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将军来得正及时,此次护驾有功,朕定会记上你一功。”
霍景年垂首,躬/身的弧度更甚:“护驾是末将份内之事,末将不求功劳。”
尉迟胥颔首,没再说什么,臂膀伤口的异样,让他隐隐蹙眉。
有毒……
他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催动内力封住各处穴道,以至于不能再轻易动用武功。
所以说,霍景年今晚来的的确正是时候。
否则,即便他能带着沈若汐安然回宫,也定会损伤不小。
此刻,沈若汐默不作声,暗暗嘀咕:
【霍少将军是极好的人,狗子,我劝你善良。】
【霍少将军会成为一员猛将,只可惜……他可能会遇不到良主,呜呜呜,好一个悲惨的故事。】
尉迟胥:“……”
他会器重霍景年。
他也会是良主!
兰逾白见第二波杀手也即将被诛尽,这便也来到帝王面前,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帝王的伤口正溢出血来:“皇上!这……”
“闭嘴!”尉迟胥一声低喝。
他即便受伤,也不能让旁人知晓。
他身为帝王,稍有风吹草动,满朝牵动。
兰逾白抿唇缄默。
他又失职了!
他怎么能让那些魑魅魍魉伤及皇上分毫?!
一个合格的御前侍卫统领,决不能让皇上受到一分损伤。
同一时间,黑暗处,手中还握着/弓/弩的萧文硕,一语不发的僵在当场。
他是男主人设,文韬武略,号称可以百步穿杨。
方才他放出暗箭,也的确射中了尉迟胥,却被尉迟胥躲开了,仅划破了衣袖。距离相隔甚远,他不能笃定尉迟胥是否受伤。
此刻,挫败感扑面而来。
萧文硕只相信宿命使然,他是男主,他必定有朝一日会让尉迟胥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可今夜,无疑又是一次严重的溃败。
“主子,统共两百号人,尽数……被诛。”心腹男子靠近,如实说,“主子速速撤离吧!兵马司的人也来了,很快会沿街彻查。”
萧文硕握紧手中弓/弩/,穿越之后,他已经很少有这种败家之犬的感觉。
“……走!”他咬牙切齿。
***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兰逾白护送帝王与淑妃回宫,霍景年与兵马司的人留下来善后。今晚发生如初大规模刺杀,即便尉迟胥不打算追究,但也要象征性的搜查一番。
萧文硕就是尉迟胥故意放在京都的一只老鼠。
这只老鼠将京都重臣圈子搅和的越乱,就越有利于他的计划。
所以,霍景年与兵马司的人,既要劳师动众的搜城,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随意抓几个可疑之人即可。
马车内,沈若汐默不作声,略有些心虚。
毕竟,若非是因为她求了帝王出宫,帝王也不会受伤呀。
沈若汐坐姿乖巧,抱紧了帝王的一只胳膊:“皇上,你可疼?伤口在皇上身上,却疼在臣妾心里。”
尉迟胥薄唇轻扯:“……”竟也莫名想到了油腻二字。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油腻之感?
他好似悟了。
第六十七章
马车行驶的速度过快, 车厢晃动。
沈若汐时不时留意着帝王手臂的伤口。
尉迟胥自知中毒,所以,回宫途中一直缄默阖眸, 尽可能的避免毒素入体。从表面上去看, 至少看不出他有中毒症状。
直到回到永安宫, 尉迟胥才沉吟一声,下令:“传御医。”
他颀长的身量一晃,便在桌案旁的锦杌上落座,终于露出一丝丝的疲态。
沈若汐知道尉迟胥的命数, 反派龙傲天即便会死,但也不是现在,所以,她对尉迟胥还算放心,谈不上有多忧心:“皇上, 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你可千万不要吓唬臣妾呀。”
兰逾白也在场,见此景,他看向沈若汐的眼神, 透着无尽感激。
幸好,淑妃娘娘从少时起就一直痴慕皇上, 即便后宫女子都背叛了皇上,但还有淑妃娘娘伴驾左右。
淑妃娘娘对皇上的心意, 就如他一般无二——
是赤忱的、无垢的。
兰逾白站在一旁, 面无表情的等待吩咐,按理说,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 皇上必定有事要交代,就在不久之前, 皇上还特意对他使了眼色,暗示他跟随入殿。
他是皇上最信得过的御前侍卫。
兰逾白时刻告诉自己这一点。
此刻,御医尚未赶来,尉迟胥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不对劲,他素来意志力坚毅,但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内殿灯火通亮,帝王抬眸,漆黑瞳仁中的映着点点火光,他看向沈若汐,竟发现她头顶冒出了一朵大蘑菇。
尉迟胥:“……”
糟了……
他产生幻觉了?
这厢,尉迟胥又看向兰逾白,见他身后长出了一对翅膀。
看着这二人一人头顶蘑菇,一人携带巨大翅膀,尉迟胥抬手掐了眉心,忽然失笑。
兰逾白焦灼:“皇上,到底怎么了?”
沈若汐眨眨眼:“皇上,别这样,你吓到臣妾了。”
尉迟胥再度抬眸,就见汪直成了一个巨型乌龟,后背托着乌龟壳。
这三人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
尉迟胥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但饶是如此,他的意识依旧清晰,很清楚的明白,他所见皆假象。
但面前画面实在滑稽,他没忍住,这便笑了出来。
其实,他这人很少朗声大笑,在长达十九年多的时光里,一惯肃重严谨,此刻却是一手捧腹,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
这一笑,愈发有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样子。
汪直见状,不由得心惊了。要知道,太/祖/皇帝乃旷世枭雄,中原数百年才出现那么一号人,倘若他多活十年,大殷的版图说不定可以扩张一倍之多。只可惜,好端端一个君王,患了失心疯……
皇上可千万不能随了太/祖呀!
兰逾白目瞪口呆。
沈若汐也不明所以。
御医终于急忙赶来,尉迟胥竟然在一瞬间就敛住了狂笑。上一刻还是放肆大笑的少年郎,下一瞬,已是一脸肃重霜色,恢复了帝王原本的威严。
他竟还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道:“立刻给朕放血解毒,不得有误。”
帝王撸起受伤的那只手臂,将伤口呈现在御医面前,止住血的地方,明显血渍发黑。
御医当即明白了帝王的意思:“是、是,微臣领旨!”
于是,接下来一幕,便就是放血解毒。
御医甚至不敢多问,他也一眼就看出帝王的确是中毒了。好在,他给帝王把脉时,发现帝王并未毒血攻心。
待滴出的血液呈现艳红色,尉迟胥亲自止血,御医在一旁战战兢兢递上金疮药。
皇上如此多能,他这个御医显得很无用啊!
尉迟胥处理好伤口,再度抬眼望向面前几人时,幻觉依旧存在,他并未告知任何人,只吩咐:“去熬制解毒汤药。”
御医立刻应下:“微臣这就去。”
内殿很快就陷入安静之中,沈若汐、兰逾白,以及汪直,一直凝视着帝王。
而尉迟胥也打量着这三人,不免有觉得好笑至极,帝王一手抵唇,硬生生压制了下去,因着憋笑之故,他俊脸涨红。
沈若汐从不知反派龙傲天会露出这副面孔。
【狗子到底怎么了?】
【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这样的狗子很可爱呀,真想撸撸~】
像一只浑身炸毛的猫儿。
沈若汐很想替他撸平了。
尉迟胥方才还在强忍笑意,这又笑不出来了。
放肆!
又是虎狼之词!
撸什么撸?!
案台沙漏预示着时辰已经不早,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明了,尉迟胥嗓音恢复如常,吩咐:“淑妃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兰逾白有些不放心,稍有犹豫。
沈若汐已经困乏极了,见兰逾白迟迟没动作,催促了一句:“小兰,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兰逾白面上一热,淑妃喊得如此亲密,真是不把他当做外人。
不过……
他不是外人。
兰逾白如是的想着。
他挠挠头,脸上笑意难遮难掩:“娘娘,微臣这就回去。”
沈若汐见状,又是一阵惋惜:
【小兰真可爱啊。】
【我见不得小兰死,呜呜呜,小兰是萧文硕一剑捅死的!】
尉迟胥:“……”
兰逾白退下之际,尉迟胥终于望了他一眼。这家伙从幼时就跟随自己,也是兰家唯一的嫡子,如今尚未婚配,决不能出事。
沈若汐打了个哈欠,想回自己的未央宫,福身行礼道:“皇上,臣妾实在困乏,不如让……”让旁人来侍奉。
尉迟胥从锦杌上站起身,高大如他,刚好可以与沈若汐头顶上的蘑菇齐平。
明知是幻觉,他还是伸手捞了一把。
掌中空空如矣。
可他眼前的幻觉实在清晰,这红彤彤的巨大蘑菇,细节分明,无比生动鲜活。
沈若汐仰起精致面庞,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她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心,什么也没摸到。
尉迟胥故作无事发生:“朕今晚因你受伤,你难道就这么离开?良心被狗吃了?”
沈若汐心虚到不能反驳一点:“……那臣妾留下来照顾皇上。”
【我没有心,这总行了吧。】
尉迟胥:“……”
她总给他一种,她随时要离开的意思。
即便她没有心,她也要留在他身边!
汪直见状,立刻会意,缩着脖子悄然退出寝殿,他恨不能从外面将殿牖锁上,让皇上和淑妃娘娘可以尽情独处。
***
国公府。
程十鸢的状况十分不妙,她像八爪鱼一般缠在了沈澈身上,眼神已经彻底涣散,衣襟因为拉扯,早就敞开大半。她又似乎很想将自己彻底袒露出来,双手无力的不停扒拉,当扯到裹胸布时,她似是再无力气,急得嘤嘤哭泣。
“阿澈……我难受呀……”
眼看着就要泫然欲泣。
其实,程十鸢幼时就是一个哭包,可她顶着世子的身份,即便想哭,也只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大哭。
眼下,意识趋于模糊,意志力早就溃不成军,她自是难以自控的啼哭。
事态紧急,屋内仅点了一盏灯火,但也足可以让沈澈看清楚眼前的春景。
但,他的目光带着虔诚,并非皆是男子对女子的觊觎。
那一大片雪肌,被裹胸布紧束,肌肤勒到青紫。
仅此一幕,沈澈喉咙不由得干涩,眼底是无尽怜惜、心疼。
“你……哎……”
沈澈一声轻叹。
老西南王也委实胡闹,拿着一个娇娥当做世子,这可是欺君大罪。
“来人!把府上郎中叫来!”
沈澈一声低喝。
守在门外的晴空,神色微赧。
沈三公子是怎么一回事啊?!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解药,喊什么郎中?!
眼看着世子就要大功告成,偏生这个节骨眼下,沈三公子竟然当起了君子。
阿四与阿七这便去叫郎中。
屋内,沈澈继续安抚程十鸢,见她实在被勒得太紧,索性动手帮她松绑。
沈澈全程没有挪开目光,分明足够镇定沉稳,可裹胸布扯开的那一瞬,他眼底神色还是滞住了。
顿了顿,沈澈随手给程十鸢拢好衣裳。
程十鸢发髻已乱,长发倾泻香枕,她试图贴近沈澈,嘴里呜咽:
“我不想当世子,呜呜呜……”
“我没有脑子,我当不好世子,我只想穿漂亮的花衣裳,看最俊美的郎君。”
“我爹生不出儿子,关我什么事啊,我太委屈了……”
沈澈:“……”
听上去是挺委屈。
他不免想到妹妹这些年骄纵跋扈的日子,再对比程十鸢,同样是姑娘家,她长大的经历就没妹妹那么幸运。
“阿澈啊……我心悦于你。”
程十鸢又试图支起身来,她太想挨近沈澈了,潋滟水眸中俱是渴望。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沈澈忽然撇开脸,避让开了。楚楚女儿香扑鼻而来,惹得他一阵心烦意乱。
“你乖些,很快就会好。”
沈澈又将人摁了下去,指尖无意碰触到美人香肌,他忽然觉得指尖滚烫,这才想起了沈家独有的玉露丸,立刻喂入了一颗。
哪知,沈澈刚要收手,就被程十鸢含/住了指尖。
几乎是瞬间,沈澈浑身僵住,后脊椎有股诡谲的异样,直冲天灵盖。
他捏住程十鸢的下巴,迫使她张嘴,这才将手指取出,免得不小心伤及了她的牙。
沈澈看着指尖的牙印,眸色一度深沉。
其实,今夜是最好的时机,可他始终没能下手。
既然他与她心意一致,那就没必要急于一时,他骨子里传统,还是希望可以三礼六聘,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