足够直白,凝美人自然听懂了。
姜相利用她父亲,而姜玥又利用了她。
凝美人怒视沈若汐,这又防备的看了一眼姜玥。
姜玥:“……”
凝氏这个蠢货,今天怎么突然又变聪明了?
宁知音留了个心眼,倒是对沈若汐另眼相看了。
淑妃,她……扮猪吃老虎?
在场嫔妃之中,最厌恶沈若汐的一人,还有秦嫔。但自从上次在未央宫被拉下浴池,又遭受了沈若汐的“人工呼吸”之后,秦嫔明显老实了不少,她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时,汪直阴柔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众嫔妃甚是惊喜。
今日不过就是来御花园,会会妖妃。
不成想能遇到皇上。
嫔妃们福身行礼,尉迟胥的目光隔着数丈之远,遥遥射了过来,刚好和沈若汐的目光交织。
尉迟胥:“……”
帝王薄唇轻轻一扯,似是轻笑。
旁人都淡妆浓抹,他的妖妃这是自毁容貌么?
被所有人指责为妖妃,所以,她这才自甘堕落?
尉迟胥款步走来,试图窥探几句沈若汐的心声。
【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可真不想待在宫里。】
【金丝雀不好当啊。】
【算了,反正迟早要死的,短命鬼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尉迟胥:“……”
谁是短命鬼?
他若不允许她死,她岂敢死?!也无人能轻易动她!
年轻帝王的脸色忽然不太好看,变得了冷沉肃重了起来。
“嫔妃给皇上请安。”众嫔妃纷纷福身行礼。
唯有沈若汐慢慢吞吞,敷衍了事。
尉迟胥眸中目光沉沉。
小狐狸是不愿意待在宫里?还是不愿意待在他身边?
“都退下吧。淑妃留下即可。”尉迟胥淡淡启齿。
他不屑于拉拢朝中大臣,所以,一直没有经营后宫。
他更是不认为,睡了后宫哪个嫔妃,就可以稳固朝堂。
沈若汐与沈家始终是例外。
姜太后给他安排的后宫,他更是不可能接受。
众嫔妃虽心中不服,但只能讪讪离开。
姜玥一惯沉稳心机,可眼下也快承受不住,家中已不止一次给她施压。
她若再得不到圣宠,又或是再生不出皇子,姜家就要安排庶妹入宫了!
父亲虽谈不上宠妾灭妻,但对姨娘母女甚好,导致母亲常年郁郁寡欢,性情阴沉。
姜玥憎恨姨娘和庶妹,如何能让庶妹也入宫争宠?!
姜玥走出数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身量高大的帝王,抬手捏住了沈若汐的脸蛋,似是发泄似的捏了捏,疼得沈若汐伸手拍打。
仅此这一瞬之间,姜玥忘却了呼吸。
这……
这就是沈若汐与皇上的相处之道?
哪里像妃嫔与帝王?
倒更像是民间打打闹闹的一对小情人。
姜玥猛然惊觉,她似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取代沈若汐的位置。
姜玥收敛目光,不再多看一眼,她捏紧手中锦帕,情绪千转百回。
另一边,沈若汐已完全放弃形象,破罐子破摔,帝王捏她脸蛋,她就拍打帝王的手背。
这架势,是完全不把小命当回事了。
沈若汐这点力道,自是不可能对尉迟胥造成任何伤害。
相反,拍了几下之后,她自己手疼了。
尉迟胥实在不想放手,光是捏着她的脸蛋,就觉得十分有趣,像是欺负一只调皮的仓鼠。
又见沈若汐对他横眉冷对,尉迟胥不怒反笑:“你胆子真是不小。敢打朕,还瞪着朕?”
沈若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外界都在造谣,说臣妾是妖妃。所以,臣妾当然要有妖妃的样子。不然,岂不是让旁人白白造谣了。”
尉迟胥呵笑:“借口。”
沈若汐怒嗔帝王,两人身高差距颇大,她只能仰面,如此,就显得更是蛮横霸道。
“行吧,皇上觉得是借口,那便是借口。那臣妾可以退下了么?”
她不过就是出来吃个桑葚,狗子和他的妃嫔们,当真是无处不在啊。
尉迟胥已经好几日没见到沈若汐,他以为对方会惦记他。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了。
尉迟胥故意引导沈若汐:“爱妃难道不想朕么?”
沈若汐惊出了呆滞的表情包。
尉迟胥:“……”这是什么神色?
沈若汐忍不住一阵腹诽:
【狗子年纪轻轻,这样油腻,真的好么?】
【只求好吃好喝,不求一丝真情呐。】
【哼,狗子刚才是担心,我会为难白月光吧?】
尉迟胥:“……”
帝王脸上的浅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
方才放下的手,指腹间摩挲了几下,忽然又抬手,掐住了沈若汐的脸蛋,故意在她白皙细嫩的面颊上,留下了红色指痕。
沈若汐疼到水眸莹润,当场就要哭给渣帝看。
飞燕和白鹭见状,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和娘娘之间的相处模式,有时正常,有时又不正常。
沈若汐吃痛,又打不过尉迟胥,无论是身高、体力,两人之间的悬殊都太大,她急中生智,一只手伸向飞燕手中的竹篓,抓了一把桑葚,直接朝着尉迟胥脸上糊了上去。
须臾,一片诡谲的安静。
汪直睁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下午还要宣见重臣呐!西南王世子入京了,这下可好,皇上脸上的污浊,没有两日根本洗不净。
还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
尉迟胥一声低喝:“沈、若、汐!”
沈若汐一脸无辜的眨眨眼。
谁让他先惹她的?
第四十章
这一日的京都城万里晴空。
一辆平顶马车内走出来一位如玉郎君, 这郎君手持折扇,年少模样,却已加冠。
程十鸢, 家中排行老十, 是西南王第十个孩子, 前面的九个孩子皆是女儿,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又因程十鸢年少体弱,得到高僧指点后, 才取了“鸢”这个名字。
程十鸢曾也在京都当质子。
后来,西南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才将这个儿子从先帝手里带回去。
时隔数年,程十鸢再度踏足京都,竟还觉得心情甚好。
毕竟, 他当质子那会,可无人敢欺负。
他统共有九位姐姐,其中四位皆嫁给了京都权贵, 如今已是世家高门的宗妇。
程十鸢这一次十分低调的入京,免得被几位姐姐拽过去, 逐一问候。
“瞧,不愧是京都, 物华天宝啊, 便是街市售卖的包子,也分外饱满。”程十鸢摇着手中折扇,好一番感慨。
晴空翻了个白眼。
他是世子的心腹, 这些年一直听着世子浮夸的说词,他已经习以为常。
晴空清了嗓门, 问道:“世子,咱们当真要去国公府?”
程十鸢悠然一笑:“当然要去沈家。如今,淑妃娘娘正得宠,沈澈回京后,就被皇上重用,足可见,沈家还会荣耀好一阵子。我这次是入宫找盟友,当然选择强者。”
“如今沈家在京都的人,只有沈澈。我得去会会他。”
晴空稍作犹豫,又问:“世子难道不是早就想见到沈三公子了?可千万不能……”
晴空欲言又止。
程十鸢手中的折扇收起,在晴空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放心,本世子心有数。走吧,去国公府,见沈澈。”
***
国公府。
沈澈这次回京已经有一阵子了。这几天,外界都在传妹妹是狐妖转世的谣言,他一直按兵不动,任由邪风刮起来。
他猜测,皇上允许谣言闹大,一定有皇上的目的。
而这时,沈澈将妹妹送出宫的手笺,反反复复看了数遍,他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最终,沈澈嗤笑了一声,这便命人取来火折子,将手笺烧了去,毁尸灭迹。
程十鸢,西南王府的世子,竟是女儿身?
妹妹如何会知晓如此私密之事?
竟还知道程十鸢会找上门来?
他的妹妹,难道是个……聪明人?
沈澈诧异极了。妹妹除了美貌,还有智慧?
这时,守门小厮走了过来,递上了名帖:“三公子,有贵客登门。”
沈澈一看,还真是程十鸢的名帖。
他不禁玩味一笑:“有意思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妹妹在手笺上,对他说,让他拿下程十鸢,如此,沈家就能安稳数十年。
那他要用怎样的姿势去拿下……
人家可是个姑娘家啊。
而且还是女扮男装的。
沈澈终于意识到,他回京都时,大哥所说的那句话半分不假。
京都不比边陲轻松,处处硝烟。
果真如此。
“咳咳……我亲自去迎程十鸢。”
沈澈倒是很好奇,当年那个清瘦干瘪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什么模样。
沈澈步履如风,行至垂花门时,就见程十鸢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时光催人变,可眉目之间的神韵,始终还是那般光景。
沈澈一眼认出了程十鸢,目光从她身上一眼扫过,尤其注意了程十鸢平坦的胸膛。虽说,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女子的身体轮廓却是窄瘦的。
骨架也不及男子。
沈澈装作不知她的女儿身,走上前,上臂一伸,直接揽住了程十鸢:“程兄,十年不见,你可还好?既来了京都,不如就在国公府暂住吧,你我正好可以叙叙旧。”
程十鸢没想到沈澈会如此自来熟。
她正担心,沈澈会为了避嫌而疏远她呢。
如此正好!
程十鸢此行的目的,就是掰弯沈澈,遂也故意抱住了沈澈的腰,两人几乎拥抱在了一起。
晴空:“……”世子,这样真的好么?
沈澈虽没有男女之事的经验,但城府甚深,即便知道程十鸢是个女子,也能收放自如。
而程十鸢也是个人精,此次如今的目的,就是拿下沈澈,她也同样投入。
两人各藏着八百个心眼子,一道去了前厅堂屋。
晴空若有所思,世子爷当真是沈三公子的对手么?
沈家除了淑妃是一个懵懂娇娥之外,其余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
同一时间,未央宫。
沈若汐又趴在池塘附近的亭台美人靠上发呆。
她养得锦鲤愈发肥胖,一条条皆是圆滚滚的。
此刻,沈若汐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世的命数,会和原剧情不一样呢?
她也不敢保证。
她之所以将程十鸢的事,告诉三哥,也是想看看,剧情轨迹会不会发生偏移。
原剧情中,程十鸢与沈澈之间的缘分无疾而终,以BE收场。
沈澈也是到了最后,才发现程十鸢的女儿身,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萧文硕容不下沈家,遂在收拢各大藩王兵权之际,也将沈家彻底压制了下去。
沈澈死于万箭穿心,程十鸢殉情于城门下。
思及此,沈若汐抬手抹了一把泪。
不得不说,原剧情中的CP都很好嗑啊。
正感慨万千,一股无形的威压凑近,随即沈若汐就察觉到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住,她抬眸望去,正好对上了尉迟胥清隽的面容。
而下一瞬,在看见男人唇上的桑葚残留污渍,她捧腹大笑。
“哈哈哈!”
【这个呆子,他怎么还没洗净?】
尉迟胥幽眸微眯。
他看着沈若汐干净雪腻的面庞,不免陷入沉思。他回永安宫后,费尽心思也没能擦拭干净。
看来,必有妙招。
尉迟胥虽不注重皮囊,可他每日都需要宣见臣子,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这般不顾仪表?
尉迟胥知道这小狐狸一定有法子。
男人抬起长臂,修长宽敞的手,握住了沈若汐的后脖颈,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美人玉肌,似笑非笑:“告诉朕,你是如何洗净的?”
沈若汐的脖颈被人拿捏着,只好说实话。
谁让她当真打不过狗子呢。
她眨眨眼:“解药一定就在毒药附近。”
尉迟胥颇有兴趣,眸色微眯:“何意?”
沈若汐直截了当告诉他:“用桑葚叶子就能拭去。”
尉迟胥:“……”竟如此简单么?
帝王一个眼神扫向汪直。
汪直会意,这便立刻命小太监去采摘桑叶。
不多时,桑葚叶子送了过来。尉迟胥当着沈若汐的面擦拭,汪直见状,欢喜道:“皇上,可算是擦干净了。”
汪直一言至此,不免多看了几眼沈若汐。换做是旁的嫔妃将桑葚糊在帝王脸上,只怕此刻已经入住冷宫了。淑妃娘娘怎就一点不知收敛。
再看帝王,哪有一丝愠怒的样子?竟还唇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