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她就撑着下巴靠在墙上打盹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快要入秋的日头比起前两日来说温煦了不少。
“梁晚,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生物老师是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或许是因为打扮靓丽,上她课的人几乎没几个走神的,她职业素养也比较高,工作勤恳,所以任职没几年就带好班。
带好班的老师,一般最见不得的就是梁晚这种刺头,要睡觉就自己偷偷摸摸的,这么正大光明的模样,一会儿寻视的督导看到了那还得了。
王天驰闻声,连忙伸出手耸了耸梁晚的胳膊。
她这人有点起床气,睁眼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但听众人哄堂大笑的讽意,她也明白是个什么情形。
王天驰一手挡住嘴唇,小声地给她透露答案:“下丘脑!控制水平衡和体温调节!”
梁晚睡意未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完全没听清楚他说了个什么名堂。
“来,大家一起告诉梁晚,答案是什么?”老师用教棍指着屏幕,语气不善道。
不适的耳鸣声渐渐消失在了大家异口同声的答案之中,梁晚为了不挡住身后同学的视线,主动拿上书走到最后去站着。
她最近水逆,总被这样抽起来回答不上,然后被罚站。
其实挺烦的,毕竟就这么一直站着,她也觉得挺伤自尊的。
以前没觉得,因为身边人都是一样的水平,老师不会特意把人抽起来尬站,同学也不会笑话她,毕竟大家那点仅限又平庸的认知都一样。
第23章 02:46
“谢程里, 你觉得我笨吗?”
——这话是中午午休时,梁晚在空教室里问他的。
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低落,话也很少, 甚至没兴趣逗他。
他每次抬眸看前方时,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走神。
少女冷不丁地问这么一句话,他一时没有回答。
梁晚耐心地等着,良久才听到一句。
“不知道。”
谢程里的视线停留在她方才做完的题上, 很多地方错的都是一类题型, 看得出来她基础一般,但说不上差。
学习方法有问题,大概读初中的时候还可以玩着读, 上了高中后分水岭出来了, 再用以前那套就完全跟不上了,目前能停在年级六七百的排名上都是有运气成分在的。
梁晚往左偏了偏脑袋,撑着下巴, 盯着少年锋利的下颚线看得入迷,“谢程里,你说我勤学苦读两百天, 能不能超越你?”
谢程里缓缓放下她的题册, 语气不明。
“你可以试试。”
梁晚不以为意地冷笑, “切~”
她随手拿过一个笔记本, 在手中上抛下送,盯着谢程里时,笑容越发有深意。
最近是挺枯燥的,学习枯燥, 人也枯燥,都没人陪她。
可这面前不就有个现成逗趣的嘛。
“与其让我试试, 你还是先担心能不能让我在下次月考进前三百这事。”
好一阵,他问了句:“为什么想进前三百?”
她想了想,说:“优生就是前三百名啊。”
她记得年级有六个尖子班,两个文科班,四个理科班,因为多了她一个,所以最后一个进尖子班的同学是排名299的那位。
谢程里看她的眼神里闪过几秒疑惑不明,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可能只是纯粹为了整他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但是现在好像觉得是他想错了。
“谢程里,你是不是要去当开幕式的主持人啊?”她上午去办公室补交作业的时候,听李芳他们提了一嘴。
谢程里神情淡淡,“不知道。”
“陈季好像也要去,主持人一般都是一男一女是吧。”她继续说。
其实以往主持人这种任务都是从艺术生里面挑,播音标准,形象出众,感觉会更符合要求。
谢程里显然没心思和她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于是从梁晚压着的课本底下抽出自己的试卷。
梁晚看出了他的行动,故意摁着不给他,继续道:“谢程里,你会去吗?”
今天上午她听到了,李芳他们只是在举荐人选,有他,还有陈季。
为什么老师会习惯性地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座位坐在一起,都是班干部,连这次的主持人选都是举荐的他们。
就因为学习好吗?
他知道,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就会不依不饶地问。
“不会。”
不会去,他不喜欢这样的活动。
“那如果老师强迫你去呢?”
就像之前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他帮她补习一样,他再不愿意,现在不也还是乖乖坐在她面前吗?
谢程里淡淡地看着她,随后收回手,不再试图拿那张试卷。
他自然又平静地开口道:“梁晚,你的问题很多,也很烦。”
梁晚一直用力摁住的那支胳膊此刻有些发酸发麻。
他好像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她很烦人这句话。
也是,对他来说,她不止人很烦,话很烦,估计连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还在呼吸都会很烦。
偏偏吧,她就喜欢看他厌恶自己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
她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胸前,幽幽然问道:“谢程里,你觉得陈季好看吗?”
问这话时,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背脊。
“你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人家的长相。”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没议论啊,我只是让你客观评价。”
“我也不应该评价。”
梁晚拧起秀眉,看着他那副光洁高亮的圣人君子模样,神情都不免难堪了几分。
“谢程里,你好没意思。”
“嗯。”
抬头往窗外看,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渐渐笼罩起一层灰色的遮罩,太阳被云层渐渐掩盖,乌云聚集在一起。
树梢的枝叶随着狂风摆动,一切变得紊乱了起来,或许不久便会有一场大雨将至。
起风了,有点凉意。
下午果然下了一场暴雨,天空中还时不时地伴随着一声雷鸣。
深蓝的闪电似一柄长剑几乎要划破整道天际,轰隆隆的响声让人不免胆颤心惊,暴雨敲打着窗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滴声太过嘈杂。
教学楼,课间大家都跑到楼道里来看热闹,有人在为这场暴雨欢呼,祈祷着能让学校断电。
那样或许就不用上课。
梁晚真的过得很枯燥,枯燥得做完了一套谢程里给她布置的套题。
王天驰走过来,看见她聚精会神写卷子的时候差点没把口腔里的可乐喷出来,赶紧坐下和她感叹:“晚姐你这精神下次月考准备靠前十啊?”
梁晚懒懒地掀起眼皮子看向他,“寒酸我呢?”
“哪能啊。”王天驰说着就打了个嗝,可乐喝多了,串气儿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涌上来的可乐味压下去后继续和她说:“对了晚姐,你放学要不跟我们去练练?”
这不是下个周就要运动会了嘛,他和体委还有几个人都打算先练练项目,有点准备,有几个女生也准备一起,主要是他看梁晚这细胳膊细腿的,不练一下真怕到时候她坚持不下来。
“你给我报的什么?”梁晚问。
上次她被他问没耐心了,就直接让他缺什么填什么了,他要是现在不在她面前提这事儿,梁晚都快忘记有这茬了。
“2500米。”
每班一个名额,都没人报,他就填梁晚了。
他觉得梁晚看着漫不经心的,但她有股别人都没有的劲儿,练练肯定能得奖。
“王天驰,你脑袋打铁了吧?”
梁晚差点没骂人,她很少说脏话,但听到2500这个词的时候,真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
课间哪怕很吵闹,可她惊的声音也太过突兀,惹得身前身后的人都转头过来看他们。
想着王天驰平时那孝敬梁晚的阿谀模样,居然还能让梁晚骂他,也不知道是闹了什么事儿。
前面的张菲就差拿包瓜子坐他俩面前看戏了。
她同桌王以敏小声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谁知道呢,牛逼姐发脾气了。”
王天驰是个拉得下脸面的,再说了梁晚又没跟他来真格,他懂得起。
于是连忙哄人:“当时就这项目缺人,我想着拔河那个大力勇士一听就不太适合你。”
梁晚长呼一口气,对他的脑回路深感无力。
“2500就适合我了?”她反问。
王天驰咽了咽喉,“我看好你晚姐。”
梁晚真不想再和他多说了,简短一句,“改得了不?”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名单已经交上去了。”
她正想骂人的时候,抬眸间就撞见了谢程里往她这边看的双眸,一时滞缓住,连呼吸都不免放轻了。
对视三秒,他收回眼神,继续看书。
梁晚咬了咬舌尖,将那话给压了回去。
算了,等着丢人吧,大不了走个七八圈,说她没体育精神就行了,反正她也不差这一次丢人了。
总比五官乱飞最后吐着舌头像要死了好。
缓了好久,正当王天驰思考着如何跟她道歉的时候,梁晚悄咪咪地靠着头过来问了句:“谢程里报的什么?”
王天驰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转过头去看了几眼正专心致志看书的人,随后与她说:“八百。”
“他去吗?”
王天驰不解,“去什么?”
梁晚嫌弃地看他:“你刚不是说有什么训练吗?”
王天驰这才反应过来,连“哦”几声之后才回答她:“没问过。”他想了想继续说:“学霸很忙,应该是没时间。”
“你问都不问你怎么知道?”
两人一时没话了,片刻后梁晚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模样看着他说:“你倒是问问啊。”
王天驰为难地说了句“这不好吧。”
没等梁晚问原因,就听他问自己:“晚姐,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
最近班里都在传风言风语,说她跟谢程里经常中午单独出去又单独回来,还怀疑是不是她仗势威胁人家了,都打算去和老师告状了。
谢程里跟他们这里所有的人不一样,说白了全校第二也在他们班上,却连市里的前五十都考不进去,九中明年就指着这根独苗了,万一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梁晚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晚姐,那种好学生,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了。”
跟梁晚就不是一路人,跟他也不是一路人。
哪怕他们此刻都坐在一班的教室里,但是王天驰清楚,或许再给他们十年,不,五年,他们的人生道路都是截然不同的。
“为什么?”她拧头望向谢程里,视线停留在他那翻页的手指上,根根寸寸,骨骼分明。
她记得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她觉得他手生得很漂亮。
察觉到她久久驻足的视线,谢程里抬眸与她回视。
她不经意地紧了紧手中的卷页,心中却有了骤雨阑珊的别样想法。
少女勾唇,大大方方给谢程里展露出一个清明亮眼的笑容,丝毫不为自己刚才偷窥的行径感到羞耻。
谢程里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转回头后,他才继续看向手中的书。
可是方才看到那一排了?他全然记不清了。
窗外的瓢泼大雨不停地冲刷着烈日骄阳后的痕迹,惊起树枝上的鸟儿,成群的往远方飞去,他们或许会停在高楼大厦,也或许会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行。
第24章 02:46
一场暴雨倾至, 宣城连下了三日的大雨,闷热得像是蒸笼,树上枯死的蝉一并在这场雨中被冲洗掉。
角落泥泞潮湿, 自行车的轮胎碾压过,激起一滩路边的污水,弄脏裤腿与白鞋。
雨后,校园里的梧桐树迎来秋季, 青石板路的两道积攒满梧桐落叶, 金黄色几乎遍布每一场映幕。
王天驰行动很快,自从那天和体育委员商量好之后就组织了班里的同学分批次训练。
前几天暴雨,操场上没一块空地, 张菲那群女孩子怕弄脏衣服就没去, 班里男同学兴致高,淋着雨也打闹成一片,丝毫没觉得有影响。
周三过后, 初秋的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探出了缝隙,不过一个下午,操场的湿地便被晒干了。
秋高气爽之中还夹杂着末夏未去的燥闷。
操场上, 人潮渐渐散去。
梁晚坐在石梯阶上, 身边放着柳苏苏的书包和水杯, 他们约了今晚要一起去吃烧烤, 梁晚还在等她排练完。
主席台下,一班的七八个男生站在赛道的边缘,王天驰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个响哨,嘴里运着气蓄势待发。
她远远地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谢程里。
病白羸弱的身形在那一群五大三粗的男生里格外挑眼。
梁晚刚打算收回视线,却在一秒后扫到站谢程里边上的陈季时, 顿住了。
陈季站在旗台边上,手里面拿着黑色书包她没认错,那是谢程里的。
梁晚很少会这样打量一个女孩的长相气质,那张清冷柔弱的白花脸蛋让她移不开眼睛。
女孩坐在树荫下,冷笑的唇角弧度越扯越明显,她双眸透着轻蔑与毒辣,隐隐作恶的因子在那一刻几乎啃噬掉她整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