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回国,当季成羡告诉他她的结婚对象,他才知道,原来到最后,他依旧输了。
玫瑰还是玫瑰,只是养花的人再也不会是他了。
“时绰当年为了得到他外公的股份,像个狼崽子一样潜在谢家,表面一切为了谢家好,可到最后还不是拿着属于谢家的一切回到了时氏。”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他道:“姣姣,别让顾家成为第二个谢家。”
“刚刚我的问题你答不出来,因为你身在局中,可如果让时绰来答呢?顾家和顾倚风,你觉得,他要谁?”
第57章 占春光
顾倚风冷笑一声, 避开了他的问题:“谢泉,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失败,归咎到别人的胜利上呢?”
说完, 她冷笑一声, 嘲弄满满。
“对,在谢家的争夺中你输了,所以你就要赢家也一无所有?别搞笑了行吗。”
“谢家的事情我不是没有去了解过,当年的老虎已经病入膏肓, 如果不改变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都是为了争而争,可又有谁真的去管谢氏的死活了?”
“是, 时绰他的确是收购了谢氏不少子公司和品牌, 可这个世界上难道只有你们姓谢的得活着吗?那些公司职员,那些底层工人, 那些指望着谢氏发工资的人, 难道都不用活了吗?”
“如果不是时绰用时氏的力量帮扶那些子公司, 恐怕别说宣告破产, 你们全家都得被要债的工人逼上天台!”
说完这些, 她喘了口气,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泉站在原地, 看着她纤细高挑的背影,眼神暗了暗,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没有再回拍摄现场, 顾倚风给童虹发了个消息直接回酒店了。
一把扑在松软的大床上, 她整张脸埋进大枕头里。
心口烦闷躁郁, 没几秒,头又转了个方向, 狠狠呼了两口气。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咬着下唇,还是翻出手机,没多想,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多:“今天结束的这么早?”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听的人心尖发软。
原本坚硬的心形石头在这一刻变得稀巴烂,用最强悍的凝胶也粘不起来。
顾倚风没忍住,鼻子开始发酸:“时绰……”
时绰皱眉,听出来她的语气不太对劲:“你现在在哪儿?”
吸了吸鼻子,顾倚风佯装淡定:“在酒店呀。”
时绰:“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被问的有些心虚,顾倚风嗓子更闷了:“就、就有点累,想回来睡个觉,不行啊?”
“姣姣。”
忽得,他口吻变得严肃,少了几分温和,更像是个教导小孩子不能撒谎的长辈:“你在哭吗?”
精心妆点的伪装被识破,顾倚风却没有惊慌,反而意外地安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大石头稳稳落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而且愈演愈烈。
没有再听见她的声音,时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停顿了不到三秒,男人的声音便再度响起:“今天晚上别出酒店,我去找你。”
顾倚风一愣,连忙道:“别别别,多麻烦呀,你从京市来这里得好几个小时呢!”
“正好有工作在横店,顺路。”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在一大堆可以采用的情话中,他扯了个最为拙劣的谎。
拙劣到可笑。
顾倚风的心脏软得更厉害了,鼻子也更酸,连眼睛都开始生出难以自控的不适感。
可偏偏,嘴上依旧倔:“我不要,我不想看见你。”
“可我想见你。”
时绰低低笑了下,不紧不慢道:“我想你了,可以给我个共进晚餐的机会吗?”
十几个字排成队一字列队,像是一支拆迁办小组一样跳进她的耳蜗。
捏着手机的指腹开始微微地抖,四肢百骸都是如此。
顾倚风还是没有听时绰的话。
在见他前,她走进一家酒吧,把自己灌得神志迷糊。
但好在经验丰富,不忘给他发地址“报备”。
在音乐震耳欲聋的酒吧里把人捞出来,时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头,正好能遮住她那间几乎露出半面玉背的吊带裙。
初春的风隐着料峭寒意,顾倚风没挨几下就清醒了。
她眨巴眨巴眼,无辜至极地看着他,但语气却很霸道:“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仙女!”
时绰没说话,直接把人拦腰抱起。
身体陡然失重,顾倚风“啊”出声,纤细如白葱的小腿在半空中晃荡几下,手臂条件反射地去搂他肩颈。
被放进副驾驶,顾倚风还想发作,男人却忽得靠近,温热的鼻息倾洒在她锁骨上,酥酥麻麻,痒痒的。
她颤了一下,刚想去推他,还没抬手,就听见“咔哒”一声。
帮她系好安全带,时绰道:“乖,先回酒店。”
仅存的醉意啃食着他的神经,男人的语气过于温柔,让她宛若跌进软绵绵的云端。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看着他,视线从下颌线一点点上移,最后停在那双色调浅,情绪也淡的眼眸上,朱唇轻启:“你是不是想跟仙女睡觉觉?”
时绰笑出声,捏了下她微微泛红的鼻尖:“凡夫俗子,也可以染指仙女吗?”
“不可以。”
顾倚风轻哼了声,满脸都是嫌弃,可一双扶在他肩头的手却不曾拿下。
她酒量很好,哪怕几杯血腥玛丽入腹也才到微醺,瞳仁染上层水汽,雾蒙蒙的,满是懵懂,纯粹得可爱。
想到这个词,时绰忍不住又笑了。
她的五官很明艳、很张扬,璨若玫瑰,更胜骄阳,平时哪怕不说话都会显得极具攻击性。可此时此刻,他偏偏又不觉得“可爱”这个词贴上去究竟有哪里不合适。
他的仙女,明明就很可爱。
“可我偏想试试。”
他道。
夜色浓厚,星子连天。
霓虹于人间闪耀,仿佛在于银河里的神明互通书信。
理智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那些催劲的酒精,还是男人引诱般的话语,左右是从那个吻开始,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回到酒店,顾倚风被时绰抱着去洗澡。
坐在浴缸里,她依旧搂着他不肯撒手。
温度适宜的水从花洒喷出来,最后砸在她的皮肤上,似凝脂玉般的肌理晕上一层淡粉色,像樱花。
水渍顺延而下,还有些沾到了他的身上。
时绰也不恼,只像哄小孩一般道:“姣姣,听话。”
顾倚风仰起头,浓密的乌睫像小刷子一样,甚至还托了颗小小的水珠。
她拉着他的手腕,力道不小:“时绰,你喜欢我嘛?”
时绰对答如流:“当然喜欢。”
“那你喜欢我哪里?”她执拗,非得刨根问底问下去。
时绰笑了,眸光深邃:“你哪里我都很喜欢。”
“不能这样答!”
顾倚风急了:“你得具体一些,是喜欢脸吗?还是身材,还是……因为我是顾家的人?”
喉间抖了抖,她的小脸变得皱巴巴:“如果,我说如果,我不是顾倚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最后一个字虚虚浮浮地飘出来,她的心拧巴极了。
她想当那个独一无二,太想了。
“不会有这种如果。”
他幽幽开口,用两只手掌同时包裹住她的手:“我喜欢顾倚风,不仅仅是因为顾倚风身上的某一个特质,而是这些所有的特质融合在一起,勾勒出来的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骄傲,强大,美得惊心动魄,连撒娇和生气都让我着迷。”
“这样的顾倚风,世上绝无仅有,只有一个。”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顾倚风。”
“这个问题我不希望潦草地回答你,但我想让你知道——
姣姣,别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如果’没有安全感,我会自责,是不是哪里没做好让你不够信任我。”
他说的很认真,每个字都暗富力道。
起伏不定的情绪被一下下安抚,顾倚风咬着下唇,送上一个轻柔的吻。
贴在他唇角。
“时绰,你一定要多喜欢我一些,再多一些。”
时绰眸光暗了暗,哑声道:“只要你不嫌烦,我会一直喜欢下去。”
他捧起她的手,吻落在手背。
继而是无名指,不偏不倚,正好是她平时佩戴戒指的位置。
顾倚风没有时绰还是顾倚风,但时绰如果没有顾倚风,就不是时绰了。
至少,不是现在的时绰。
次日。
时绰瞒着顾倚风,单独见了一面谢泉。
他不是傻子,素来无所畏惧的顾大小姐一反常态,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而最可能的人,不难猜。
他不希望玫瑰的花瓣被玷污,尤其是那种散发着恶臭的污泥。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单独约我。”
谢泉落座在他对面,视线扫过手边的名酒。
他记得这个牌子,当年那场鸿门宴,喝的就是这个。
而且很巧,在那场十几个人的局里,他们也坐面对面。
时绰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领口一板一眼地系到最顶端的扣子,眉眼清冷疏离,没有过多的情绪色彩。
他向来如此,对什么都冷冷淡淡,不上心似的,可偏偏手段狠辣到让人叹为观止。
呼吸堵塞一刹,谢泉开门见山:“你来找我,是不想让我接近姣姣?”
时绰看向他,道:“顾倚风是个活生生的人,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没有决定她是否与谁交往,又与谁疏远,我没有,你也没有。”
“我能猜到你跟她说了什么,所以,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说着,他将手机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屏幕一直在亮,显示在其中的是一张照片。
谢泉一愣:“遗嘱?!”
“是啊,遗嘱。”
时绰冷笑一声,指尖在一排字上画了个圈,嘲弄道:“当年你们只知道外公身体不好,却不知道,老爷子早就让律师准备好了遗嘱。”
“上面写的很清楚,我是老爷子指定的唯一继承人,也写明了,将来只要我能力足够,可以让时氏收购谢氏一定的股份,但只要能保留谢氏的名字就好。”
视线扫过那几个字,谢泉的脸色逐渐不好看:“你到底什么意思?”
收回手机,时绰面无表情道:“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及当年对谢家家产觊觎多年的那些人,真的很蠢。”
“你们所谓的争战,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自以为是,沉浸在乌托邦的幻想之中,连外公都在欣赏着你们的闹剧不允许被打断。”
有关谢家的事,时绰没少听过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
连“白眼狼”这类形容词,都是最浅显的。
可他们不知道,谢家的这一切,本来就都是属于他的,他后来做的那些,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清君侧。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可如果注定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
“物是,人也是。”
“别再有什么歪心思了,现在我懒得管你,可如果你还想玩,我一定陪你玩到底。”
他眼神狠戾,宛若一把刀。
锋芒毕露的刀锋对准了所有不怀好意的劣石。
他千辛万苦护在掌心的珍宝,怎么可能舍得被旁人惦记。
第58章 占春光
刚从温柔乡脱离, 顾倚风就马不停蹄地给自己装上发条去了剧组。
昨晚折腾到凌晨才睡,她整个人都恹恹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喏, 来杯美式提提醒。”
薛正朗将加了两杯冰块的咖啡递过来, 不忘道:“顾老师,你今天状态很不对劲。”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对你没好处。”接过咖啡,顾倚风小心翼翼地抿了口, 随即一双秀气的柳叶眉中间皱出了“川”字。
立马将它又拿得很远, 感慨道:“我承认我山猪吃不了细糠,我是真欣赏不来冰美式, 太苦了。”
薛正朗笑出声:“你那是喝奶茶喝多了, 加了冰的已经算能入口的了,你是没尝过常温的, 我的天啊, 感觉我的舌头遭到了迫害!”
就一杯咖啡的苦味, 两个人聊得津津有味。
连身后站了人都没发现。
“嘿!”
“啊!”
薛正朗被吓得魂险些飞出来, 大叫一声, 然后看向恶作剧得逞的时绰, 声音都飘忽了:“不行不行, 没个一千万的精神补偿费我可就躺下了。”
时澜笑了笑,又看向顾倚风:“顾老师,有人在等你。”
“等我?”顾倚风一愣, 刚想问是谁, 可看见时澜那藏有深意的笑容时, 立刻就明白了。
压住心口的躁动,她从小马扎上站起来, 囫囵了句“我出去一下,童导要是问帮我说一声”,然后就大步走向时澜指着的方向。
时绰身量高,气质也好,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绝佳的亮眼风景,冽如青松,仿佛身负高岭千尺雪。
远远的,顾倚风看到他旁边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很脸熟的制片人,另一个,好像是某个最近热度不错的小明星。
而且后者望过去的眼神,很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