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吗?
谢程里,你可真是双标呢。
落日下,主席台倒映的阴影占据着操场一大块面积,阴凉的风阵阵吹来,吹开少年的碎刘海,露出那双不谙寂晦的浅色眸子。
陈季在一旁等候,守着他们的外套和书包。
她参加了女子1500米,因为这个项目也没人报,她作为班长只能身先士卒了。原本今天下午是要和张菲她们一起练的,但她们说是有其他事,借口改天练便走了。
王天驰双腿一前一后的弯曲着,站在赛点开始的位置,“预备~”。哨声吹响,几个男生便冲了出去。
他们班没体育生,不懂得八百的一些方法秘诀,加上胜负心又重,一冲出去就没影儿了。
不像是跑八百,更像是冲五十似的不要命。
谢程里是人堆里落在最后的一个,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拼命,更像平常跑操一样,不急不缓。
一共两圈,第一圈都还好,第二圈大家的冲速明显没有第一圈快,尤其是最后五十米爆发阶段的时候,开始冲出去的男生最后都没太多的力气了,反而是徐徐跟在大家身后的两三个男生有爆发力一些。
他们练了好几次,数不清楚到底跑了几圈。
好像很久很久,久到风在脸上都能划出划痕。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淤血,整个口腔蔓延着一股铁锈味,谢程里单手撑着墙,用力地汲取着空气,额头上汗滴顺着轮廓不断往下滴,很热,可他依旧没有脱下外套。
比起谢程里,另外几个男生像是要死了一样,直接瘫倒在地。
王天驰惊喜地走过来,拍了拍谢程里的肩,赞扬道:“可以啊学委,真看不出来耐力这么好呢,比他们几个有范多了,我相信只有你稳住,肯定能进小组赛。”
虽然年级那几个体育生比不了,但像杜澎他们那种次货,肯定能比赢。
谢程里似是没听见他说话,转身自顾自离开了。
留下王天驰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他是刚才哪句话说错了吗?
洗手间里。
谢程里弯下腰,冲洗着双手,随后直接捧起一手水直接扑在脸上。
汗与水混杂在一起,太过温玉皎白的皮肤在运动过后,甚至能看清眼下的褐棕的斑点。
急促的呼吸,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跑步的样子和你逃跑的时候很像。”
话语声从身后传来,谢程里抬眸往镜子中一看,便看到了身后的女孩。
梁晚半靠在洗水间的门上,与镜中他的视线相对视。
她明明在笑,可是眼睑却是稍稍慵懒地斜着,唇角的锐度渗出几分阴森的寒意。
他知道,她现在很不高兴。
她虽然平时就不太正常,但也很少会展露出这样的神情。
“像狼狈的流浪狗。”她继续悠哉道。
少年没理她的话,继续洗着手,直到洗到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程度,他才关了水龙头。
汩汩往水道里流去的水声在着寂静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爽的冷意。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手机铃便响了。
是柳苏苏打来的,她结束排练去操场找梁晚的时候,没看见人影。
手机铃声不厌其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在第七声重复之后,那头挂掉了。
梁晚没接电话,也没再说一些戏弄他的话,看了谢程里几眼后便转身离开。
等梁晚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原本站在角落里的女孩迟缓地走了出来。
谢程里早就发现陈季站在那里了。
她犹豫解释:“我看你走得急,想问你要不要喝水来着。”
陈季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是王天驰让她给他的,此刻在在她手里顿在空中显得尴尬又多余。
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来时碰巧听到梁晚在说话。
梁晚说的话不好听,但谢程里没有反驳,她没理由站出来替他说话,也不想让谢程里知道旁人听到了那些话。
可是他眼神往角落里瞥的时候,陈季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谢程里没多说,看上去面色如常,他淡淡应声,“嗯。”之后从陈季的手中接过那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往下灌,一口气没有停。
陈季垂下眸子,望着脚尖,脑子反复回放着梁晚刚才的话,又想起张菲那群人上次在洗水间里讨论的事,一时在担心他们话的真假。
“你是在帮她补习吗?”她掐了掐虎口,还是问出了口。
她是他同桌,又坐在梁晚身后,她比谁都清楚那些说谢程里和梁晚最近如影相随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良久,“嗯。”他合上瓶盖,没做过多解释,从陈季手里拿回自己的书包后便径直出去了。
今天梁晚难得没有再来烦他,谢程里如愿坐到了那班六点半的公交车,不用再走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可是更让人觉得厌恶的是,梁晚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张扬的狠劲儿让他觉得有些心虚,这种感觉在心底始终挥之不去。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着,远离着市区的道路上,行人越来越少。
耳机里的听力似乎隔着一道筑牢的城墙,听不入耳,静不下心。
第25章 02:46
*
夜幕将临, 繁华市井的喧嚣街道人满为患,几个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烧烤架的烟雾裹挟着孜然香气缕缕往鼓风机上飘动,初秋的晚风带着透气的凉意。
嫌里头烟雾重, 他们坐在了外面,围着张大圆桌子,几个人坐在塑料靠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黎之行和李柳山他们正拿着手机打游戏,梁晚和其他几个女生帮柳苏苏在看手机挑选裙子。
几个男生刚好组局, 不过大概是运势不好, 饭点打得急,一直连跪,气得黎之行骂了好几句。
坐他对面的柳苏苏听入耳, 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冲他翻白眼。
就上次黎之行给辰靖嘉递情书那事儿, 两人还没翻篇呢。
像以往这种情况,黎之行早就不知道哄人多少遍了,但这次不知道这俩人抽抽哪根筋, 双方就这样互相僵持着,谁也没跟谁说好话。
大家一开始还觉得很尴尬,毕竟这个一出现那个就不来, 久了就发现还好, 这两人就一幼稚园小朋友性子, 闹不了两天的, 反正他们俩自己都不嫌尴尬,大家也就不觉得了。
“咋了,眼要瞎?”黎之行放下手机,就冲柳苏苏讽刺道。
习惯了这人嘴毒的习惯, 柳苏苏就没有赢过他一次嘴仗,除非他主动认输, 不然她一定说不赢他。
所以这种情况下,她一般都是选择能动手就绝对不会动嘴的原则,谁让这人嘴欠。
想着,柳苏苏就直接伸出腿踹了他一脚,真不巧,黎之行今天穿的他那双新买的AJ,脸色立马就黑了,比刚才连跪几把的神情还要难堪些。
但凡对面不是女的,他真能当场撂桌子。
那可是鞋,踩哪儿都不能踩鞋。
说时迟那时快,男生直接反向控制,将她那条不安分的腿夹在自己两腿之间,没让她离开。
柳苏苏瞪了他好几眼,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把自己刚刚作恶的那条腿给收回来。
两人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际在桌下暗潮涌动,几个人就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张大圆桌子不停地摇摆抖动。
最后还是梁晚看不下去了,开口阻止了这场闹剧。
她极其没耐心地用筷子敲着桌面,“哎,我说你俩够了啊,还吃不吃了?”
两人这才各自收回自己的腿,黎之行一脸得意的满面春风笑,柳苏苏看着就来气,恶狠狠地用双指隔空示意要戳他眼睛。
李柳山看着这俩人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便主动岔开了话题,将矛头转向劝架人身上。
“晚姐,我听人说你最近跟那年级第一走得挺近。”
烟火气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往来,俗食的气味一旦沾染上,便在身上久久不散。
梁晚没不含糊,只是刚才才和他口中的年级不一闹了点不愉快,现在听李柳山提起,也只是只言片语道:“你一天没事做倒是挺能听人说。”
“瞧你说这话,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那小子精神有点病,你别回头惹上了甩都甩不开。”
梁晚听着淡淡一笑,也不知道现在她和谢程里两个人是谁甩不开谁,搞错对象了吧。
不过她并没有明说,而是问了句:“你觉得他哪儿不正常?”
李柳山看梁晚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于是好心提醒:“哎你别不信我,我以前跟他一学校还能不知道,成绩倍儿好没差,但人真有点问题,神经兮兮的,像是有什么自闭症一样,这种人最容易犯错事儿我跟你说。”
“李柳山,你一天听风就是雨的,你接触过人家嘛你就这样说,人可是我们九中的代表,你可别造谣人家。”坐梁晚身边的短发女生一脸不信地反驳。
李柳山原先也就是随口说说,但现在一听人这么讲,立马当真了,拖着椅子往前坐,一副要促膝长谈的阵仗。
“这人真有病没和你们开玩笑,就不说我朋友之前跟我讲的事儿,就我自己都撞见过一回。你想想我们上初中那会儿才多大,他······”
激烈的叙述过程还未来得及展开,便被少女厉声打断。
她掀起眼皮,冷冷地看向李柳山。
“有完没完?”
女孩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耐,虽然平时大家也都习惯了梁晚的脾气,但这么正经,还是很少见的。
得,碰到逆鳞了。
刚还准备吃瓜的几人,此刻不约如同地收敛了好奇的表情,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凝滞,连柳苏苏都惊讶。
“你吃串还是讲故事?”她抬了抬下巴,算是主动找了台阶下。
黎之行平时看着不着调吊儿郎当,但最能缓和气氛,看梁晚那样说话就他一个人敢直接笑出声来。
但他也没故意往枪口上撞,而是从桌上拿了串烤肉猝不及防地塞进李柳山的嘴里,学着梁晚的语气清嗓说了句:“吃串还是讲故事?”
李柳山咽了咽喉,他们这群人里没特别小气的人,大家都挺和得开,不会去斤斤计较梁晚那句话的轻重。
反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随口说两句而已,不能提就不提了呗。
可越想越觉着梁晚这反应不正常,未免是有些过激了吧。
谢程里是她什么人?他们又是她什么人?
大家都是些特有眼力劲儿的人,没几句话就将话带偏了,讨论到下周的运动会上了。
听他们说,运动会辰靖嘉应该要回学校,这可没把柳苏苏激动坏。
瞧她那样,哪里是辰靖嘉回校,分明是她祖宗回校,赶着上前去八抬大轿抬进来呢,黎之行撇嘴默想道。
九点左右,街道的夜市全都摆了出来,五颜六色的彩灯熠熠生辉,交叠在一起,迷人又亮眼。
只是烧烤味和酒味闻久了,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有些恍惚混沌。
梁晚正想着要不要去逛逛吹吹风时,迎面走来的几个人主动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我刚和川儿说是你们,他还不信,没想到这么巧真碰上了!”说话的女生叫孟锦怡,长长的卷发梳着一个优雅乖巧的公主头,但却与胸前大面积的纹身看着极为不符。
她揽着的男生看上去比她岁数大上不少,应该是新男朋友,梁晚他们都还没见过。
孟锦怡口中的川儿是她表弟,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乐呵呵地和黎之行一群人打着招呼,他们先前是同学,孟锦怡也是因为表弟的原因才和梁晚他们认识的。
暑假过后就没见过了,这换男朋友的速度可真快。
年纪看起来比她前任都大了不少,估计得二十五六的样子,不过长得倒挺帅,没那人模人样孟锦怡估计也看不上。
梁晚扫视男人的那几眼,那人也打量着她,彼此察觉到对方眼神的时候,梁晚神色如常地先挪开了视线。
这人眼神让人挺不舒服的,不过孟锦怡就喜欢这挂。
那男的正准备主动和梁晚认识握手的时候,就被孟锦怡伸手打了,女孩一脸娇恬,语气却是一万分的警告,“握什么手呢?你洗手了吗就跟人家握?”
旁人听着孟锦怡这熟悉的损人语气,不免都置之一笑,“哟,又换男朋友了。”
难怪能跟梁晚玩得拢,这俩人性格这方面总能找到一些相似之处,可能因为长的那些心眼子都不少。
像柳苏苏就看不惯孟锦怡这种说话拐一千八百个弯的人,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吗?非得让她去猜,跟这种人相处被阴阳怪气了都不知道,可难了。
她不是梁晚,能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
“我怎么说你呢?当了好学生就不认人了,电话都不回一个?”孟锦怡故意挖苦她。
梁晚勾唇,将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在耳后,回:“少来。”
她有没有给自己打电话,梁晚还能不清楚。
“得,下次约,到时候可别跟我扯什么别的理由啊。”
梁晚故作勉强的点点头,一心想着打法她走:“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