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你。”
一滴泪适时落下。
化成永不会消融的冰锥戳进徐虢心中。
徐虢似是站不住，踉跄了一下才有力气走向蓝茵。
双手颤抖着抱住她。
蓝茵顺从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以拥抱奠念她此生唯一的爱情。
徐虢流着泪捧住她的脸，头徐徐低下。
剧本里写，蓝茵眼睛眨巴了几下，还是默然地闭上眼。
用最后一吻结束。
但程之在闭眼之前，突然举手喊“咔”。
周于看见取景框里的程之，转过脸来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歉意中带着撒娇：“导演，我突然胃有点不舒服。”
“这条等一下再来好不好？”
于导看一眼身边的周于，才拿起对讲器：“好的，你先休息一下。”
小新赶紧拿着厚厚的羽绒服给程之裹上，又递上保温杯。
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胃不舒服了？”
程之左右看看，俯身在她耳边：“没什么，就是代入角色了，觉得很难受。”
小新先是无语，再是大笑。
也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徐虢心中有家国大义。”
“他也不知道当时他离开后蓝茵会发生意外。”
“唉……上天就是爱捉弄有情人。”
程之一口一口喝着温水，才舒服许多。听着小新的感叹之言斜眼看她：“怎么？你也觉得是造化弄人？”
小新先点头又摇头：“不对，其实还是当初的徐虢没有那么那么爱蓝茵。”
程之不语，看着面前的白色雾气刚升腾起来就瞬间消散，突然地想到在横店的那个雪夜。
酒店房间的餐桌上有久久不散，团成一团的雾气。
“也许吧。”
风把她的声音吹散。
很快，程之顺利地拍完刚刚中断的剧情。
这次顺利很多。
导演也只是多拍了一条侧面角度的吻戏，就急急喊停：“好了，今天收工。”
“辛苦了！”
许昭抹着嘴，似是意犹未尽：“这就结束了，我以为起码还要拍三四个机位呢。”
“导演拍吻戏不是动辄七八条吗？”
俩人还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程之听到这话忍不住手攥成拳打在他胸前：“浓情蜜意的当然要七八条，这个诀别吻，轻轻一带而过才有虐恋感。”
“你懂什么啊？”
许昭眯着眼看清从导演棚里走出来的人。
“我懂，导演是被威胁了。”
第35章 你怎么来了
程之笑着，退后一步。工作人员正在收打光设备，射灯转过来，刺眼的光亮正好直对着程之。在程之闭眼之前，许昭眼疾手快，用手掌挡在她额前。
俩人本就靠得近，这一下更是显得姿势亲昵。程之向他道谢，又问道：“什么威胁？”
许昭看向程之身后，轻扬下巴。程之疑惑着回头。
看见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周于。他迎着光，穿着规整的黑大衣，正面色严肃地看向程之。在这冰天雪地里独具一番
边上正忙碌收工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扛着器材也要偷摸着打量他。
“关电源！”
“嚓”的一声，能照亮半边山头的射灯熄灭。
周于恍若未觉众人的目光，堂而皇之地走向程之。
在他开口之前，程之问：“你怎么来了？”
周于抿着嘴，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反应。
他以为她多少会有些惊喜的。她问这句话的语气也不该是这样的漠然冷静。
他的眼神扫过许昭，许昭松开还搭在程之肩头的手，点个头后默默离开。
他不再靠近，隔着一米远说：“基金会的审核完成了，有些文件要给你签。”
程之“哦”了一声，裹紧围脖。不以为意道：“寄过来不就好了，隔天就到。”
周于面色不虞，他以为她很在意这件事，也很关心基金会的进度，所以他才亲自过来，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自己也好解释给她听。
竟是自己错想了。而且……她到现在连一个笑容也未露。
程之看周于久不说话，才延迟半拍地反应过来：“我是怕你忙。”
笑着走上前，轻轻拽着他紧绷的肘部衣料。
周于没说什么，转过身与她一起向外走去。
雪地难行，程之又穿着笨重的靴子，没几步就落后周于半米远。
周于停下来，等她赶上来时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臂弯。
“揽着我走。”
他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慢吞吞地走着。
导演在不远处等着，见到周于就迎上来：“横店那边拍的内容剪了个样片出来，您要看看吗？”
周于兴致缺缺：“不必了，我是外行。本来就是……”
他目光有意地停留在程之身上。她果然脸皮薄，立时就红了脸。
导演哈哈笑着，不再多话。心想今年运气好，能遇见这么一个钱多事少不会指手画脚的投资老板。
与周于握手告别：“您放心，程之是个好演员。”
离取景地十几公里的地方就是一个大型滑雪场，因此这里的高档酒店许多，住宿条件不知比在横店好了多少。
程之特地选了个能看见雪景的房间，客厅里的篝火壁炉噼里啪啦，与红光白雪一起构造出极温馨的氛围。
程之边脱下厚重的外套边说：“我洗个热水澡就出去吃饭？”
“有家参鸡汤可好吃了。”
周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底的疑影被透进来的雪光照亮。
她一如往常。
刚刚乍见到自己的反应，大概只是因为醉心于工作，还未出戏罢了。
嗯，他一直知道她是个努力又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女明星。
她正对着镜子向后勾着手，费力地解开头发。
周于看了半天，走上前去，替她拆掉头发上这里藏一根那里藏一根的黑色发夹。
他的手指细长，动作轻柔。虽然没有程之的快准狠，却不会扯到头皮，也不会把发丝勾下来。
程之的手臂慢慢放下来。
她看向镜子中周于安静认真的面容，好像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她慌忙地闭上眼睛。
心里笑道，男人是会因为女人的温柔而动心，她却这么多年也没长进。在本就冷情的人身上看到一丝温暖就如获至宝。就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特殊的不得了。
终于拿下最后一根小夹子，周于的手心都微微冒汗。
他撸起针织衫的袖子看向程之，卷发没了夹子的束缚，显得蓬松许多，把她的脸衬得更加小巧。程之在他的注视中缓缓睁开眼睛。
与他在镜面中对视几秒，忽然笑了：“你好温柔哦。”
这是此刻诚实的想法，她无法否认。
狠心决绝是真。温柔也是真。
周于只是勾了下嘴角，心想，女孩子的头发都是绸缎一样的柔软细腻。若有似无的香，毫无攻击力的柔。
藤蔓一样，长进人的心里去。
“这么多夹子，做造型要多久？”
程之撇了撇嘴，语气埋怨：“起码两个多小时，最近是化妆师越来越熟练了，刚开始的时候都要三个小时呢。”
周于眉心一皱，“难怪看你面色不好。”
程之大惊，对镜端详自己。“真的吗真的吗？”
“你也觉得我最近状态不行是吧？”
她凑近了看眼下几乎很难分辨的细纹，愁眉苦脸。
好像天地间此刻只有这件事是头等重要的。
终于在她拿起美容仪器的时候，周于制止。
忍不住提醒道：“快八点了，我下飞机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
“现在，我有些饿。”
程之这才怀揣着满腔愁苦走进浴室。
却不想浴室的水声刚响起，她的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先是短暂的、急促的，来微信消息的动静。
再就是持久的、扰人的，久久不停的电话。
周于站起来，走到桌前，看她的来电显示。
是孟来。
他有印象，是程之的好朋友。
周于敲响浴室门，规律性的叩三次，再叩三次。
里面完全没动静。
周于仔细听着，才发现水声后有他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的音乐声。
倒是忘了，她是极讲究仪式感的人，要不是他说饿了，恐怕还会慢悠悠地点着香薰泡着澡。
周于手上加大了力度，可她还是没听见。
他拉开门，一掌宽的门缝距离。“你电话一直在响。”
程之刚好洗完，水声适时停住。
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她一跳，惊叫一声。
周于本是背对着的，听见她又大叫又似打翻了东西，接着“砰”的一声，很难分辨是不是她滑倒在地。
几乎是本能反应，回过身来，推开门。
意料之中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被水汽裹着的雾蒙蒙的女人裸体。
恰到好处的性感诱惑。
她发尾半湿，贴在她的肩上、下巴上。
整个人因为他不合时宜的打扰显得失措，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
正跪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他。
周于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移开目光。略显僵硬地侧过身。
“你……没事吧？”
“需要我扶你吗？”
第36章 年底大瓜
程之闷声闷气的，听动静像是自己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没事。我不小心滑倒了。”
周于的声音没有一丝歉意，“……刚刚敲门你好像没听见，听见你滑倒就直接开门了。”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可能有什么急事。”
程之裹着浴袍出来时，也没有和周于废话，边擦着被沾湿的发尾边回电话给孟来。
屏幕上显示三个未接电话，不知她什么事这么急。
嘟嘟的声音还没结束。
程之便从小新发来的微信消息里明白出了什么事。
点开链接，通话中的嘟声中止。
“程之……”
她明显是哭过了，嗓子哑得不行。
程之“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刚在洗澡。”
俩人都没说话，篝火壁炉的白噪音此刻也不能让人静心。
程之说，“嗯，我看到消息了。”
她草草扫了一眼，高糊的视频还在自动加载着。
文字已经够触目惊心，转发量已经高达两万多。
「年底大瓜！顶流小花*爆红男歌手恋情曝光，孟来春晚联排后密会男友，保姆车直接开进赵嘉的小区车库，接上男友后甜蜜约会。戴着口罩也要在街头亲亲～更有甜蜜喂食羡煞我等单身狗！」
孟来强作镇定，“对不起，之前一直没和你说。”
程之不在意，也没有觉得孟来对着她隐瞒了谈恋爱的事实就算是背叛她们的友谊。
她与孟来能够做朋友，也不过是因为孟来与她的咖位相差太多，基本上毫无竞争关系。甚至孟来做大女主参演的剧，她都会主动把程之推销给剧方，只不过因为档期或是不符合角色的原因，程之与孟来仅合作过一次。
程之不怪她，毕竟自己也没有对孟来和盘托出与周于的关系。
只是，她是因为羞耻心才有所隐瞒。
那么孟来呢？
她回：“没事。只是你打算怎么办？”
孟来这次沉默了许久，才犹疑着：“我和他谈了有大半年了，我想承认。但我们的经纪人商议了一下，他们给出的意见是，都在事业上升期，最好是先认下来，过一阵子再官宣分手。”
“实锤在这，对我们女明星影响还算小的，主要是他那边……”
程之这才想起，赵嘉，参加选秀节目而一炮而红的回锅肉。
本是不入流小明星，却一朝爆红，女友粉不计其数。咏姐最近大半年的工作重心，都在他的身上。
“大半年？”
孟来承认地干脆，“嗯，在他参加选秀节目之前，我们在一次ktv认识，后来聊着聊着就在一起了。”
“程之，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我也不能自私地要求他现在为了我放弃大好事业。”
“谈恋爱，对爱豆来说是致命伤。”
程之戴上耳机，看向周于。
他坐在扶椅内，正专注地操作着手机。
她背过身，解开浴袍。
她刚刚在浴室里就已经把贴身的裙子穿好，只不过这件裙子外面还配了个宫廷式的外穿胸衣。她边和孟来说话边扣着搭扣。
“他怎么想啊？你问他了吗？”
“如果要是他自己愿意……”
程之还没说话就被孟来打断，她哭泣道：“可我不能自私。”
程之费力地扣着肋骨下的扣子，不知是心急气躁还是刚抹了护肤品手心有点滑，怎么也对不准。
“那就只能……”
她的话生生止住，差点儿咬了舌头。
她咬紧了唇，侧头看向身后。
搭扣被男人抢去，指腹不时擦过自己的后背。
程之绷紧了身子。
“咔嗒”一声，不听话的搭扣在他手里也变得听话。
可他仍弯着腰，手指从搭扣处顺着布料移到肩带，细细捋平，替她整理。
鱼骨胸衣的作用就是勾勒出身形曲线，搭扣都系上后几乎没有空隙感。
程之甚至能隔着裙子感受到他指上的茧子。
她觉得屋里的暖气太足了，浑身都冒着无名燥热，只怕过一会儿就要再洗一次澡。
“程之？”
耳机里传来孟来的声音。
“嗯，我说，那就只能分手，毕竟谈恋爱对爱豆来说确实是死罪。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能为了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就更证明了他对你的爱。”
周于终于将手指从鱼骨胸衣中抽出来，程之浑身一松，转过身，对着他做口型：“马上。”
他摇头，按住她要起身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去。
又指指她的手机，轻声道：“我叫了餐。”
孟来反应很快；“你边上有人？”
周于此时就在程之身边，就算隔着耳机，孟来的问话还是清晰地被他听见。
程之低下头，回答地自然：“嗯，我男朋友在。”
孟来叹了一口气：“还是你好，就算有朝一日被爆出来，也不会有我这样的苦恼。”
“怎么办呀程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