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汐苏醒后没来得及整理薄纱睡裙,故此,尉迟胥所见到的光景,刚好是最为自然,也最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那红梅恰好遮掩在兜衣的绣花之下,隐隐灼灼、若隐若现。
尉迟胥的气息无处不在,他故意凑近了些,却又不靠近。
沈若汐能感受到那股明显的缠黏,对方却没有真正靠近,这无疑让她更是焦灼难耐。
【干什么呀?】
【狗子好烦!】
尉迟胥:“……”嫌他烦?昨夜是谁迷迷糊糊挂在他身上的?
尉迟胥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竟故意使坏,他的所有花花肠子,都花在小狐狸一人身上了,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轻挑起薄纱睡裙,目光一寸寸暗了下去。
沈若汐再也受不住了。
她只能装作悠悠转醒,睁开迷惘朦胧的眼,掐着一管小嗓子,娇气道:“皇上呀,你吵醒臣妾了。”
【狗子别这样……】
【又要遭不住了啊。】
尉迟胥没给有小狐狸继续演戏的机会,一低头就吻了上去,没多少章法可言,唯有强势霸道,甚至还带着几丝泄愤的意味。
沈若汐大脑瞬间空白。
【还没漱口呀……】
尉迟胥并不嫌弃,相反,即便小狐狸才刚苏醒,他也能尝到一股淡淡的沁甜,甘若甜汁。
好一会,尉迟胥才抬首,漆黑眼底隐藏着喷/涌而出的念头。
尉迟胥撑在小狐狸上方,他已经习惯窥探她的心声,觉得甚是有趣。即便时常被气笑,但也不妨碍他上瘾。
【看什么看?】
【大家都是走肾不走心,没必要搞成这般含情脉脉。】
【我没有心的!】
尉迟胥:“……”
方才还柔情蜜意的男人,豁然起身。他动作迅速,只消腰身一挺,便已稳稳当当站在了脚踏上。
帝王衣冠整齐,容貌奇俊,看不出一丝动过情的痕迹。
再观之沈若汐,则是好一幅春光外泄的美景,她眼神诧异的看着尉迟胥,觉得狗子莫名其妙。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收放自如的?
果然还是不爱啊。
男人对自己不爱的女人,即便演戏,也能很好的拿捏分寸。
沈若汐觉得自己被冒犯到,表面上冷哼了两声,内心更是一番腹诽。
【狗子才是真正的一级渣男!萧文硕只能排第二!】
【幸好,我也没有任何真心。】
尉迟胥:“……?”
帝王剑眉倏然轻蹙,眼神冷沉了几分,方才还翻涌的/情/欲,也被他硬生生压制住了。
他做了什么?怎么就比萧文硕还渣了?
她对他当真没有一丝丝的真心?
尉迟胥负手而立,喉咙干涩,无意识的吞咽了两下。心尖像是被什么锋利之物轻轻划过一道口子,不是太疼,但不适感如影随形。
好心情一下就消失殆尽。
年轻帝王冷沉着一张俊脸时,还真有几分威严。
这时,汪直弓/着身子,悄然靠近,不太情愿的禀报道:“皇上,冷宫的姜氏,想见淑妃娘娘。”
皇上好不容易歇息一日,总算可以与淑妃娘娘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谁人也不能轻易打扰!
汪直实在太看好这一对。
皇上和娘娘就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从青梅竹马走到白头偕老,多好的姻缘呐!
汪直越想越是兴奋。
可一想到姜太后,他的老脸就耷拉了下去。
尉迟胥广袖轻挥:“朕的喏喏,如何能去冷宫那种污秽之地?且,喏喏也不必去见姜氏。”
帝王一言至此,汪直当机立断应下:“皇上圣明!”
淑妃娘娘当然不能踏足冷宫!
汪直如是的想着。
这厢,沈若汐观察到,狗子似乎不太高兴,她一时间也揣度不明白。因为反派龙傲天的人设,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所以,她本能的认为尉迟胥就是腹黑奸诈的主儿,更是认为,尉迟胥真正所爱之人,只有姜玥。
至于,尉迟胥为何将姜玥押入慎刑司,她便一头雾水了。
此刻,尉迟胥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嗓音不冷不热道了一句:“朕让人过来侍奉你洗漱更衣。”
丢下一句,尉迟胥这便头也不回的款步离开。
沈若汐:“……”
奇奇怪怪啊。
罢了罢了。
反正,又是混吃等死的一天。
谁让她看得开呢。
***
冷宫。
盛暑酷热,但皇宫这一处角落却是阵阵阴凉,不知从哪儿吹来穿堂风,扬起陈旧破损的纱幔,如有鬼魅飘过。
姜太后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沈若汐。
她倒不是对沈若汐感兴趣,她只是想再见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甚至于怀疑,沈若汐就是沈贵妃的转世。她自己死到临头了,最想见的人,竟然不是至亲,更不是情郎,而是她嫉恨了大半辈子的女子。
姜太后等呀等,忽有一阵阴风吹来,她泛黄的眸子滞住,就见一窈窕女子缓缓走来,她仿佛从天而降,周身被浮光笼罩,时隔数年,女子还是当初模样,明媚依旧。
姜太后似笑非笑:“我彻底输给你了。你死的早,可你什么都得到了,不是么?沈君华,我当真好恨你啊。凭什么他们所在意之人,仅仅是你?!凭什么?!”
女子只唇角含笑,什么也没说。
姜太后急了,爬站了起来,试图去够触几步开外的女子,但她撞过去时,眼前幻境却又烟消云散。
姜太后踉踉跄跄,又跌倒在地,回望大半生,她发现事事皆错。
“我就不该杀你。要是让先帝他们,也亲眼看着你老去,那该多好!”
“我到了如今才明白,死去的白月光,无人能及啊。”
“我悔了,我真的悔了!”
沈君华死在了所有人最爱她的时候,所以,即便时过境迁,数年过去,那些人只会更加爱她。
反观自己,却已是人老珠黄,人人厌恶。
姜太后自嘲大笑。
直到一太监悄然靠近了她。在看清太监的脸时,姜太后明白了一切,她脸上笑意戛然而止:“呵呵呵……兄长他好狠心呐,这是要卸磨杀驴,杀人灭口,是么?”
太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该上路了。”
姜太后闭了闭眼,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笑意。
她就是彻头彻尾的棋子,为何到了今日才大彻大悟?
若是能从头来过,她不要出生在勋贵之家,更是不愿意再入宫门半步!
太监从背后勒紧她的脖颈,姜太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断气时,双目是睁着的。
所以,这一生……
她到底图了什么?
***
汪直将姜太后的死讯,告知帝王时,帝王并没有多少反应。
“皇上,姜氏是被人勒死。”
尉迟胥见怪不怪。
说明宫里还有太多细作,这一年之中,尉迟胥清理了不少,但也留下了不少。
他接手皇宫时,大殷江山本就是满目疮痍,宫廷内部也照样腐朽不堪。
姜氏知道姜相的太多秘密,自然不能留在这世上。
姜氏一死,帝王也没法将淫/乱/宫闱的罪名按在姜家头上。
沈若汐正研墨,闻言,她倒是起了无数个心思。
【为何会如此?】
【姜太后一死,姜玥必定会嫉恨狗子呀。】
【也不知姜玥眼下如何,阮容华的假死药还没送过去么?莫不是狗子暗中阻止了?】
沈若汐的思绪愈发混乱。
因着近日发生的一切,都逐渐偏离了原先的剧情轨道。
尉迟胥没甚表情,只淡淡吩咐:“姜氏惑乱宫廷,残害皇嗣,有辱皇家体面,贬为庶民,将其尸首送去相府,让姜家自行处理。”
姜太后害死了先帝最爱的女人,她如何有资格与先帝合葬?
何况,先帝留有遗诏,不得让姜氏葬入皇陵。
大抵是,死都不愿意再相见吧。
先帝为了稳固朝堂,一直留着姜氏的性命,真不知是明主?还是过于软弱了?
尉迟胥一直鄙夷先帝,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汪直:“是,皇上。”
汪直领旨退下,尉迟胥搁置了手中的银狼毫笔,侧过脸,望向身侧满腔心思的女子。
他很好奇,为何这小狐狸会一口咬定,他钟情于姜玥……
沈若汐眨眨眼,不明所以:“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臣妾脸上有字么?”
尉迟胥眸中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他生了一双墨玉眼,专注看人时,会给人无形威压,天生王者。
“爱妃秀色可餐,朕自是喜欢看。”
沈若汐故作腼腆,内心翻了白眼,因着正思及姜玥的事,这便脱口而出:“臣妾哪及姜婉仪貌美。”
她并没有细问狗子对姜婉仪的态度,免得触了狗子的逆鳞。
或许,人家狗子将姜玥关在慎刑司,是另有目的,也说不定呢。
尉迟胥语气不明:“爱妃浑说。论起容貌,身段,姜婉仪不是爱妃的万分之一。”
帝王抬手,指尖捏住美人下巴,之后,那只手又缓缓往下,指尖一直轻触美人衣裳的衣料,很快握住了那把柔腰:“朕就喜欢爱妃这副不太正经的长相。”
沈若汐呆若木鸡。
这句话太过耳熟了。
什么叫不太正经的长相?
沈若汐眸子一亮,顿时想起那次的春/梦,狗子曾在她的梦里,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沈若汐:“……!”
第六十九章
不正经……
这是个好词么?
沈若汐被尉迟胥凝视着, 只觉得一阵腿软,她倒不至于害怕他,可对方的眼神给她一种痴缠之感, 就仿佛被他盯着看, 自己浑身没有穿衣裳似的。
沈若汐立刻岔开话题, 眼神中出现了些许躲闪。
“皇、皇上,臣妾饿了。”
【还是干饭吧。】
【干饭可以忽略一切糟心事。】
【狗子一定是心怀不轨,对我另有所图,是想哄好我, 再让父兄对他鼎力相助。嗯,必然如此!】
【谁让我是铁石封了心呢。】
【不会动心一点。】
尉迟胥听着沈若汐乱七八糟的心声,浮躁涌上心头。
年轻帝王擅长隐忍,即便动怒了,也不会让人轻易看出缘由。
“来人, 传膳!”尉迟胥低喝了一句。
干饭,还不如他重要?
他倒是喜欢沈若汐满脑子都想干……他。
但似乎,他还不及那一桌的美味佳肴。
真不知是该觉得挫败?还是该自我反省?
汪直立刻应下:“是, 皇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皇上好似不太高兴?前一刻, 还正与淑妃娘娘情意绵绵……
***
长达数年钟鸣鼎食的相府,今日却是阴云密布。
姜氏的尸首, 是被御前侍卫抬入相府大院的, 守门小厮不得不让路。
可相爷最是忌讳诸如此类的事,将尸首搁置在大院内,何其晦气?!
正当青天白日, 烈阳灼烫,不消片刻, 尸首就会有异味散发出来。
而御前侍卫还同时颁布了圣旨,将姜氏彻底贬为庶民。
帝王此举,无疑是狠狠打了姜家的脸面。
姜相面若死灰,不等日落之后,就直接下令:“送去乱葬岗!”
既已被贬为庶民,那便对姜家毫无用处了。
对姜相而言,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委实无能。即便姜家全力辅佐她,但她也不曾得到过先帝的宠爱,更是没有生下龙嗣。临了了,还落了个霍乱宫廷的罪名,委实无用至极。
眼下,姜玥还被关押慎刑司,姜相已是焦头烂额。
一个是亲妹,另一个是亲女,但对姜相而言,没用的棋子随时可以弃了。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萧文硕对长女感兴趣,这也是为何姜相也在想方设法营救女儿的缘由。
管事神色微变,但还是应下了:“相爷。”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皇陵不收姜氏,姜家的祖坟也容不下她啊。
管事忽然想到了国公府沈家。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沈家女倒是金枝玉叶般的存在,当初沈国公还要将沈贵妃的棺椁抢走,要将她安葬在沈家祖坟呢。
相比之下,姜家的女子,就没那么好运了。
管事起了恻隐之心,并没有去乱葬岗,而是命人偷偷将姜氏的尸体,找了个地方埋了,免受虫蚁啃食之苦。
“姑奶奶啊,要怪,就怪老爷无情无义,您又没给家族出力,下辈子,别再投胎世家高门了。”
世家女子看似尊贵,但多数都是身不由己。
寻常富裕人家的女子,倒是有更多的选择。
***
国公府。
沈澈从皇宫归来后,身上溢出一层薄汗,他是个武将,虽生得兰芝玉树,但身子骨强健,盛暑天外出一趟,衣裳都快被汗液浸湿了,他担心会影响仪容,遂先去沐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