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出来后,顾倚风没有上车,而是先一步拐进了隔壁的一家花店。
隔着大面积的透明玻璃窗,时绰看到她微俯着腰身,视线在十几支种类不同的玫瑰上徘徊。
她穿了件灰色的修身毛衣,纯装饰性质的纽扣被灯光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她的头发很长很密,没有绑束,慵懒的散着,正好压在胸口前。
从这一幕中品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恬静,时绰忍不住想要离她更近一些。
可不等指尖触碰那扇设计感十足的木门,里面的人便已经捧着扎好包装纸的花束走了出来。
小小的一束,只插了三枝。
“喏,”她将花束递过来:“衣服赔不了,这个成不?”
时绰眯了眯眼:“送我弗洛伊德玫瑰?”
耳根一热,顾倚风心虚地不敢多解释,一把将花推进了他怀里。
根茎上的刺早就被剪掉,她不担心会弄伤他。
只知道如果再不赶紧逃离现场,或者转移话题,某人一定会蹬鼻子上脸继续让她窘迫。
他好像格外擅长这种事。
明明外表这么正经,但老冒出来的一些话,总是让她这种写小说的人都自愧不如。
从某个角度来说,时绰很有天赋。
卓越到万里挑一。
她快马加鞭地回到车上,可等了几分钟,时姓司机却一直不见人影,她透过车窗看过去,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进了那间花店。
很快,他的手里多了一束花。
包装纸跟前一束一样,黑与白,还配了条银色的的丝带。
只是里面的玫瑰变了样。
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下一秒,颜色圣洁纯净的白玫瑰被送至眼前,香气四溢,萦绕在鼻尖散不去。
顾倚风有些错愕,白玫瑰的花语突然模糊,努力想了好几圈也没反应过来。
“之前在游轮上,你拿在手里的就是弗洛伊德吧?”他突然问道。
有些意外他原来看到了,不算多好的情绪席卷而来,顾倚风张了张嘴,视线无可奈何地被白玫瑰夺走。
也有可能是被送来白玫瑰的人占据,她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顿了一会儿,她才嘟囔道:“本来是想送给你的,但后来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点到即止,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个不算好的氛围。
白玫瑰依旧举在半空中,颇有种如果她不接,这只手臂就再也不会放下来的意思。
被那股香气搅得心神不定,顾倚风将花拿到掌心,小声道:“为什么要送白玫瑰啊?他们家不是还卖‘爱莎’和‘卡布奇诺’吗?”
临了,她还欲盖弥彰地添了句:“冬天得买些颜色鲜艳的。”
男人站在车外,没有动,眼神在另一只手里的弗洛伊德上短暂地停顿刹那,慢悠悠启唇:
“跟你送我弗洛伊德的理由一样。我们来日方长,不着急。”
悄咪咪地分给他一道视线,顾倚风像头紧紧护着自己猎物的小兽。
她觉得,时绰的身上有一种很复杂的魅力。
像统筹三军的元帅,也像决胜千里的谋士,更像足不出户便杀伐万里的帝王。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越活越回去了,看到他时,很想像那些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尖叫呐喊,踮着脚欢呼。
小臂换了位置,企图用大片的花瓣来遮住胸口的起伏。
回到香洲湾后,在小可颂的好奇打量下,她将白玫瑰与弗洛伊德一起插在了客厅的“花瓶”里。
准确来说,这是个来自上世纪欧洲的艺术品,价值不菲,有六位数。
可顾倚风才不管这些,态度强横,还故意问:“时绰哥哥,我用它来插花,你不会生气吧?”
时绰挑眉,异样的情绪波动并非来源于花瓶。
大掌按在楼梯扶手上,他答非所问:“我今晚想用卧室的浴室。”
不是请示或者询问,而是不容置否的陈述句。
在极致的温柔后,突然一瞬间的霸道分外惹人注目。
顾倚风反正是这样认为。
或许是因为他的霸道有特殊加分,也可能是这份偏心的评价只是因为对象是他。
轻轻哼了下,她道:“可以。”
目送时绰上楼,顾倚风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对着花瓶里的两种颜色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轻车熟路地发到微博。
还配了句图文不搭的话——
【新书《黑纸鹤》明晚正式更新!存稿勉强算充足】
发完后,她没有等着看评论区,而是直接退出来,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她洗澡速度很慢,回到三楼时,理所应当地认为房间里的人肯定早就洗完澡躺到床上了,于是推门时半分犹豫都没有。
可就是这一秒,男人富有力道的劲腰晃在眼前。
他的肌理偏白,脊背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显然是常年健身,但又恰到好处地做了身材管控。
不至于大得吓人。
喉间一干,她紧张到忘了说话。
听到声音时绰看过来,手上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不进来吗?”
吞咽一口,顾倚风慢吞吞地将门带上,双腿僵硬得像假肢,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一幕中缓过神。
被她的反应惹笑,时绰忽得想逗逗她:“看都看了,不负责?”
被他的话吓到,顾倚风连忙回头,眼睛很亮很亮:“你这种行为明明是耍流氓,我都还没跟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时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我听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顾女士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损失?”
被他的话噎住,顾倚风完全没想到这男人怎么突然这么较真。
目光从上而下扫动,最后定格在被黑色睡衣遮盖的腰腹处。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恶劣因子开始隐隐作祟,她故意把自己伪装的波澜不惊,连语气也很平静。
仿佛说出来的话,是一句“早安”或者“今天吃什么”。
但很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
时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眉尾上挑:“你再说一遍?”
顾倚风的脸颊开始孕育热气,但恰恰是这一刻,好胜心又占了大头,她不想被他看扁,于是大口地吸了一口气,重复道——
“我说,过来,摸摸腹肌。”
第43章 告白笺
眉梢轻挑, 时绰的眼神隐着笑,暗藏深意。
顾倚风坐在大床的边缘,起初还能理直气壮地对视, 可慢慢的便败下阵来。
不到一分钟, 就心虚得只能垂敛着眸,脸颊晕着一层不可言说地烫。
她的反应太过骇人又太过纯情,时绰忍不住莞尔:“时太太,怎么你对我耍流氓, 你还不好意思了呢?”
顾倚风咬着后槽牙蹦字, 口齿不清道:“这不是没经验嘛,以后会改进的。”
眯了眯眼, 时绰又靠近她一步, 大手抬起,掌心轻而易举地托住她的下颌, 迫使她再度与自己对视。
眸光交汇, 潺潺涓流于晦暗处流淌。
原本毫不相干的两条江河, 悄然接轨。
她的脸很小, 一只手正好能扶住, 甚至还盈出不少空隙, 刚洗完澡的眼睫雾蒙蒙的, 深棕色的瞳仁映着细碎的光点,有点像丛林中欢腾的狐狸。
呼吸微乱,他出声:“时太太, 这儿可不是说摸就摸的。”
顾倚风看着他, 好胜心驱动的犟劲又上来, 虽然以一个乖巧的姿势而坐,但吐出来的字却很高高在上。
“连时太太也不行?”
时绰用另一只手捏了下她的脸, 轻笑:“一次,十万。”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顾倚风当机立断:“太贵了,摸不起。”
被她闹得没脾气,时绰慢条斯理,循循善诱:“给你打折。”
听到这个词才算多几分兴致,那点“资本家的血”又开始热络:“几折?”
时绰没答,反而俯身逼近。
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下来,顾倚风的面容覆上一片阴影,条件反射地阖眼,可意料之中的浓情蜜意没有侵入,反倒是嘴角被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离开得很迅速。
也很利落。
“这就够了。”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忿忿不平的火焰开始躁动,安静了只一秒,便忍不住道:“可我不够。”
说完,也不给时绰反应的机会,两只手半举,一把捧住他的脸,主动亲上去。
准确来说,是咬。
窗外的月光孤寂又皎洁,夜深露重的时节,连星星都屈指可数。
微风轻哨,干枝枯叶被吹出清脆的声响。
有几片叶子不太懂事,直直撞上了卧室的大落地窗。
最后可怜兮兮地落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临近午夜,顾倚风却觉得睡意逐渐找不着。
心底的小鹿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佳肴,摩拳擦掌地想要冲锋。
淡淡的沉木香气把她困在床上,神智开始迷糊不清,她只能幼稚地给自己找借口,说是那两杯鸡尾酒的酒劲还没过去。
只分心了一刹那,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就弥漫开来。
顾倚风瞪大了眼睛,看向“英勇负伤”的某人,脸更热了。
她弱小又无助地揪着他的睡衣领口,指尖轻颤:“我不是故意的……”
时绰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往衣料更深处滑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得财”更是喜中头一件。
《三顾》正式与赫赛特娱乐签约,看着合同上的数字,顾倚风笑得合不拢嘴。
她虽然是富养长大的顾家千金,但对赚钱这种事依旧乐此不疲。
毕竟谁也不会嫌赚的钱少。
她不确定背后有没有时绰的授意,但赫赛特给《三顾》的评级很高,最后敲定的价格也从一开始的一千万涨到了一千二百万。
看着那一串阿拉伯数字,她打心眼里觉得千万别有时绰的掺和,不然这两百万给到她荷包里还得交百分之几的税,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直接给她转账呢。
赶在吃午饭前,青空又洋洋洒洒地降下小雪花。
雪势不大,是那种会让不少摄影师拍案叫绝的天气。
在约某人共进晚餐前,她接到了另一位“资本继承人”的电话。
是季成羡。
“喂?”她摆弄着已经看腻的指甲,懒洋洋道:“有事说事。”
听筒那边传来声笑:“我终于想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你老公了。”
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顾倚风依旧不怎么上心,只示意他继续说。
季成羡清了清嗓子:“五年前,你记不记得我们去香港毕业旅行那次,回大陆前一天,我们还去了一家特别有名的酒吧。”
模糊的记忆碎片终于浮出水面,顾倚风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那个十八岁的夏天。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那是她第一次进酒吧。
只停顿了一秒,季成羡继续说着,语气中还混杂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当时你喝醉了,不愿意不说,还在人家酒吧里调戏了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包养人家。”
顾倚风:“……”
死去多年、并且已经挫骨扬灰的以及突然复活,她一言不发,可表情却极其凝重,,甚至捏着手机的指腹已经开始上劲儿了
嗓子梗了梗,她颤颤巍巍问:“不会吧?”
季成羡又笑了:“谁知道会不会呢,你问问他。”
说完,他便单方面地结束了通话,甚至还很彰显“发小情谊”地给顾倚风发了个表情包。
一个小恐龙挥舞荧光棒的动态图。
最上面有粉色的“加油”。
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么可爱的表情包是哪里来的,顾倚风放下手机,整张脸都白了。
五年前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如季成羡说的,她当时喝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干出调戏路人这种事,可几个月前时绰说对她有意思的一幕却印象深刻。
她当时很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一刻让他心旷神怡,甚至还自我安慰说就是一见钟情。
可如果五年前的事是真的,那未免也太……
后面的她有些不敢想,整张脸都埋到了抱枕里,颇有几分不敢面对的意味。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社死”过,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