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哥,你这真绝了啊!”说话的人和他勾肩搭背。
“真的卧槽, 就我们学校这破音效你都能唱出这效果, 太牛了。”
“嘉哥,你看今儿这阵仗,搞得跟明星应援似的, 你说你这要是哪天开演唱会了还得了哈哈哈哈……”
“说真的,阿辰,哪天你要是开演唱会了, 别忘记哥儿几个啊。”
他不快不语回:“说的跟真的似的。”
光下, 少年风华正茂, 棱角分明, 连轮廓都被光晕笼罩着。
他衔笑与他们谈论,态度不算自谦,却不没多骄傲,只是少年人的自信随性。
“行了, 不打扰你休息,回见。”
大概是知道他下午还有行程, 回办公室跟老师聊聊就得走,大家都没过多与他纠缠。
直到那群人热潮渐渐散去,走到教学楼下的转角口,柳苏苏才发现此刻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阳光透过高楼照射下来,却被大树遮挡住大半,只要往左迈出一步,就能感受到秋日里温暖的和煦。
每一块方形的石路上,遗落着散开的落叶,时不时地被风裹挟。
辰靖嘉手里拿着瓶别人递的水,见她没走,抬眸疑惑看向她。
柳苏苏双手背在腰身后,紧张得双腿都有些打颤
不远处的音乐声吵闹得震耳欲聋,可是此刻她却丝毫闻声不鸣,女孩不自觉地抿抿唇,咽了咽喉,脑子里准备好的话语曾练习过千百遍,此时却像是烫嘴山芋一般,含不住吐不出。
“有事?”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辰靖嘉就先开口问了。
她点了点头,与他对视时,紧了紧拳头,给自己鼓气。
想着就这一次,成也好,败也好,总归说出来她就舒坦了。
而且万一呢?不是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说法吧,比起他其他那些爱慕者,她总归比她们跟他更熟吧。
于是一鼓作气,闭着眼睛,开口道:“辰靖嘉!有件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我……我……”
一股强劲儿从她脖颈后方传来,话都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被身后的人给拖住了。
勒得她差点没喘过气儿来,她反射性地往身后仰头看去,便看见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丑脸”———黎之行!
该死的冤家!
天杀的混蛋!
她双手扒拉着他的大掌,由于吃痛,浑然不觉数米外还站着辰靖嘉,便开口大骂起来:“日了个鬼!黎之行你他妈脑袋被门夹了!放开老娘!sb吧!”
黎之行神色不太好看,不过似是根本没听见她的骂声一样,也没松手,沉着脸对辰靖嘉说了句:“人我带走了”之后便拖着柳苏苏离开了。
留下辰靖嘉一人在原地。
柳苏苏被拖走的样子着实算不上好看,因为后脖颈被某人拎着的缘故,她双脚是垂在地上的,时不时地反抗蹬一下地面,却是无果。
黎之行像是不知道痛一样,明明手背被柳苏苏抓好多条红印子,他都愣是没松手,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条神经。
几分钟后,穿过人少的林荫道,到美术楼下的湖泊边上,黎之行在柳苏苏的百般挣脱下终于松开了手。
柳苏苏想都没想,抬腿就直接朝他腿上踹去。
不是以前随便的小打小闹,是真生气了的劲儿,并且踹到了实处。
男孩只是闷哼一声,并没有过多责怪她,柳苏苏眼尾泛红地瞪着他,心里的气压根没解半分。
偏他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几秒钟之后还故作没心没肺地对她笑:“真生气了?”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拨她的碎发,却被女孩一把打开。
泪水像是泄洪的堤坝,一瞬涌来:“黎之行!你混蛋!”
话落,他的手顿在空中,气氛凝滞。
潺潺的水声在耳边缓流,看着她崩溃愤恨的神情,他整个胸腔都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涩得发疼。
她咬着字问:“你知道我刚才要做什么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久他才扯着唇角,吊儿郎当地回了句:
“知道啊,不就想跟他表白吗?”
语气中夹杂着并不明显的心虚与无奈。
“知道你还来捣乱?”
气压一时降到最低,几乎快要凝结成冰,两人此时无声胜有声,许久,才听他说:
“何必呢,人又看不上你。”
柳苏苏看着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垂下眸子,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什么都不懂,明明她都已经准备很久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
全都被他搞砸了。
“黎之行,你以后别找我了。”
---“咱俩完了。”
无论之前他俩闹成什么样,彼此都从未对对方说过这样的话。
真是决绝又狠心。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认真的。
风过静止,蓝天白云下,偶尔会有一道橙晕映照天空。
做错事的人像是个垂头丧气的鸵鸟一样,静在原地懊悔不已。
*
红砖堆砌成的墙面,枯黄的落叶稀零地飘洒着,色彩鲜艳分明。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树下,与远处打成一团的热闹情形完全不同,她正心无旁骛地闭眸默背着古诗词,时不时地会停顿一下,想起后又继续背。
陈季自觉自己不算一个记忆力特别好的人,所以每每温故知新的时候,都会现在脑海里过一遍。
她靠着树背,放缓了唇上的速度。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好不容易背完全部内容之后,她才缓缓睁眸,忽如其来的刺眼光线强烈得她下意识地避了避。
耳边响起少年的提醒声:“同学,你校牌掉了。”
原本放在裤兜里的校牌因为被她不小心牵扯到了绳带而掉在了地上。
辰靖嘉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只是方才见她背得出奇认真,就没出声打扰,直到等她背完。
陈季抬眸看向他时,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辰靖嘉,或许是因为经常听班里的同学提起他。
他高瘦英俊,穿的衣服很潮,家里很有钱,人很出名……什么都好,这是他们说的。
她弯身捡起后,见他还没有离去,于是朝他微微点头示意:“谢谢。”
辰靖嘉驻足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不用谢。”
微风拂面,带着秋日的凉爽,凉意之中也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与明媚。
擦肩而过之时,她微微扬起的马尾碰触到他的肩膀。
等走远十几米后,他才瞥了眼左肩,仿佛仍能感受到那片刻的温度,随后转身回头望走远的少女背影。
或许是错觉,那清冷孤傲的灰调与那热火朝天的背景扦格难通。
辰靖嘉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时,不过却没想到能碰见梁晚。
她此刻把玩着一片叶子,眼神里满是玩味地打量着他。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偷窥者”一脸的神色不明,等他走近了,才主动开口若有所思地问他一句:“认识?”
辰靖嘉否认。
她冷笑一声,意味不显。
“看见苏苏了吗?”她继续问。
“五分钟前跟黎之行一起走了。”他说。
梁晚“嗯”了一下,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的想起什么,于是再多问了他句:“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辰靖嘉一时没有答她的话,他这种对表白场面司空见惯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柳苏苏的心思。
隔了一阵,他才反问:“你觉得她应该跟我说什么?”
一句话,梁晚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好。
梁晚找到柳苏苏的时候,她刚表演完自己的节目,下台时眼妆全都给哭花了,假睫毛半搭在眼皮上,两条黑杠顺着脸往下,看上去好不狼狈。
她先前准备这支舞准备得有多认真,此刻就有失落心碎。
周围的朋友像是看猴子一样围了过来,一个个嘘寒问暖地问她怎么了,她们每个人多问一句,柳苏苏的情绪就多崩溃一分。
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连表白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已经伤心成这样。
梁晚在旁边愣了一会儿,与柳苏苏对视的那一秒,人潮之中,她哭得稀里哗啦,梁晚赶紧跑过去将女孩抱住。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此时看到柳苏苏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她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或许是她低估了女孩子炽烈又虔诚的那份青葱爱意。
柳苏苏顺势将双眸埋进梁晚的肩窝里,用力地回抱住她:“我刚才一步都没有跳错哦。”
透过一层布料,梁晚甚至能感受到她泪水的温度,正在一点点的漫开,打湿着她的衣肩。
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许自责,“抱歉,我刚刚没有看到。”
“没事儿,下次我单独挑给你看。”她压不住嗓子眼里的哭腔,几乎快要忍不住嚎啕大哭。
良久,“好,我会很认真的看。”她应声。
“梁晚……”
“嗯?”
“我以后要喜欢一个很喜欢我的人。”
“好。”
第29章 02:46
阳光云层, 余晖铺洒在地面上,星星点点。
校园门口,市井喧闹, 人群渐渐涌散。
一眼望去,低矮的电线杆稀零却又凌乱。
校门路口的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在嘈杂的人景中并不打眼。
过了几分钟, 一大批学生从校园里出来之后, 人渐渐少了一些。车上副驾驶下来了位模样精致的女人。
她慈眉善目,眼尾衔着笑意,看上去温柔优雅极了。
等不远处和朋友正在谈笑的少年走出了校门, 她才出声轻唤了句:“阿辰。”
辰靖嘉顺势看过去注意到她, 他还没出声,倒是旁边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主动和女人有礼貌地打起了招呼:“阿姨好。”
男孩们刚还放肆的模样,此刻收敛了不少, 大约是觉得太过失礼。
女人含笑点头。
辰靖嘉和朋友们告别后,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夕阳耀眼的光芒折射在女人身上,似是给她镀上了一层恬淡精致的钻辉。
辰靖嘉走到她身边, 十六七岁就已经有了让人不得不仰视的身高。
“怎么来了?”
女人伸手轻轻掸了掸他的肩, 望了眼车里正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笑意温情, “你爸今天难得不应酬,我怕他都快忘了你学校在哪里了。”
一边说着,辰靖嘉就先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替她拉开车门, 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绅士的魅力。
骨节欣长的手指与漆亮的车色,是黑与白的对比, 透露出一种别样的相得益彰。
随后,少年走向后排,单手拉开车门,弯身进去,动作行云流水。
狭窄的道路,十字路口忽然穿出的三轮车猛刹一脚,生怕撞上前面的豪车。
傍晚的微风拂动着街旁两边的落叶,不知不觉,或许是在某一夜过后的清晨,在人们不在乎的一个瞬间,盛夏茂绿的枝叶已经从根脉开始泛黄。
树下的少女片刻前顿住脚步,她双手下垂拉着书包双肩的系带,注视着那辆正在驶离这片区的轿车。
直到一片发黄的落叶落到她的肩上,她才侧头去将它拨开。
六点末的公交车从面前恍然一过,鸣笛的声音惊得陈季瞬间回神,连忙迈开腿着急地跑向公交站台。
七点之前,她得赶回家里做饭,因为她妈常常打麻将太晚而忘记时间不做饭,否则等累了一天的酒鬼回到家里,就会又是一场疲惫尖锐的战役。
秋冬的昼夜间距拉大,天色越发黑得早快,蝉鸣止在夏尾。
夜黑风高,不见星月,晚间风声伴随着叶子飘动的声音,不免有些吓人。
饭点过后,梁晚拿着前些天网购的猫粮狗粮,飞奔似得准备下楼。
肖何蓉看她动作看,连叫了她两声:“穿件外套再出去!”
夜里风大,温度降了不少,多吹一会儿就算不会感冒怕也是会头晕脑疼。
梁晚含糊应声,从玄关口随手拿了件外套就跑走了。
树影在路灯下婆娑起舞,小区里荒废的游泳池时不时传来两声流动的水声,几块乱石随意地摆弄着,显得斑驳光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