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苏又黎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还若有所思道:“他们不会只派了一辆车来暗杀我,搞不好留有后手,我们先离开这里。”
提及刚刚的车祸,从知知心有余悸,乖乖点头。
可她刚想抬起脚,脚步就凝滞了,她和苏又黎已经把所有的误会都聊完了,还有继续一起走的必要吗?
苏又黎看出她的纠结,淡淡道:“要去图书大厦吗?还有40分钟秋树务就要离开了。”
从知知微微心动。
她觑了苏又黎好几眼,不太懂这厮是怎么做到上一秒一脸哀伤地和她谈情说爱,下一秒就一本正经地要带她搞事业。
还有,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让她去图书大厦,难道……
“图书大厦不会被你布置成什么盛大的告白场地吧?”她弱弱地道。
苏又黎微微挑眉:“你喜欢在图书大厦前被告白吗?”
从知知疯狂摇头。
苏又黎笑道:“那图书大厦只会有秋树务的签售会。”
从知知怔住。
*
在前往图书大厦的路上,从知知坐在副驾驶,微微扭头望着车窗外的飞速后退的景观树。
她忽然发现,重逢以来,苏又黎虽然对她不够礼貌,但却把主动权交给了她。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对苏又黎做任何事,包括让苏又黎这个身价千亿的苏氏集团掌权人当第三者。
这让她想起了大一下学期。
那时她苦恼于苏又黎为什么不愿意当她男朋友,又是上网搜索追妻大全,又是朋友圈求人支招。
到最后搞出一个糟糕的主意。
她买了999根红色蜡烛和9999朵玫瑰,于黄昏时分,让人布置在苏又黎的宿舍楼下。
于是那天晚上九点多,几乎全校轰动,无聊的大学生们纷纷凑到金融系男寝宿舍楼下,表情夸张地盯着正中央摆成心型的、燃烧着的红色蜡烛,以及蜡烛两旁摆成“I love you”样式的玫瑰花。
从知知穿着白裙子,抱着巨大的玫瑰花束,站在心形蜡烛正中央。
她一脸的视死如归和势在必得,示意一旁的鲁灵灵按下蓝牙音箱播放键。
下一秒——
“苏又黎!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你肤白貌美!我长腿细腰!我们的孩子一定世界第一漂亮!”
“苏又黎!我们早晚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或早或晚,你何不早早行使你作为老公的权利!”
响彻天际。
周围瞬间一片“芜湖”“卧靠”“牛B”之类的起哄声,都要压过从知知的蓝牙音响声了。
但还没完。
从知知在网上搜罗了各种土味告白情话录了大半天,此时接二连三地播放出来了。
“其实我每天只想你一次,因为一想就是一整天!”
“苏又黎!我的嘴唇是甜的,你要尝尝吗?”
“我好想当一只喵喵,这样我就能喜欢你九辈子啦~”
“又黎哥哥,我觉得我上辈子是碳酸饮料,因为我一见到你就开心得直冒泡!”
“……”
其实从知知还是有羞耻心的,但她想如果她说的情话她都能抗得住羞耻,肯定羞耻不到苏又黎!
没错,如果告白无法打动苏又黎,那她就把这些情话播到天亮,逼苏又黎不得不答应!
这么声势浩大,还是女告白男的场面,不仅本校生,隔壁大学都有人来看热闹,还有人搞起了现场直播。
闹到这地步,身为主人翁的苏又黎不得不出现。
他到来时,身后跟了一群身穿制服低眉顺眼的人,从知知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苏家的佣人。
可当时的她一无所知,揉了把因捧花而酸胀的手臂,跑到苏又黎面前,眼神晶亮地看着他。
“你终于来了。”
苏又黎却没理她,眼风淡淡地扫向鲁灵灵。
鲁灵灵顿时面色讪讪,默默把蓝牙音箱关掉了。
围观的人群看阵势不对劲,左看右看,也不再吹口哨说笑话。
世界安静下来。
有种烟花炸开后散落的死寂。
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又黎的到来。
从知知还抱着花,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僵住,因为她后知后觉,苏又黎好像生气了。
“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她试图缓和气氛,“我其实还准备了其他的……”
苏又黎打断她的话:“从知知,你懂不懂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从知知有被他的话刺到,微微抿唇:“我怎么不尊重你了,这些花这些蜡烛,我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吗?”
烛火微晃,苏又黎的眼神光也跟着明灭可现,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最后,他冷着脸道:“原来从大小姐的尊重,是拿钱来衡量的?”
从知知下意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又黎没听她解释,对着他身后的那群佣人道:“半个小时内清扫干净,要小心消防问题。”
“另外,在场的所有人,麻烦你们把自己拍的照片、录的视频,以及直播回放,全部删除,不然苏氏有权进行法律追责。”
话音刚落,佣人们就分工明确,四散而去。
周围的人群自然“哗——”闹开了,隐约听到有人喊“这特么谁啊这么横”,没几秒似乎被科普了身份,又隐在人群里安静如鸡。
从知知抱着花束,脚趾冰凉,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等苏又黎腾出手来,就回头冷冷地看着她,下了最后通牒:“我的女朋友,决不可能是一个被钱宠坏了的大小姐,从知知,我对你只有反感和厌恶,请你适可而止。”
*
图书大厦到了。
苏又黎下车后,绕着圈走到从知知的副驾驶,给她打开了车门,又小心地把手臂挡在车门上面,免得她碰到额头。
而从知知望着他却没下车。
回忆与现实交叠。
六年前他对她脸色冰冷满心烦躁,六年后他却对她一脸关切温声细语。
时光真奇妙,让她懂得了什么是尊重,也让他懂得要为爱低头放下骄矜。
他们都在慢慢变好,变得更耀眼,更值得被爱。
第20章 升温
见从知知没有下车的意思, 苏又黎探过身:“怎么了?”
从知知想了想,有些惭愧:“我没有准备秋树务的漫画书。”
去人家签售会却不拿人家的书,确实不合适。
苏又黎也没说什么, 直接走过去拉开后车座的门, 从座位上拿了什么东西。
从知知斜着身子去看,熟悉的浅色涂抹画封皮, 正是秋树务最新的漫画书。
“我为你准备了, ”苏又黎笑了笑,再次摆好姿势:“所以知知公主, 现在一切齐全, 也都已经到了这里, 难道你还要落荒而逃吗?”
从知知立马凶凶的:“我什么时候落荒而逃过?”
她抬脚就下了车。
苏又黎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顺手把门关上, 锁死。
从知知:……
总感觉上了什么贼船。
苏又黎看了看她,伸出手:“要不要我给你些勇气?”
从知知义正言辞:“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还请苏总裁保持距离。”
苏又黎绷了下后槽牙,俯身拉住从知知的手,在她的怒视中, 握紧。
“我现在可是想借机上位的第三者, 还请从小姐给个机会。”
从知知一言难尽:“……你变了苏又黎, 你简直面目全非……”
苏又黎点点头:“这句话似成相识。”
从知知:……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 也走到了签售队伍。
由于签售会即将结束, 排在她们前面的人并不多, 在等待的间隙, 苏又黎望了从知知好几眼,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我感觉, 你好像不愿意接触漫画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妥,“我的意思是,是喻复不肯让你再画画,还是你自己……”
遇到了什么事吗?
重逢后,苏又黎在从知知的家里没发现画室就很奇怪了,之后更是没在她的任何社交平台发现画的痕迹。
他不可避免地陷入担忧之中。
从知知垂着头,沉默片刻:“不是,喻复没有阻止我,是我自己出了点问题。”
苏又黎:“我能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从知知:“我不想说。”
苏又黎看了她一会儿,也不忍心逼她,转移话题:“晚饭你想吃点什么?”
从知知:“……”
苏总裁转移话题的手段拙劣得可怕。
她叹了口气:“我回家吃饭。”
苏又黎自顾自道:“我记得你喜欢吃法餐?中街那里有家新开的店,龙虾浓汤还不错,要去试试吗?”
从知知:“……”
她怂拉着眼皮觑他:“你也学会听不懂我说话了是吧?”
苏又黎摇摇头。
片刻,又问:“所以,和我一起去吗?”
从知知:“……”
她有些恼火:“等我分手你再约我不行吗?非要现在?!”
苏又黎愣住。
这时,他们已经排到秋树务面前,工作人员提醒尽快前进,别浪费后面人的时间。
苏又黎只好搁置这个话题,勉强维持冷静,把漫画书递给从知知。
从知知接过来,怯怯上前。
秋树务已经六十多岁了,戴着老花镜,气质温和知性,笑起来很温柔,还隐隐有些孩子气。
见到从知知,还调侃道:“啊呀,我的粉丝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秋树务说的是R国语言,但从知知听得懂。
她轻轻笑了笑,用R国语言道谢。
等秋树务刷刷签上名字,又写了句勉励语后,从知知才攥紧拳头,声音颤抖:“我能想问您一件事吗?就是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
秋树务温和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有很多年不接受采访了,如果回答的不好,你多包涵。”
从知知赶紧说:“怎么会,您愿意回答就很好。”
她扣着手指:“我之前看过您的报道,您也曾陷入过人生低谷,那最终是怎么摆脱低谷走向成功的?”
秋树务诧异地看了从知知一眼,似乎不太理解这位衣着光鲜亮丽,身旁更有优质男人陪伴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问她是怎么成功的。
可她斟酌了几秒,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当时是因为生孩子引发了癫痫,经常手脚抽搐,无法握笔,大脑也难以思考,有一段时间我甚至痛恨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我觉得如果没有他们,我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从知知是知道这件事的:“您经过了六年的治疗,癫痫已经治好了,但画风却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秋树务笑了笑:“因为治愈后,我的手还是没有办法画很精细的线条,你也知道R国的漫画界有多卷,那个时代一些大师级的人物还活着,别说我的手出了问题,就是我的手没出问题,我也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我很抑郁,我觉得我完了,我再也画不了漫画了。”
从知知微微阖眸:“可您还是画下去了,还一举成名。”
苏又黎似乎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秋树务眨眨眼陷入了回忆之中,岁月的磨难并没有让她的眼神变得浑浊,还意外的清亮。
“我是在天桥下遇到一个拉琴的人,他的琴很破了,但他还在忘情的拉着,我驻足聆听,他拉的曲子都是大开大合,不讲究细微末节之处的,但是都非常的动人,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一不驻足听上几句。”
“我突然诞生了一个灵感,拉琴人的琴弦音准不行,他就只拉大开大合的曲子,我的手无法绘画精细的线条,那我为什么不放弃线条,专攻色彩呢?”
秋树务眯起双眼,似乎进入一个玄奥的境界:“那一瞬间,好像天都亮了,一直遮掩在我心头的乌云消散了。我当即跑回家中,拿出我所有的水粉颜料,大片大片地涂在画纸上,色彩重叠时,下面的颜色慢慢透过来,我看着那些层层叠叠的色彩,也看到实现我人生价值的希望。”
从知知稍稍激动:“当时的漫画大都是黑白线条热血少年漫,而您另辟蹊径,以饱和度低,色彩繁多却并不混乱的治愈少女漫,在黑白色里杀出一条彩虹之路,也改变了R国漫画长久以来被黑白漫统治的局面。”
秋树务哈哈哈笑了两声:“我看出来了,你真的是我铁粉,把我吹捧的,我都心虚了。”
从知知也跟着笑:“我说的是实话,是您自谦了。我真的很敬佩您,如果……”
她没有说如果之后的事,但初时来见秋树务的紧张与忐忑已经消失。
秋树务安慰她:“小妹妹,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可能遇到什么困扰,不要害怕,人的一生很漫长,你一定也会像我一样东山再起的。”
一瞬间,雪山融化,甜水灌入心田。
从知知握紧拳头,嗯了一声。
她起身接过秋树务递过来的书,连忙带着苏又黎离开,给后面排队的人让位。
走出排队的人群后,她才小心翼翼翻开扉页。
让她有些意外,扉页除了签名,还有一句Z国字的Z国古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注1
从知知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