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让她做题,做题!又不是个做题机器,和他聊天他就讲题,她又不是个听题机器。
烦死了,烦死了。
偏偏的,她居然像个受虐狂一样真听他的话。
要疯。
不过托谢程里的福,期中考试的年级前三百她虽然没有进,但总算进了前四百,大概是她这么多年来考得最好的一次。
总不能白日做梦,一步登天,毕竟她也就那学习底子在。
别提肖女士知道排名的时候有多兴奋雀跃了,连夜就给她老钱打了电话,说梁晚现在学好了,可争气了呢,都进年级前四百了,要不了多久,前两三百不是事儿。
知道的是进了年级前四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女儿高考全市第四呢。
当时梁晚就在她身后看电视,听到时差点没给嘴里的温水呛死。
学校每次大型考试过后,都会为每个年级颁布各种激励奖项。
这次梁晚进步大,十年难得一见地进了进步奖项的名单。
比她妈肖女士还高兴的,也就她那帮子狐朋狗友了,还专门给她整了一席,搞得比他们自己领奖还高兴。
“晚姐,我听说肖阿姨是不是给你报了一特有用的补习机构啊,你也给我介绍介绍呗,咱不也是有梦想上清华的人嘛。”
饭后,一男生走到她边上来打听。
坐梁晚身旁的柳苏苏贼兮兮地替她笑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吗?什么补习机构哪有我们年级第一有用啊?”
男生不是九中的,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黎之行叹气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听哥的,咱没那福分,顺其自然吧。”
有人接话:“是啊是啊,谁那么有本事啊,居然能逮到市第一补习功课,是我的话做梦都要笑醒。”
“也别太夸张,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怕是全国第一给你补习都没用。”
“瞧你说这话,光补习有什么用,那肯定需要‘爱’的督促啊,谁他妈督促我啊?”
听他们几个人在那里一唱一和的,梁晚笑得差点没喘过气儿。
却到底一句都没有反驳,仿佛是开得起这种玩笑,也好像是某种程度的默认。
*
周一那天
九中礼堂的颁奖典礼上,全年级的学子齐刷刷地坐在礼台下。
最前面的一方,坐着一排的校领导和主任老师。
梁晚站在幕后的领奖队伍里,透过缝隙,老远就看见那独占高台、风华正茂的少年。
光影落在他的身上,礼台上只有他一人,隆重的音乐,响亮的掌声,惊赞的致词。
学生时代,大概没有哪种光辉是大过于此时的荣誉。
恍惚一刹,所有人都好似成了那一幕的陪衬。
恰好,他的身后就是即将上台领奖的梁晚的一群人。
与他擦肩而过之时,是梁晚第一次觉得离他真正意义上的很近。
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的感觉,哪怕是为了捉弄他而故意凑近的距离,也没有此刻这般心颤又雀跃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照在木椅上。
悠悠静静的小林道里,偶尔会有冬鸟振翅飞高的声音。
枯木虽然落了枝叶,但却依旧在这初冬寒月里,奋力生长。
树下,两人并肩坐在木椅上。
梁晚伸手找他讨要:“谢程里,给我看看你的奖状呗。”
她拿过谢程里的奖状后,又回过头把自己刚才领到的奖状递给他,大言不惭地说:“喏,我也给你看看我的,猜你应该从来都没有得过我这个奖吧,是不是特别牛逼?”她拖长尾音,嘴角微翘。
她笑盈盈地问,谢程里微微扬起唇,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奖状,随后叫了声她名字,“梁晚”,淡淡说:“别说脏话。”
梁晚歪了歪头,鼓着嘴,佯装勉为其难的模样答应:“哦,好吧。”
她看着他的奖状发了会儿呆,真诚发问:“哎谢程里,你家都被奖状堆满了呀?那你睡哪儿啊?”
在和这个寡言清远的木楞子相处之前,梁晚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话有那么多,也没觉得说这种明知的鬼话有多好玩,可她现在就是觉得特别有意思。
却没想到谢程里居然也会呛她了,“担心这个干嘛,又不睡你家。”
梁晚眯了眯眼,盯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哟哟哟,现在都会呛我了是吧。”
女孩不怕死地继续道:“你来呀,我床挺大的,够睡两个人。”
一分钟,多一秒。
“谢程里,你怎么走了。”
“谢程里,你走慢点。”
“谢程里,你给我站住!”
“谢程里,我不说了~”
“对不起嘛。”
他停下脚步,她连忙跟上。
“原谅了?那你跟我说句话。”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就一个字啊?太敷衍了吧。”
······
*
今年的初冬来得太早,宣城的天几乎都快要分不清白天亦或者是黑夜。
雾霭的天气,沉闷得让人提不起太大的精神。
天很冷,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衣与棉袄,臃肿着揣紧了双手。
街道上的灯光,有时整天都会亮着,为这座城市点着微弱的光芒。
两道的梧桐树几乎掉光了身上的叶,只剩下个光秃秃的躯干。
元旦放了三天假,黎之行趁着他妈出差,就在家里开了个Party,叫了一群人来疯了一整夜。
震于肖女士的威严,梁晚没敢留宿,半夜偷猫着回了家。
知道她这段时间对学习挺上心的,难得有机会出去和朋友玩,肖女士没多加责备她,甚至第二天早上没去叫她早起。
结果这丫头不知道又抽什么疯,睡到将近中午的样子慌慌张张起床,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忙着说要出门。
给她做了一大桌子菜,问她回不回来吃饭也不说就跑掉了。
太野了,干脆住外面算了,肖何蓉叹气。
梁晚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接到朋友的电话,就上次和她一起路过谢程里兼职那家书店的朋友。
电话里那人跟梁晚说,今早她和孟锦怡几个人路过了那家书店,进去逛的时候,孟锦怡居然也认识谢程里,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现在都还在聊呢,问她是不是把人介绍给孟锦怡了。
梁晚直接从懵懵的梦中醒来,差点没当场表演个鲤鱼打挺摔下床下,一边接着电话就一边下了床。
妈的,死孟锦怡,趁人不在挖她墙角是吧。
她梳洗完后就飞奔出了家门,打车直奔谢程里兼职的那家书店去了。
要说孟锦怡这人什么好呢,就喜欢在危险边缘寻求刺激是吧,干脆下次见到她直接把她那张脸皮撕下来算了。
想起上次在走廊上,她非要让谢程里叫她姐的样子,梁晚现在心里就心烦意乱得很。
“师傅,麻烦您快点儿。”
“妹妹,今儿不是放假吗?补课呀,还这么赶啊。”
冷风从车窗户里不断吹进来,原本光滑的皮肤被吹得有些生疼,鼻子没吹一会儿就红得忍不住吸了吸气。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忙着捉奸。”
话及此,开车的师傅顿时闷住,没再说话了,只是暗暗地加了加脚下踩油门的力度。
心里却忍不住感叹道,现在这些小年轻啊,玩儿得太花了。
不过梁晚来得不太凑巧,孟锦怡他们刚走不久,临了时还买了十几本书,也不怕拿不到。
谢程里那时正拿着新书对着电脑汇算新书的书籍编号,就见梁晚打开店门,急冲冲地跑到他柜前憋问一句:“人呢?”
她来得急,问话有些没头没脑,谢程里没懂:“什么人?”
“你说什么人!”
他愣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走了。”
梁晚一副欲不罢休的模样,从他手里抢过那本书,上下扫视他一眼,质问:“她调戏你了?”
要不是别人跟她说,她还不知道呢,谢程里居然能跟人聊一上午。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些声音,但情绪激动之下,还是惹来了周边看书那几人的注意,尤其是一个带孩子的妈妈,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两人。
谢程里大概也没想到她在这里口出狂言,听完都不免滞缓了一瞬才回:“没有。”
梁晚自己也觉察到有些不妥,收了语气,在他边上站了一会儿才把他书还给他,不太自然道:“我等你下班。”
女孩明显不信,她用手指头都能想到孟锦怡说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话。
梁晚找个位置坐下,真就等了他一个多小时,有人来交班之后,才跟谢程里一起离开书店。
午间,太阳露出一角,晒在地面上暖和了一些。
紫外线强,在光下久站一会儿就觉得露出的脸有些疼。
刚出书店的门,梁晚就不走了,站在那儿不动。
她有些闹别扭,不像往常那样贴他很近。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挡脸的手势,谢程里伸手将她拉入阴影处。
少年少女,僵持在那一处,两人对视着眼眸,却好一阵无话可言。
他比她高出不少,只是往她面前轻轻一站,就能帮她挡住那刺眼的光线。
“不冷吗?”他主动开口问了句。
冬日里光线强,温度倒没升多少。
她出门时随便穿了件厚外套,与大街上的裹得严实的行人相比,还是薄了不少。
“我要吃那个。”
她指着他身后那家哈根达斯,缓缓说。
十分钟后
梁晚如愿地拿着那根冰淇淋坐在商场空余的座椅上,用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吃。
商场里开着空调,热气上来,她身上暖和了不少,嘴里是冰奶化开的味道,冰冰凉。
商场外的街道上,车流不止。
节假日的广场上,人比往常多了不少,有不少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玩滑板。
喧闹的场景融合着几分人烟安宁的气息。
谢程里坐在她身边,他目光幽远地看向远方,等到梁晚那根冰淇淋快要见底时,他才收回视线。
徐徐道:“她没调戏我。”
这是她方才问的话。
梁晚顿了顿咬勺的动作,迟疑片刻,“那她跟你说什么?能跟你说这么久。”
不是像刚才那般质问,而是真的好奇。
“问价格,每一本书的价格。”
她知道的,他不可能不回。
孟锦怡跟她最像的一点,大抵就是也喜欢戏耍人。
其实谢程里说得不够具体,孟锦怡是从书架里选了七八十本书出来,让他每一本说清楚价格和内容,这些东西明明封纸上都是有的。
她也是路过那里,随便看看,没想到会碰到谢程里这个熟人。
见他兼职,自然要照顾一下生意,毕竟好说歹说也是梁晚的朋友不是,所以一时起兴折腾了一会儿。
“sb。”女孩低咒一句。
一旁传来少年忍俊不禁的细碎笑声,清透的眉眼泛着浅褐色的瞳光,梁晚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
这次他倒是没说她不该骂脏话。
梁晚瞥了眼他,语气带着丝丝不明显的抱怨,“你好难处,这么久了才换来一根心甘情愿的冰淇淋。”
从夏天到冬天,转眼都快四个月了。
少女的唇上沾染上了一些化开的奶油,一片灰蒙的背景尘埃色里,白与嫩粉的视觉冲击力极强,说话时那唇快速地一张一合,哪怕他不答,她好似都能一个人吧啦很久。
谢程里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挪不开视线。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紧扣了扣掌心,偏回视线,不再看她。
梁晚慢吞吞吃完那根冰淇淋后才起身,“谢程里,我回家了。”
“嗯,注意安全。”
见他没看自己,梁晚伸出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他缓缓地看向她,就听她说:
“她不会再来骚扰你的,我保证。”
谢程里不解:“梁晚,为什么你要替她做保证?”
“因为,我不喜欢。”
晌午过后,好不容易见到的日头又隐藏在那一层层乌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