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阴沉得快要滴水的乌云竟然缓缓散去,夕阳橘色的光洒向这片大地。
也落入从知知的眉眼间。
她垂首默默摩挲着字迹,忽而心中生出一股勇气。
母亲的支持,偶像的鼓励,让她似乎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她突然敢于面对自己失败的人生,也敢于去医治绘画的心理障碍。
她要好好治病,也要另辟蹊径。
如此想着,从知知抬起头:“你这些漫画书是从哪里买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苏又黎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从知知,闻言点点头,却说:“我家有间书房,里面几乎囊括了全世界的名漫画书和最新潮流漫画,与其逛书店,不如去我家。”
从知知头挂黑线:“你能不能正经点……”还想把我拐到你家?
苏又黎凝视着她:“我很认真,我家里真的有这间书房,我是为了我未来的妻子,才在这三年全世界搜罗漫画书,一本一本填充进去。”
从知知微微愣住。
她自然知道苏又黎口中未来的妻子是谁,可是……
造化弄人。
多说无益。
她心里到底是为那四年的苦苦追求而难过的。
即使现在有所感动,但陈年的旧伤,还一时难以抹消。
苏又黎却没有给她继续沉默的机会,问道:“你方才说,让我等你分手再约你,什么意思?”
他克制着激动,又似乎克制不住,脸微微泛红:“你终于打算要和喻复分手了?”
从知知差点忘了自己一时口不择言说过这种话。
她抬眸弱弱地看过去,正对上苏又黎狼一样灼热而侵略性的眼神。
吓得她后退一步。
“没有!”她下意识说谎,“我没打算和喻复分手!”
苏又黎喉结滚动,前进一步,声音低哑:“那从现在开始,你好好打算打算,和他分手,和我在一起。”
*
签售会结束后,跟着秋树务的工作人员很不解。
秋树务最讨厌采访,一向避世画画,和书迷也不想有过多的交流,她认为书迷喜欢她的书就好了,没必要喜欢她这个人,于是六年都没再开一场签售会。
而这一次跋山涉水来到Z国开签售会,竟然也不搞任何宣传,导致Z国都没多少人知道秋树务来A城开签售会这件事。
秋树务看出了工作人员的不解,摇头笑道:“还能因为什么?有人开了天价求我来的,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个漂亮女孩过来问我问题,拜托我给她猛灌鸡汤。”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我懂了,这是那个富豪专门为那个漂亮女孩开的签售会!”
秋树务单手托了下眼镜,望着远离人群相依而走的从知知和苏又黎,轻声叹息:“这就是年轻人啊,他们拥有最赤忱最真挚的爱情。”
第21章 买菜
暮色苍茫之前, 从知知赶回家中,洗了个热水澡,才放松下来。
阿姨做的晚饭固然美味, 但可能是为了对得起工资, 她用的食材荤腥居多,不够清淡。
从知知掀开碗盖扫视一眼, 就打算自己下厨做顿饭。
可惜冰箱里没剩什么食材了。
不过去超市里逛逛也不错。
她换上一身休闲服, 素着一张脸,戴上口罩就出门了。
幸运的是, 这次她没在电梯里遇到苏又黎。
从知知默默松了口气。
半小时前图书大厦。
苏又黎简直咄咄逼人, 问她什么时候和喻复分手?
她摇头说不会分手。
苏又黎又问和喻复分手后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又摇头说不可能。
然后苏又黎伸手按住她的头, 不让她摇头,问她和喻复分手后能当他的女朋友吗?
从知知:……
可恶!
她撅嘴假装要吐他, 他倒好,竟然低头去对她的唇。
把她吓得伸手就捂住他的唇。
然而下一秒,苏又黎就把捂他唇的手指上戴着的鸽子蛋订婚戒指,给撸了下来。
他后退一步:“都要分手了,这东西还戴着不合适。”
电梯内。
从知知看着自己光洁的无名指, 心里微微气闷。
当时, 苏又黎并没有把戒指还给她, 反而丢进他自己的公文包里,还若无其事的要拉着她去吃饭。
被她怒目拒绝后, 也不强求, 把她送回市中心大平层, 撂下一句话:“如果你想拿回你的戒指, 就去30楼我的家里。”
叮——
电梯开了。
从知知心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狗东西!去你家?想得美?!
小区内就有一家大型商超, 从知知本来是打算去的,只是忽然想起这个小区属于富人聚集区,有关于她的闲言碎语沸沸扬扬。
万一在超市里遇到那些假惺惺的少爷小姐,也太让人作呕。
她就从车库里面挑了辆车,去了外面的超市。
母亲富太太当久了,好多年不下厨,做饭能炸掉厨房,所以她这三年倒是从厨房小白,慢慢学会做些家常菜了。
其实她逛超市的次数也不多,因为忙于工作,往往都是在网上订菜送到家里。
在超市挑选西红柿的时候,从知知莫名觉得有人在探头探脑看她。
她压着眉头四处扫过去,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容。
那个人也愣了下,犹豫了片刻,走了过来。
从知知认出是谁,微微攥紧手中的西红柿,倒也没开口。
还是那个人打了个招呼:“从知知?我刚才瞧着像你,原来真是你。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从知知掩在口罩里的唇勉强抬了抬:“是很巧。”
她没有一丝和对方交流的欲望,原因无他,三个月前她被抢了包,丢了画稿,第二天一早,对方就接手了她项目。
她的前同事张琼。
那个时机真的非常巧妙,上一秒从知知才和上司说画稿丢了,下一秒张琼就进了办公室,说她早就发现从知知的状态不对,担心从知知无法完成画稿,于是也准备了画稿。
上司失望和质疑的神情,当天晚上从知知做噩梦时就梦到了。
张琼自然察觉出从知知冷淡的态度,手脚尴尬了一瞬,但她似乎有什么事想说,没有离开,还坚持和从知知聊下去。
“我听说你和喻大少爷谈恋爱了,你们还住进了市中心的大平层,怎么你突然来这里买东西?”
解释起来很麻烦,从知知只道:“恰巧路过这里,顺道买了。”
张琼讪讪道:“原来是这样。”
从知知已经挑好了西红柿,转身准备再去买点儿秋葵。
张琼好像不甘心对话就这么结束了,跟在从知知后面也挑秋葵:“我看V博热搜,喻少爷向你求婚了?”
从知知顿了下,笑道:“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还称呼什么少爷小姐的,好像不太合适。”
这话就有□□味儿了,从知知明显是在赶人。
张琼脸色微微难看,可她忸怩了半晌,对从知知看了又看,还是在从知知旁边杵着。
从知知:……
真搞不懂了,这人到底想要干嘛?
等她把秋葵称好,拿着东西一起去前台结账,却发现张琼还跟在她身后,也结了账。
出了超市门,从知知实在忍不住了,摘下口罩,抱着胸回头看张琼:“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张琼左右看了看,凑过来:“方便去咖啡厅聊聊吗?”
从知知拒绝:“不好意思,我赶着回家做饭。”
张琼微微诧异:“喻……喻先生这么有钱,还让你做饭吗?”
从知知不想和她解释那么多:“你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可以。”
张琼默了默,又试探道:“你妈妈现在身体还好吗?”
从知知耐着性子:“承蒙关心,手术后恢复的不错。”
张琼这才放心了一般,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当初……不是故意要抢你那个项目的。”
原来是为这事?
从知知今后都不打算再从事原画师职业,自然不会和张琼计较什么。而且当初幸好有张琼及时救火,万一公司因为她的失误丢了大项目,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我明白,那段时间我的状态确实不好,多亏你细心,不然这个项目丢了,很多人心血都白费了。”
其实刚辞职时,从知知对张琼确实心存芥蒂。晚上做恶梦,梦里张琼的嘴脸都很扭曲可恶,像惊悚漫画里的恶毒女配,而从知知的上司就是疯狂咆哮的大魔头,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梦中弱小可怜的从知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知知慢慢想开了,职场如战场,机遇都稍纵即逝,如果把握不住,那就不能怪敌人占领了你的地盘。
说到底,她没有本事,就不能怪别人太有本事。
张琼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跟你说是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
从知知微微皱起眉头:“难道是公司里有人说我坏话,你来传话?”
张琼赶紧摇摇头。
想了想,拉着从知知避到一旁:“当时,有人找上我,说我如果能准备好你那个项目的画稿,我就能借机升职加薪,在公司站住脚跟,甚至成为下一任美术总编。”
从知知挑高眉,立即反应过来,颇为不可思议道:“什么意思?我还没丢画稿,就有人预料到我会丢画稿,还找你彻底断绝我的路?”
张琼有些心虚道:“我一开始拒绝了,还准备提醒你有人想害你,因为我知道你妈妈生病了,你很需要这个项目很需要钱,可是那个人说,我不答应这么做才是害你……”
从知知怔住:“我不太明白。”
如果张琼告诉她这件事,那她会就生出警惕心,也就不会丢掉画稿,项目也能保住,自然有钱带母亲去看病,也不必委身于喻复……
电光火石之间,从知知忽然想起喻复对她的监视和控制,心中诞生出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
而下一秒,张琼就证实了她的猜测:“那个人说,不仅你妈妈生病需要钱,你爸爸还撇下了八千万债务给你,所以你就算接下这个项目赚了钱治好了你妈妈,你也会陷入更艰难的困境……”
张琼咬咬唇,到底还是愧疚的:“那个人说,你实在太倔强了,喻家少爷大把大把撒钱追求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要知道喻先生对女朋友向来优待,肯定能帮你还债,还能给你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从知知屏住呼吸,脸色苍白。
张琼干脆一口气说完:“那个人还说如果我不同意,他也可以去找其他人办这件事……所以我就昧着良心答应了……其实我也是觉得,你都这么困难了,喻先生确实是个好选择,与其上班熬日子,不如……”
她越说越小声,见从知知苍白单薄得可怕,叹息一声:“我知道无论如何,没有人有权利决定你的人生,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
“但我见你现在过得挺好的,黑眼圈都没了,浑身都是牌子货,你妈妈的身体也恢复了,喻先生还要和你结婚,你这是直接从贫民女跨越阶级成为资本家富太太了,而且我听说你家原来也没有喻家这么有钱……”
从知知的嘴唇失去血色,慢慢转过眼珠盯着张琼。
这种轻飘飘却冰冷犹如实质的视线,成功止退了张琼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的念头。
“张小姐既然答应帮那个人害我,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真相?”
张琼挑着眉稍稍震惊:“哪里能用得着‘害’这个字,太重了,我其实只是想让你好过一点……”
从知知蓦地冷笑:“我日子过得艰难时,没见你发善心帮我一把,反而落井下石有一套。如今你是看我要嫁入顶级豪门,风光无限了,又巴巴过来说这些所谓的真相刺激我!”
她前进一步靠近张琼,眼神难以克制地流露出恨意:“你假惺惺地过来道歉,心里究竟是想我好过,还是想我难过,你心知肚明!”
“人在做,天在看。”
从知知好似冷静下来,嘴角勾起嘲讽:“张小姐这么爱救人于水火,那就祝你陷入水火之中时,也被人操控着投入另一个火坑之中吧!“
没等张琼脸色发绿辩驳什么,从知知重新戴上口罩,裹挟着冰冷的晚风,转身迅速离开了。
随着步伐,路边霓虹灯招牌的灯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映照出她凄惨的眉眼,和口罩边缘一大片冰凉晶亮的水渍……
第22章 原谅
喻复上午打完点滴, 下午就去公司处理剩余的事,等到晚上11点才回到市中心大平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