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美人当然要相亲相爱——枫才【完结】
时间:2023-10-30 14:35:47

  裴临闷声应。
  江岚影瞧他一眼,退开半步:“仲夏湿热,眼瞧着日头就要上来了,你快些回去将养。我待会叫老熊给你送几只冰鉴解暑,等我忙完城中事,就去看你。”
  “是。”
  裴临折腰,将额头贴在平举的手背上。
  虽说是江岚影赶他回去,但他还是退到一边,目送江岚影带着小道士先行。
  而后,他抬起的眸子中再无那样驯服的神色,他走到万灵碑前,仔细查验一番,才幽幽离去。
  .
  江岚影带着小道士绕了几条巷道,才绕回到白将口中的部下府前。
  那座府门前挂着破碎的黑纱,匾额换成了白底黑字的款式,紧闭的门缝里还塞着几张落灰的纸钱。
  “毒牙。”
  小道士轻声说。
  江岚影闷闷“嗯”了一遭,率先进到院内。
  毒牙的丧礼办了没几天,院内虽冷寂但还算干净――
  干净到十室九空。
  江岚影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路过院中假山时,忽见一道影子飞掠而过。
  “谁?!”
  小道士出声的同时,江岚影已收紧两指,凭空将那道影子从丈远之外拖了回来。
  “哎呦。”
  “影子”扑跪在江岚影面前,就地打了一个滚。
  江岚影动用术法后的灼热气浪仍在四周蔓延。
  “靴底油?”
  小道士盯着“影子”的脸。
  “你怎么在这?”
  江岚影显然压着火气。
  “靴底油”魂都没了:“回,回禀尊主,是老熊将小的安排在此的。这院子被裴临大人查抄过,清白得很,没人盯着。老熊说,小的藏在这里最为妥当……”
  江岚影皱眉:“你说什么?”
  “靴底油”差点哭出来:“是,是老熊――”
  “不是这句。”
  “额小的藏在这里最为妥当。”
  江岚影:……
  你找死。
  “靴底油”脑袋都要想破了:
  他说什么了?
  哦,对。
  他像看门狗一样撅着屁股仰起脸:“尊主,这院子被裴临大人查抄过。”
  咔。
  江岚影将指骨捏出了响。
  “靴底油”:……
  要死。
  “不干你的事。”
  江岚影烦心地挥挥手,“滚回你的狗窝里去。”
  “是,是。”
  “靴底油”如临新生,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江岚影一言不发地,往来路处走,步履生风。
  小道士忙不迭地跟上。
  “本座真是糊涂。”
  江岚影挤出这一句,又闭口不言。
  她真是糊涂。
  裴临早先已然忌惮到亲手处理了毒牙,她居然还妄图在毒牙这里找到有关裴临的只言片语。
  即使毒牙留下了裴临的罪证,而今恐怕也早已被裴临销毁殆尽了。
  “岚影。”
  小道士唤着她的名字,同时牵住了她的手。
  莫名地,江岚影觉得心头安稳了一分。
  她刻意松了松神情,才看向小道士。
  “我方才在内室里,瞧见了丹炉灼烧过的痕迹,你的这位部下,想来是钻研毒理药理的一把好手。”
  小道士细细分析说,“我这分神修习木系法术十三年,略通了一些门路:如是医修毒修,往往喜欢将隐秘之事埋藏在药方丹方之中,外行人断然瞧不出什么端倪。”
  也就是说,假使毒牙将裴临的秘密写在了他的毒方里,裴临也分毫不会察觉。
  江岚影觉得他说得有些意思,一双眼如钩子一般勾着他的眉目:“那你会破解如是密语么?”
  小道士也不谦虚:“可以一试。”
  江岚影终于笑了:
  还得是你。
  她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向院门趟去。
  小道士追着她小跑:“所以我们现在去找裴临?”
  “不啊。”
  江岚影背着手,偏过来的侧脸好像春风,“先去解万灵碑。”
  她原本已经迈步了,又退回来,问小道士:“你说,裴临三百年的阴谋,本座三个旬期能破解么?”
  小道士:……
  疯了吧。
  “太久了。”
  江岚影却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又重新比出个“三”的手势。
  “三天就够。”
  小道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指。
  “不信么?”
  江岚影仔细观察过小道士的神情,俯身凑近,“那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我赢了,就罚你亲我一下;如果我输了,就奖励你亲我一下。”
  小道士:……
  .
  在小道士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江岚影口中的“三天”就在指缝间悄然溜过。
  浓黑的夜幕下,江岚影向金瓯湖界门中的他走来。
  “收工。”
  飘扬的绛衣没过幽蓝的幻影。
  小道士盘坐在地,很称职地当着监工。
  “魔尊……”
  他紧盯着半透明街巷中的万灵碑,“似乎并没有将阵眼化解?”
  “我不想做得太明显,就挨个在他的阵眼上加了点料,做成了反阵。”
  江岚影在小道士身边站定,“他最喜欢在别人的阵上动手脚,那么今日,我就把他的招数还给他。”
  小道士听了,重新遣出观音莲查验一番,发现属实如此,便松了口气,人向后一仰――
  就撞上江岚影俯下来的肩膀。
  小道士:!!!
  她何时靠得这样近的?
  江岚影被他撞到,也不闪躲,就这样贴着他的美人骨,对着他的耳廓说:“帝君,三日之内,我做到了。你输了,是不是还欠我点什么?”
  小道士依稀记得那个不讲理的赌约。
  他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当然,江岚影确实是在开玩笑。
  她看到小家伙的耳尖红起来,就达成了她的目的,缓缓起身。
  可是小道士当真了。
  江岚影这么一动,小道士原本瞄准她脸颊的唇瓣,就啄在了她的唇边。
  小道士人傻了。
  江岚影微微一怔,从善如流地笑起来。
  “你往哪亲呢?”
  她伸手,抓住小道士后脑的发,将人抓到吐息交融的距离间,仔细观摩他的唇。
  小道士的心简直要把他的胸骨撞断。
  可是江岚影只是看了一阵,什么都没有做,就松开他,转眼去望天际唯一明亮的摇光星。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道士蹭了一下鼻尖的汗:“嗯……亥、亥时。”
  “时辰正好。”
  江岚影垂眸看来,“走,随我去会会裴临。”
  小道士:……
  谁家好人亥时上门说“时辰正好”啊?
  .
  纵使金犀城素有“不夜天”之名,但裴临统率的营帐里,还是保持着“卯时起,亥时息”的严苛作息。
  十里营帐与夜幕同色,唯有主帅帐前还掌着两盏闲灯,幽幽豆火就像是守夜凶兽的眼。
  两盏闲灯旁,站着裴临的两个青衣侍女。
  “本座来得不巧了。”
  江岚影瞧着跪伏在脚边的两抹青色,“这时辰,裴临恐怕已经睡下了。”
  青衣侍女根本不敢说话。
  “咳,咳……”
  这时,帐内传来虚弱的咳声。
  没一阵的功夫,帐帘就从内被挑开。
  裴临披着一件外袍,站在门边:“属下见过尊主。”
  他一手挑着帐帘,并未行全礼,只是稍稍低了头。
  江岚影走过去挡住夜风,一手也抓在帐帘上:“本座原是料理了件事情,顺路来看看你。既然你已经打算休息了,那本座还是改日再来吧。”
  “不妨事。”
  裴临抬眼,“属下这些日子久缠病榻,身子躺得倦了,正无困意。还请尊主到帐内一叙。”
  “也好。”
  江岚影说着就走进去,“本座瞧瞧你就走。”
  小道士紧踩着江岚影的靴跟,两个青衣侍女对视一眼,也追着小道士走入帐中。
  帐内苦药味儿比上次来时更浓,榻前泥炉里还煨着什么东西,三日前老熊送来的冰鉴早已化成了水。
  裴临胸口的绷带已经撤掉了,只剩下一道狰狞丑陋的痂。
  “我瞧你伤势好得还算快。”
  江岚影赶着裴临坐上床,“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这回小道士熟稔地搬来软凳给江岚影落座,江岚影趁机包住他的手,小道士生怕给裴临瞧见似的,迅速抽出手来,江岚影还在阴影里笑。
  “属下并不敢耽搁太多时候。”
  裴临瞧着江岚影的背影,“金犀城正是多事之秋,废墟里的意外令我方死伤惨重,这未尝不是景曜的阴谋。属下每日每夜都在担心,景曜会乘虚而入,卷土重来。”
  在多事之秋玩.弄景曜幺子的江岚影:……
  哦。
  “不必多思,你安心养病就是。”
  江岚影坐下来,正了神色,“我在。”
  “尊主总是身先士卒,却忘了自己也是抱病之躯。”
  裴临有意无意地瞥向小道士,“属下斗胆一问,尊主的毒解了几分了?这药引可还得力么?”
  闻言,江岚影换了神色:“不提也罢。”
  短短四个字如刀一般没入黄土,惊得两个青衣侍女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小道士立刻跪地,恐惧又无辜地瞧着江岚影,双眼一眨不眨,泪水就这样无声地滚落下来。
  裴临恃宠,在这样的境况下依然能与江岚影亲近:“属下见这药引与尊主形影不离,还以为是极得尊主欢心――”
  “你吃醋了?”
  江岚影瞧着裴临,又弯了眉眼。
  “自然……是有一点。”
  “你是我的爱将,又不是个物件,不能叫我随时拴在腰间带着。”
  江岚影言下之意,就是并没有将小道士当作“人”,只当瓶随时取用的灵丹妙药。
  “但凡这毒有更好的解法,我都要将这蠢笨磨人的东西当场掐死。好在――”
  她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再有一次,这毒便彻底解了。”
  “到时,尊主打算如何处置这小道?”
  “自然是烧得挫骨扬灰,打得魂飞魄散了。”
  在江岚影的宣判声里,小道士哭到抽噎。
  江岚影心硬得跟石头一样,瞧都不瞧他一眼:“对了,这药引见过金犀城的太多秘密,我还得找味奇毒弄哑了他,免得杀不干净,在六道之中整出些祸端。”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连裴临都有些失语。
  小道士哭得好大声。
  他跪行到江岚影腿边,想抓一抓她的衣摆,又不敢,只好在湿热的空气里抖着十指,不住地说:“求魔尊大人饶我一命,魔尊大人饶命啊……”
  “滚。”
  江岚影一脚踹上他前胸,小道士足足飞出丈远,才落回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江岚影抬眼,看到裴临意欲阻拦的手――
  竟是连他都有些瞧不过眼了。
  江岚影佯装没看见:“改日要派老熊去毒牙库房里寻一寻。”
  “尊主。”
  裴临将手按回去,“实不相瞒,在毒牙暴毙之后,属下就命人到他府上抄查过了。如今他全部的遗物都暂时存放在属下的空营房里,尊主有需要的话,属下这就带尊主去寻。”
  他说着,就要下榻。
  “不急。”
  江岚影轻轻推着他的肩,将他推回榻上,“已近子时,你该歇息了。夜里风露重,我怕坏了你的伤。”
  此时的她与方才判若两人,裴临很受用地坐回去,两手在后撑着被褥,仰头看着江岚影:“属下听命。”
  他说完,目光绕过他的尊主:“衔青、折翠,你们领尊主去营房看看。”
  他下了令,又密语般低声对江岚影说:“毒牙的遗物没有几件,尊主早些看完,早些回去休息。”
  “好。”
  江岚影应下,亲手为裴临掖了被角。
  她向外走,衔青在前引路,折翠扛上昏死的小道士,小步追在她身后。
  这两个侍女并没有胆子同江岚影说话,一路屏息地将人引到营房,想溜又不敢。
  江岚影很是善解人意:“将他拖进来,你们便回去照顾裴临吧。”
  “他”指的是小道士。
  两个侍女忙不迭地将小道士扔进了营房,连连拜谢之后,就潜入暗夜。
  江岚影站在漆黑的营房里,指尖打着一点业火,就像端了一盏油灯。
  摇曳的灯影里,“昏死”的小道士睁开眼,无事发生般站了起来――
  没甚表情的侧脸笼罩在昏暗的火光里,就像长明灯围绕下的白玉神像。
  他一办起正事来就很严肃,活脱脱就是神魂俱全的摇光帝君。
  江岚影自觉噤声,只打着那点火,跟着他在营房里走。
  营房里摆了几条旧书架,旧书架上充满了典籍与瓶瓶罐罐,并非是裴临说的“没几样东西”。
  小道士瞧见毒方就扯下来,拿在手里看一阵,就笼在掌中,慢慢地积攒了一沓。
  “来看。”
  他站在书架前,似乎有什么发现,转身要拿给江岚影看――
  岂料江岚影就贴在他背后很近的地方。
  小道士受惊后退半步,背脊就撞上书架。
  他被江岚影困在了方寸之间。
  江岚影指尖的业火一阵抖动――
  她看到了小道士的喘息。
  “你要和我说什么?”
  江岚影难得正经,没看人,只盯着他手上的毒方。
  小道士:“我……”
  可是他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
  江岚影等了一阵,没等到回音,就抬起眼――
  那双灰黑色的眸子在业火之下,居然焕发出琉璃般明艳的光泽。
  小道士:……
  “你忘了。”
  江岚影很冷静地咬着这三个字,小道士无端紧张起来。
  “也罢,你慢慢想。”
  江岚影垂下眼睫,“让我先来看看你。”
  小道士跟着她回落目光,就瞧见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没有真的按实上去,只轻而虚地贴着他的前襟,而他的前襟上,赫然印着她适才踹出的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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