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这个主意甚好。”杜袅袅是个听劝的,凝眉沉思,“待我忙过这阵子,好好筹划一番。”
她答应了要指点曾大夫,又应下帮忙招人之事,还有的忙。
经此一遭,杜老太太再上妙医堂瞧病,受到了空前的礼遇,曾大夫协卢大夫、程大夫三位医师会诊,听闻曾大夫的医术还在洛神医之上,老太太目光如炬,还没吃药就觉生龙活虎,自己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
门口那间茶坊,茶客们谈天的论调也掉转了风向,一个赛一个对妙医堂传颂的事迹津津乐道。
有从京城周边赶来慕名求医的患者找不到路,茶客们还会热情地指路,恨不能跟妙医堂的大夫们套套近乎。
黄大夫见了几个杜袅袅推举的候选人,觉得都很优秀,便让卢灵均也掌掌眼。
卢灵均亲自出题又筛选了一轮,余下的才请示曾大夫,一来二去,总算选出两个拔尖的,还有一个潜力不错,收做学徒,把这事儿定下。
这样一来,大夫的人数也和之前相差无几了。
黄大夫站在柜台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深有感触,“师父这些天精神比之前好多了,有曾大夫为他调理,也许还有恢复的可能。”
卢灵均立在他身侧,闻言,心里也踏实许多。
黄大夫:“想想当初,杜娘子提着糕点来找你时,你还冷着脸拒绝的那么干脆,要不是人家坚持,哪儿来的这繁荣景象。我也不知会流落到哪家医馆,混个打杂。”
卢灵均:?
“那点心说不定是人家亲手做的。”黄大夫觉得以卢灵均这衣冠楚楚一表人材的长相,十有八九是这样,“你是不是该对人有所表示?”
卢灵均:……
他还没开口,黄大夫抢白道:“只是口头道谢可不像样。”
……
卢灵均白皙的双颊又透出微红,闷了半晌,忸怩道:“那我想想,该如何谢她。”
第39章 专业送钱
对于如何答谢一个小娘子, 卢灵均全无经验。在询问过府上的丫鬟后,得知女子喜爱的无外乎珠钗首饰、锦衣华服。
于是乎——
潘楼街南的界身巷,卢灵均立在最大的珠宝金银铺里, 看着琳琅满目的钗环样式陷入沉思。
“卢兄?”刚从掌柜屋里阅过账目出来的陶玠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一心只想行医、家中并无妻妾的卢三公子, 居然出现在此处。
卢灵均转头看见他, 仿佛看到救星, 欣然唤道:“陶玠, 快来帮我参谋, 选哪支合适。”
“卢兄是想送给谁?”陶玠款款走过去。
卢灵均脑中浮现出杜袅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对他说“那我满足卢大夫一个心愿”。
他垂下眸, “送给一位特别的女子。”
陶玠明了点头, 指着那枚镂空凤鸟牡丹金簪, “不若选这一支,巧夺天工, 又不失贵重。”
卢灵均看那金光闪闪的簪子, 怎么看怎么俗气, 心里恍然想起陶玠是出了名的醉心功名,不慕女色, 自己怎么会找他出主意。
“还是这一支珍珠花蕊流苏钗清雅脱俗。”卢灵均拿在手里端详,越看越满意。
他比陶玠痴长一岁,身形却没有陶玠高大,五官也不及陶玠精致,两人虽都出身世家, 气质却大相径庭。
陶家世代习武, 陶玠身上除了文人的沉稳,还带了武者的锐气, 继承爵位后,更是多了上位者的孤冷。
卢灵均则常年行医, 谈吐亲和,家中有两位兄长从政,争权夺利那些他从不过问,身上少了当权者的疏离骄矜,妙医堂境况恢复后,他也由面若寒霜恢复到了往常的春风化雨。
伙计接过珍珠发簪小心装好,称赞道,“郎君好眼光。小娘子若是收到这支钗,定会欢喜。”
陶玠注意到卢灵均身上微妙的变化,“卢兄可是有了心仪之女子?”
卢灵均接过锦盒收好,“或许吧,有些感觉似明未明。”他颇有优越感地拍了拍陶玠的肩膀,“等你遇到了,就会懂得了。”
陶玠:……
铁树开花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买到礼物后,一连等了几日,也没见佳人登门。卢灵均连做梦都成了偶遇神女,羞答答送出珠钗(不是)。
这一日,他实在按捺不住,目光闪烁,旁敲侧击向程招娣打探杜袅袅的行程。
程招娣眼神清透、唇角微扬,“杜妹妹啊,她这些天忙着筹备开店之事。”
卢灵均:开店?
杜袅袅确实很忙,她整理了系统空间里存下的物品,盘了盘手头的银两。
投资馥香阁花费了三百两银子,虽然之后她又做了些任务,但京城开销巨大,祖母的病未愈,需得留些银钱备着,租住的宅子每月三贯,还有一日三餐,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肉蛋果蔬都不能少。绫罗绸缎除了上次典当的,剩下的都给几人做了衣裳和用品,也就是每人将将有几套体面的衣服,压根儿没有富裕。系统送的贵重首饰她不准备变卖,出门在外总得有几样充门面的。
这样算下来,她身上竟没有太多余钱能用来开店。
唯一能动用的也就是蔺崇送的首饰珠宝,上次当了几样后,余下的品相普通,不过胜在数量不少。杜袅袅又跑了一趟典当行,好歹凑了两百两银子。
五月,阴云笼罩,汴梁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杜袅袅撑着伞到了馥香阁,尤三娘将煮好的茶水分给她,端着茶碗说起铺面的事,“这城中地段好的、价格实惠的铺面,我托人打听了,也帮忙筛了一遍,现下有三家还算合适,小娘子得亲自过去瞧瞧。”
杜袅袅感恩道:“三娘有心了。”
尤三娘和和气气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跟我客气。今儿个店里事多,我让春樱陪你过去看看,都联系好了。”
杜袅袅:“多谢三娘。”
春樱带着她逛了一圈,三家都不错,尤以铺面最大的那家清净整洁,坐落在景明坊附近,取春和景明之意,这里柳陌花衢,多酒肆茶坊,端的是画阁楼台、车水马龙。
一问店家,果然比另外两家要贵些。一天就要三百文钱,一月九贯钱,一年就要一百零八贯,也就是一百零八两白银,当真不便宜。京城寸土寸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铺面一旦定下,采买装潢哪样都是投入,一年起租是最起码的。春樱苦口婆心,使尽浑身解数好说歹说,才讲到一百两一年。
杜袅袅心想,好在她这生意无需添置太多家具,雇个识字能干的伙计跑腿就行。铺面贵些也罢。
“东家,萍水相逢皆是缘,既然价钱不能再让,不如年付改成半年付,我先交半年的银钱,六个月后再交余下的,这样我手头也能宽裕些。”
那东家姓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络腮胡子,他思量再三,犹豫着应下,“我看小娘子面相和善,这铺面交给你,我也放心,那就按你说的,先收半年的吧。”
一切谈妥后定下契约,便等着铺面收拾妥当了,两日后再来验收。
赵府,舒玉斋。
赵钰懒洋洋靠在软榻上,听着丫鬟的禀报,“那个杜袅袅要开店?打探清楚了吗?”
“是,传来的消息说,妙医堂死灰复燃便是她在背后推动,这几日又张罗着开新店,铺面已定下了。”丫鬟垂着头应道。
“妙医堂有卢家在背后撑腰,动不得。”赵钰举起纤细的手臂,示意捶肩的丫鬟停住,“去,把赵总管给我叫来。我要让她开不成店,跑遍整个汴京城都租不到一家铺面。”
两天时间,杜袅袅正忙着相看给她跑腿的伙计,突然传来了出租铺面的东家要毁约的消息。
杜袅袅带着春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徐东家看见她两,言谈间还挺理直气壮,“这间铺子虽是杜娘子先定下的,但隔日赵管家便出了高价,俗话说得好,奇货可居,价高者得,杜娘子给的定金这便原数奉还吧。”
杜袅袅看见东家身侧趾高气昂的赵管家,很快明白自己这是被针对了。
春樱愤愤不平,“东家,做生意可不能言而无信,契约已定下,钱都交了,怎能反悔?就不怕我们去报官吗?”
“哎,此言差矣,这只交了半年的银钱,怎能作数。赵管家在此,小娘子们还是别不识好歹,想着报官生事了。五十两银钱这便退你们。”东家说着便要拿银子。
杜袅袅弯了弯唇角,绵里藏针地凝视过去,“且慢,东家可还记得,契书白纸黑字写着:如若毁约,当以双倍偿还定金。所以东家要还我的,不是五十两,而是一百两。”
“一百两!”东家如遭雷击,哆哆嗦嗦展开契书一看,果真如此。“赵管家,这、您看这……”
“区区一百两,给她便是。回头都记在账里,一并结算。”赵管家爱理不理地乜了杜袅袅一眼,好像多看她都是脏了自己的眼。
小小的平头百姓,还是个女子,赵府随便抬一根手指都能捏死,有何为惧。
果不其然,杜袅袅接过东家给的一百两银票,未置一词,忍气吞声地将银钱收好,转身离去。倒是春樱气不过,“杜娘子,他们欺人太甚!”
“算了,不是还有别家吗,我们再去看看。”
赵管家一听,还有下家,自己还得手脚快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二家铺面在光化坊,是城中偏南的位置,毗邻州桥和御街,人流量不小,街边多摆摊儿卖货三教九流之人,处处焕发着底层的市井烟火气。
铺面的老板是一对久居京城的夫妇,待客热情,铺面也还算布局合理,就是朝向不太好,但也将就。
杜袅袅前脚刚跟人定好,没过一日,被赵家一搅和,又给黄了。
她照例拿了双倍赔偿,低眉敛目又去找下一家,春樱眼见她受委屈,“杜娘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家存心跟我们过不去,我们还是报官吧。”
杜袅袅数着手里的银票,“不必,京城这么大,总能找到的。”
然而第三日、第四日,她们加快了缔结契书的节奏,有时候甚至要求当天下午就交付铺面,赵管家却总能找到从中作梗的方法。
听闻这些消息的赵钰红唇上扬,慢悠悠地侍弄着花草,夸赞道:“做得好,就是要让她尝尝上天无门的滋味。”
赵管家陪着笑,擦擦额上的汗渍,“只是……那杜小娘子也不是好惹的,她找店铺的速度越来越快,为了让店家毁约,我不得不把价钱定的高些,店家毁约还得赔付她银钱,这些林林总总全都记在咱们账上。”
赵钰轻笑一声,染了蔻丹的指甲抚摸着鲜艳的花瓣,“来人,从我账上支五千两银子给赵管家。”
赵管家顿时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底气。赵钰吩咐道:“记得,一定不能让她得偿所愿。”
赵管家躬身低首,“是。”
半个月后,杜袅袅赫然发现,她竟靠着店家的毁约赔偿生生积攒了两千多两银子。一举告别过去启动资金不足的日子。
而赵管家再次冒着冷汗出现在赵钰面前,带着二十家铺面的契书,这么多家铺子,咱是开店呢,还是开店呢……还是开店呢。
第40章 亲自下套
“你说什么?我们让那个杜袅袅给耍了?”赵钰坐在红檀木花鸟靠椅上, 端着手里的瓷碗,细眉微拧,隐隐动怒。
赵管家战战兢兢汇报, “我是按小娘子的吩咐, 但凡杜娘子看中哪家铺子, 我就去掺和一通, 让她租不成铺面, 但那杜娘子消息也是灵通, 手脚又利落, 我每回赶到时她都跟店家订好了契书, 这要毁约, 可不就得赔人家银钱,此事我跟小娘子也是禀报过的, 只是……”
赵钰冷着脸, “只是什么?”
两旁伺候的丫鬟慑于主子的威严, 都害怕地低下头去,深怕受到牵连。
“只是……”赵管家双腿颤颤, 硬着头皮道:“等我抢了她半个月的铺面,陡然发现,咱、咱们的银子没剩多少了,手上多了二十间铺子的租约,有的店面当时不好谈拢的, 为了让店家毁约, 还特意定了三五年的长租……”
“什么?”赵钰就算再不了解经营之道,最粗浅的认知还是有的, 她面色刹时凝重,直视管家问道, “你是说,我支给你的银钱花完,还要再掏银子?”
赵管家勉强扯出笑,“是,后续还得有个五六千两银子,不过,这些铺子都是汴京城地段顶好的铺面,小娘子盘下来也无坏处。”
就是价格比市价要贵上许多,他抖着手擦擦汗,没敢提这条。
“混账!”赵钰手中的瓷碗终是没躲过被摔碎的命运,清脆的响声震的众人一抖。
“我让你办事,你就这样糟践我的银子!我要那些铺面有何用?”
赵管家叫苦不迭,“小娘子息怒,老奴也是按小娘子的吩咐去做……”
“你的意思是我蠢笨?”赵钰愠怒道。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错在老奴没识破那女子的险恶用心。”赵管家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唯恐赵钰借题发挥整治他。
“那些铺面如何处置,小娘子还得拿个主意,这拖延一日,就多耗一日的银钱。”
赵钰看着管家手里那堆白花花的契书,再想到自己已经流出去以及将要流出去的银子,火气就止不住的往上冒。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