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苏又黎对她特别温柔,占有欲也特别强,她还以为自己四年的追求终于有了回报,可能过不了几天,苏又黎就会向她告白,和她在一起了。
可过了几天,苏又黎没告白,父亲却突然失去联系。
母亲在家里疯狂辱骂父亲乱砸东西,她更是六神无主,下意识跑去学校找苏又黎。
然而苏又黎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只好见个熟人就问,可每个熟人给她指路后,都欲言又止。
经年之后,从知知无比后悔,如果她当时能多注意一点,多问两句,就不用自取其辱了。
路过学校舞蹈室时,她看到鲁灵灵站在门口,她单纯得要命,根本没察觉从家破产后好闺蜜对她态度的转变,还傻乎乎地问:“灵灵,你怎么在这里?”
鲁灵灵却似悲非悯地望着她,而后抱着胸走到她面前,抬抬下巴,示意她往舞蹈室里面看一看。
她不明所以,走过去。
透过玻璃窗,她率先看到了苏又黎那张出尘夺目的脸。总算找到人了,她心中一松,正想抬手打招呼,就看到苏又黎微微起身。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他身前一个白净女孩脸侧的碎发,嘴角带着温柔宠溺的笑容,然后轻轻把碎发拨到女孩耳后。
一瞬间,仿佛地球重力加倍,从知知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大学四年,除她之外,她还从未见过苏又黎对哪个女生这样亲密过。
鲁灵灵悄悄站到她身旁,语气酸涩又隐含着快意:“听说是孙家那个在Y国长大的小公主孙书曼,苏家有意让苏学长和她联姻呢……苏学长看起来也很喜欢她,也是,孙书曼和苏学长都是学金融的,他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剩余的话她没有听到,她跑了,一直跑,拼命地跑回家。
然后把家里的门关上了,假装自己没出门,没遇到鲁灵灵,没看到舞蹈室的一切。
在来之不易的爱情面前,她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不堪,连冲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用,生怕失去。
可到底还是失去了。
母亲突发心脏病,她在医院焦急等待手术结果时,看到苏氏集团太子爷苏又黎和孙氏集团小公主孙书曼联姻的订婚报道。
那晚,医院的长椅尤为冰冷,她缩成一团,还是浑身打哆嗦。
有无数次,她拿起手机想给苏又黎打电话,问问这些天他们的亲密无间究竟算什么?可无数次,她点进对话框就退出了。
恰逢鲁灵灵打电话过来嘲讽:“从知知,其实我一直都在看你的笑话,哦,不止是我,你身边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笑话,你们从家这样的暴发户,是怎么让你特别自信特别不知天高地厚,也敢肖想苏氏集团的太子爷的?
“苏学长都要订婚了,你不会还要缠着人家吧?我说你也要点脸,这些天……学长也就是玩玩你,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你就再也不会烦他了……你不会真以为学长他喜欢你吧……”
通讯断掉后,她在恍惚中发笑,又头昏脑胀,恶心想吐。
原来如此。
其实她猜到了几分,如果苏又黎真的喜欢她,为什么至今没有给她任何解释呢?
大概真的如鲁灵灵所说,苏又黎是为了报复她这四年冒犯无礼的追求,才故意在亲情和友情都离她远去之时,给她致命的一击。
不久后,母亲脱离危险,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漫漫长夜,她站在病房的小窗户前,望着挂在树梢上的孤月,在这一刻忽然明白。
月亮就是用来追寻的,他可望不可及,得到的那瞬间不过是她摸到了月在水中的倒影。它经不起靠近和触碰,否则就会碎成一片又一片,每一片都在嘲讽她,哈,你上当了吧,我是骗你的!
她拉黑了S城所有人,为自己保留了最后的尊严,等母亲身体恢复一些,就带着母亲离开了S城。
*
手机那边,苏又黎还在讲明利害关系:“我真的希望你能去见见秋树务,我觉得你们或许会很有共鸣,这是个机会,你可能会有新的感悟,新的创作灵感。”
从知知抬手向后捋了下额发。
她的思绪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但回忆里的不甘与痛苦却被思绪裹挟,慢慢发酵。
她忽而问道:“苏又黎,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难道你又想戏弄我吗?”
江风在她耳畔呼啸,她挡住手机听筒,尝试聚拢对方的声音。
然而过了好几秒,听筒那边都没有丝毫回应。
她不由好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苏又黎这才回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说,我‘又’在戏弄你?”
从知知闭了闭眼,压抑着火气道:“三年前你对我又是亲又是抱的,结果扭头就和孙书曼订婚了,你这不是在戏弄我,是什么?”
苏又黎默了默,他不确定眼下是不是解释误会的好时机,可他还是解释了。
“订婚只是做戏,为了应付家里的老人,那时候,我家里的老人希望我能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孙书曼家里人也希望她能找个正常的结婚对象,我们都不堪其扰,所以勉强合作。”
从知知对S城那些老牌豪门的固守陈规有所了解。别说从家破产了,就是从家没破产,也轮不到她从知知来当苏家太子妃。
苏又黎继续道:“我当然没有和孙书曼订婚,这三年,我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
他的话暗示意味很强,可从知知的心情却愈发烦躁。
“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你只是打算和孙书曼做戏糊弄你的家里人呢?”
经年过去,从知知已经不想追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话赶话提起了,她还是忍不住眼眶酸涩。
“事前你没有和我商量,事后你也没有和我解释,说白了,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回事!我的感受我的喜怒,你根本不在乎!苏又黎,在那时的你看来,我从知知到底算什么?不要脸面扒着你不放借机甩了正好的讨厌鬼吗?”
“不是!知知,你别这么说,我一直都爱你。”
“爱我?重逢后你几乎天天说爱我,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一丝尊重!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听筒那边传来沉重的呼吸。
从知知自嘲般抿了下唇,抹了抹眼泪道:“你之前说,我和你在大二那年就确认了关系?”
苏又黎道:“是,那次你把初吻给了我。”
从知知摇摇头:“我完全没有印象……而且大二大三那两年你对我都爱理不理的……我不信我那个时候是你的女朋友。”
她忍不住笑道:“你们男人真的很难懂,你竟然觉得我们那个时候的状态是在谈恋爱吗?”
“苏又黎,我突然发现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可能是我对你的初印象太美好了,以至于我把一些非你本性的幻想代入你的身上,其实我爱的不是真实的你,而是我想象中的你,对吗?”
“那个时候你一定讨厌我吧,我不顾你意愿强行追求你,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吧?”
“没有困扰。”
忽然,清晰的声音从身后和听筒里两方传来。
从知知猛地回头。
苏又黎站在她身后,单手拿着手机贴在耳畔,浅蓝色的领带随风飘动,好似这昏暗天气中唯一的明色。
他慢慢朝她走来:“起初是我不想耽误你,因为我的人生规划中,没有结婚这个选项,所以我不愿意答应你的追求。”
“后来是我发现你并非真心追求我,你喜欢我,可你还喜欢很多长得漂亮身材好会点艺术的男人,我不是你的唯一。”
从知知顿觉好笑:“全S大都知道,我大学时只追过你一个。”
苏又黎“嗯”了一声,或许是想调节气氛,不让从知知那么伤心难过,他一本正经道:“可你的手机里有很多漂亮男生的腹肌胸肌,甚至水蜜桃色的……”
他没说出口,但离得近,从知知看懂了他的口型。
她下意识脸色爆红,窘迫急切道:“不许说那两个字!”
果然,破坏伤感的最好办法是煞风景。
从知知的思路被打乱,哀伤的情绪也因无处宣泄变得乱糟糟。
她咬着唇瓣,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狡辩道:“我是美术生,当然要多钻研人体器官,手机里有那些照片很正常。”
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手机里有这些,我分明把这些照片视频都放在私密空间了。”
苏又黎已经走到她面前,却还没有挂断电话,于是从知知听到两道声音对她说。
“大二下学期刚开学,你喝醉酒,想要扒掉我的衣服看看颜色形状。我不肯,你就打开手机私密相册,拿给我炫耀,你说,不让看就算了,你有的是男人可以看。”
第18章 坦白
从知知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醉酒失忆的毛病, 但她觉得这种话她确实能说出来。
她其实……蛮老色批的……
想象力比较天马行空,探知欲也尤为强烈。
可电话里能发泄的情绪,面对面却难以继续, 再加上苏又黎故意打断……
她只好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又黎还拿着手机在耳边:“我知道你来见喻复, 医院附近又有这座桥,你爱吹风, 大学的时候常常拿着户外录音设备到处采集风的声音。”
她勾了下唇:“那套录音设备卖了大几万, 可见人有点兴趣爱好在危难时是能变现的。”
苏又黎默了默。
从知知往他身后看去:“你走过来的?”
苏又黎摇摇头,向她指了指路边的一辆车。
从知知看了一眼车停的位置, 皱眉道:“会被贴罚单的。”
苏又黎道:“让他贴。”
从知知乐了:“苏先生, 重逢之后你的道德底线简直低得令人发指啊。”
苏又黎也笑:“和你重逢之后, 我就没打算再有道德。”
这话从知知没法接。
她关掉通话,再次转移话题, 示意苏又黎:“你还是把车停好吧。”
苏又黎本就是着急找她才随意停了车,闻言,也收了手机:“和我一起?”
从知知疯狂摇头。
苏又黎和喻复疯的程度不相上下,真跟他上车了,还不知道他在车里会对她做什么呢……
等苏又黎把车停好又回来, 他们两个沿着桥慢慢向前走。
虽然暴雨前夕, 但两个人都不急不躁地走着, 气氛难得安宁,让人感到放松。
走着走着, 从知知就说:“你以前很矜持, 根本不会说出格的话做出格的事。”
闻言, 苏又黎侧过脸看着她:“我以前太守规矩, 以至于你很少感受到我对你的爱意。”
从知知挑着眉觑他:“所以你现在性格突变,肉麻的话张嘴就来?”
苏又黎看着她不作声。
从知知只好点头:“行吧, 但你总要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你猛然这样,给我的冲击太大了。”
初见时干净得不染尘埃的少年,现如今好似在红尘里滚爬过一遍,望向她的眼神饱含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浓稠/情/欲。
新鲜感倒是有,但反差感更大,一向口出狂言的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苏又黎若有所悟:“知知,你想适应我,是要给我机会吗?”
从知知一脸问号:“啊?”
他们停住脚步。
街边的霓虹灯招牌已经开始闪烁,车辆的鸣笛也透露着不耐烦,行人在他们身边快速穿过,充满焦虑的快节奏世界里,他们宁静的对望有一股说不出的旧时代味道,好像这么多年,他们彼此的心绪停留在离别的那一刻。
“从家破产时,我为你准备了一个亿。那时,我家里的老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准备用联姻的假消息蒙蔽他们,然后带着你去别的城市或者别的国家,我自信我能让你衣食无忧,安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可是……”
风把苏又黎的额发吹乱了,也吹乱了他有点忧伤的眉眼:“知知,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找不到你,你一句话没留给我就消失了,我猜你可能信了媒体报道的我要联姻的事……”
从知知心中微涩,原来苏又黎曾经有好好规划过他们的未来,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苏氏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吗?
苏又黎自嘲道:“我好像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我总是等着你来找我,遇到问题也从未想着要和你商量,因为我身为苏氏集团的接班人,已经习惯不声不响地解决问题了……”
“看到报道的那一刻,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可其实,我真的没有玩弄你的意思,我既然又抱你又亲你,就是准备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和你共度一生的。”
“是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按照你的脾气,看到联姻的报道肯定会来质问我,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惊喜,可我没想到你父亲抛下你跑到了M国,你应该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对我也失去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