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末的那段时间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太用功了,反而有些弄巧成拙。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那段时间对我不上心的,怕我超越你?”
他含笑反问:“我那么卑鄙小人?”
梁晚摇了摇头,迟缓道:“那倒也不是,你这人放古代那种反驳君王典型的高洁傲岸之士,死因就是宁死不屈,太正大光明了。”
雪花漫天纷飞,他像是打开了梦幻之城的城门。
无论表面上看着多么炫目美好,可城外的肮脏阴暗也是现实。
少年抄在口袋里的手不禁僵了僵,冬天真的很冷。
良久,“梁晚,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话落的那一瞬间,漆黑的天空响起连声不断的巨响,随即而来的是那绚烂夺目的烟花,五彩斑斓的火星似是一瞬炸开窜向整片天空。
眼眸几乎被那尽情绽放的烟花被淹没,每一道划过天线灿烂的弧痕,都像是画家手中最完美的一笔,点缀着这场全民盛夜。
“新年快乐,谢程里!”
她扬起笑,看向他,少女的欢愉张扬又肆意。
每一眼,每一颦,多到每一次话语,一个弯翘的弧度······都远比这刹那芳华来得更加砰然心动。
梁晚弯头,从包里面拿出一个略显破损的小灵通,有些久远了,小学的时候肖女士为了联系她方便给她买的。前些日子她翻找了出来,充好电后意外发现还能用。
不过只能用来接打电话,好几个键都被她摁坏了。
“给你。”她将手机递给他。
见他不拿,梁晚直接主动拉过他的手,将手机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对视上谢程里那双不解的眼神,她徐徐说:“放心,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方便我联系你而已。”
她不想每次都像这次一样,千方百计地通过别人打听到他的消息,也不想和他断联这么久。
“再说了,你不用跟我计较那些。听王天驰说你在外面帮人补习收费还挺贵,我白占你这么久的便宜,你不也没跟我计较嘛。”
梁晚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她显得有多么体贴入微。
要是让柳苏苏他们知道,他们肯定会笑死她。
但他们没福气啦,应该一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她有这么细致。
“反正都占你这么久便宜了,再让我占一个呗。”
雪花在树叶上缓缓飘落,远处的高楼大厦鳞萃比栉,车灯晕染在视线里,像是一个画不圆的圈点。
女孩张开双手,没有丝毫犹豫,朝他走向一大步,没等他回神,就已经将他抱住,很轻很轻。
“抱抱。”
一秒钟的诧异。
两秒钟的惊喜。
她知道自己有多得寸进尺,可是他没有将她推开。
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迈步。
“乖乖,要跟我说新年快乐才行。”
城市边缘的烟火燃烧得糜烂,新年里,每家每户都会走亲串门,互道平安喜乐。
可是在谢程里的记忆里,已经模糊得记不清上次这样的场景与祝福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从来都没有过。
“梁晚。”
“嗯。”
“新年快乐。”
不止新年快乐,请在新的一年,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快乐。
第44章 02:46
春节里的这场大雪, 前前后后连着差不多下了半月。
整座城市像是被雪完全覆盖住了一般,一眼望去,净是洁白的世界。
烟花爆竹燃到了元宵那天, 小区里才算彻底安静了些。
新年里,肖女士和梁老师带着梁晚各处走亲戚朋友,三天两头就没有断过。不过因此,梁晚的口袋倒是比往常鼓了不少。
白日里走亲戚, 深夜里她就给谢程里煲电话粥。
大多时候问他在做什么, 他的答案好像都只有一个“做题”。谢程里总是这样,有做不完的题。
有时候梁晚不挂电话,就会自说自答地和他说上一两个小时, 他偶尔中途会“嗯”一声, 算是应答。如果他要挂电话了,那一定是他做完题准备洗澡或者睡觉了。
元宵过去的两天后,肖女士的亲戚朋友们可算是走完了, 梁晚也得空了许多,“骚扰”谢程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春节档电影院上映了很多新电影,她上网查了查评论和评分, 最终挑了一部深受好评的爱情缠绵电影, 约了谢程里一起。
电话那边是明显的迟疑, 久久没有应答。
梁晚紧了紧手机, 半手捂着手机听筒,放低声音劝道:“去嘛,我票都买好了,你不去就浪费了。”
“你别让我找别人, 我朋友他们都回老家过年了,家里面也没人, 我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面多可怜啊,谢程里······再这样下去,我会孤单得自闭的。”
似乎是被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语打动了,电话那边的人再三犹豫后松了口。
女孩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后,门外就传来了肖女士的敲门声,随后打开房门问:“你今天又约了人出去吃饭?”
梁晚应声:“晚饭在家里吃。”
肖女士临走前还阴阳怪气一句:“你倒是还知道自己有个家,我以为这是你旅馆。”
计谋得逞后,梁晚雀跃地转了个圈倒在床上,赶忙给柳苏苏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今天晚上不去聚会了,让他们玩得开心。
开玩笑,她梁晚怎么可能缺人陪。
这话只能骗骗谢程里这种书呆子。
女孩发完信息后又跑到衣柜面前去认真挑选。
晚上七点左右,她才收拾完胡乱吃了两口饭就慌慌张张出门。
她化妆晚了一些,总不能第一次约人家就迟到吧。
外头天冷,雪夹雨洋洋洒洒地飘着,随便哈一口气好似都能凝结成冰。
肖何蓉看她出门时穿得全是风度,损了句:“小心把你美腿冻得走不开路!”
梁晚倒是不在意,穿厚了影响发挥。
上次就是,她抱他的时候全抱衣服去了。
她虽然打的车过去,但是不巧,这个点正是城市的高峰期,堵得厉害,她还是迟到了,电影都开场了。
稀零的影院大厅里,谢程里独自站在门厅边上,手上一直端拿着一桶爆米花和饮料,整个人都透着股拘谨不安。
寒风不断往他脸上吹,额前的碎发被吹开,少年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在风里显得孱病交加。
直到看到梁晚下车朝他小跑过来,那微蹙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来。
“给我的?”梁晚问。
谢程里应声,将那杯还热暖的饮料递给她。
暖意在掌心散开,冻僵了的手指终于有了些感触。
谢程里不会告诉她,他不好意思白看一场电影。
梁晚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和他说一边往里走。
“我今天好看吗?”她转过头,指了指脸示意他让她看自己的妆容。
谢程里不太懂她脸上的红红粉粉,但审美是客观的。
“好看。”他点头,算是陈述事实。
女孩听到这句赞赏,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隐约中竟然有点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羞涩。
“我们快点吧,开场了都。”她拉着他的衣角,朝影厅方向快步走去。
他们迟到了十分钟,影厅里黑了灯,电影已经开场。
两人一前一后地弯着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黑漆漆的四周,只有大屏幕亮着微弱闪烁的光,四下寂静,除了电影声再无其他。
谢程里上一次去电影院时,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学校发电影票,班主任组织了全班的学生一起去看。
那是一部有关亲情的电影,有关那时的记忆模糊。仍然记得周遭小朋友被电影感动得缩在父母怀里痛哭流涕,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座位最边缘,木纳地看完整部电影,最后在班主任的带领下离开。
他正想得入神时,身旁的女孩贴近他说侧耳小声道:“谢程里,奶茶我喜欢半糖。”
谢程里回过神,视线在她与大屏幕之间来回转换,随后定格在屏幕的画面中。
“嗯。”
梁晚选的这部片子偏文艺,她很少看这种类型的,她比较喜欢直白易懂的,浅显些也没关系。但是她觉得谢程里应该会喜欢这部,文邹邹的,晦涩难懂,跟他人一样。
谢程里看着屏幕,梁晚咬着吸管时不时地偷瞥一眼他的侧脸。正襟危坐的姿势,目不斜视的眼神,她发现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专注。
和他差不多大的同龄人,那些梁晚熟悉的男孩子。黎之行喜欢球鞋,辰靖嘉喜欢搞音乐,李柳山喜欢攒局社交……每个人应该都会有自己喜欢或者热衷于的事情,可是他没有,至少梁晚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学习吗?那只是他擅长的,亦或者说她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谢程里更多时候只是为了学而学,算不上喜欢,只是他恰巧比别人多了份天赋,多了份努力。
就像此刻,电影院里的所有人都会为了那一个笑点而哄堂大笑,可他一副明明看得比任何人都要认真的模样,却丝毫都不会流露出半点情绪变化,不是他在憋笑,而是他好像天生就被隔离在那些情绪之外。
他不知道,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看透了这一点,不过那时候她只是纯粹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谢程里这人性格内敛,不太会和人表达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和他相处,梁晚总感觉他身体里像是住着两个对抗的灵魂。
温煦与疏离。
她一步步地靠近,总想和他再多表达一些,多试探一些,那个看起来矛盾又冰冷的灵魂,触摸起来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梁晚,为什么一直看我?”他转头,那双无暇的眸子里是平静得宛若一滩死水。
电影的镜头不断交错变化,人影在浮光中闪烁,暗暗的环境里,好像沉寂得只有他们两人。
梁晚勾唇,眯着眼凑到他耳边:“好看呀,比电影好看多了。”
少女的声音清清甜甜,或许是今天那杯奶茶是全糖,软得她嘴都快化了,所以连说的话都是糖香散开的味道。
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边,像是藤蔓,顺着他的耳廓缠绕,掀起一阵悄然的悸动。
没看之前,梁晚以为这只是一部清新爱情电影,搞纯爱那套的,却没想到演到一半时,那热情奔放的尺度几乎快要溢出电影屏幕。
深吻的场景,女主水中欲显的身材,男主迸发有力的肌肉,湿漉漉的头发,恨不得将彼此揉入身体的紧扣拥抱……画面看得让人血脉膨胀,甚至连呼吸都不禁加快了起来。
梁晚捏着手里的奶茶杯,咽了咽喉,目光仍然紧锁着屏幕不肯离开,轻唤了他一声:
“谢程里。”
她那时看得太入迷,没有察觉到少年声音里的不自然。
“嗯?”
“我有些口干舌燥。”
······
“喝水。”他喑哑道。
一场戏,持续了将近两分钟还没有完,周遭的人群似乎都开始暗暗摩挲。
小声骚乱的动静隐匿在电影里的接吻声中。
“谢程里,我怎么感觉想解手?”
跟她看柳苏苏给她介绍的那些小说时,一样的感觉,她懵懂又隐隐期待。
见他不说话,梁晚伸出手去探了探他侧脸,故意认真打趣地贴心问:“谢程里,你脸怎么那么烫呀,是不是发烧呀?”
“谢程里·······”
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微弱的光将他轮廓一半映照在光里,一半在暗里。青春风华的男孩子,脖颈上突出的喉结哽咽有力,下意识咽喉的动作使得喉结滚动,薄美中透着性感。
梁晚盯得有些浑身燥热,为什么感觉这儿暖气开得有些闷人,喘不过气来。
耳边传来他的嗓音:
“梁晚,别说了。”他制止。
这次很清晰,她很清晰地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
真难得。
梁晚真的听话没再说了,只是她不说话,这尴尬暧昧的环境中,两人就更能清楚得听到前座情侣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那杯奶茶在她手从暖变到冷,一直到电影放映完,梁晚才喝完。
小口小口地抿,倒不觉得齁甜。
两人从起身到出影厅,都默契地没有和彼此说话。
准确地来说,那些心照不宣的情愫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外头风很大,吹得人止不住地打了个激灵,他看了眼她冻得发红的眼尾,垂眸将自己臂弯里的围巾给她系上。
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交流过一句话,谢程里看她的眼神总是在闪躲。
“你不冷吗?”她吸了口气,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或许刚刚不应该跟他逞一时之快,过嘴瘾的,他脸皮最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