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酒——香菜丸子【完结】
时间:2023-11-23 14:34:34

  江慕安听懂了小碗的拒绝之意。
  “是因为知酌吗,”江慕安笑了笑,“你们才认识几个月而已。你把我留在这,也是为了他,是吗?”
  小碗有些头晕,她起身将一扇窗户支起来,望了望被月光洒满一层银霜的地面。
  “王爷请回吧,”小碗朝窗外呼出一口白气,“我的事,不用跟任何人交代。”
  江慕安背朝小碗坐着,缓缓地说:“你为了他,把私养亲兵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可事是他做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碗猛地回头看着江慕安。
  江慕安看着小碗,说道:“江山和美人,向来只能取其一。我和知酌都是皇家子,从小比别人得到的多,也得有取舍。”
  小碗把窗户关上,静静地看着江慕安,眼里是江慕安看不懂的情绪。
  屋内落针可闻。
  “我想扇你。”小碗皱着眉头。
  “什……什么?”江慕安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小碗?”
  “我说,你再威胁我,我就扇你耳光。”小碗说,“你没被人这样打过吧。”
  “没……”江慕安有些磕巴,“只有太傅打过我手心,很久以前的时候,你见过。”
  小碗白了江慕安一眼,说:“我当时还给你偷御膳房的冰块了呢。”
  秋太傅以在南书房极其严厉,江慕安有一次课业完成的马虎,课后被秋太傅叫到书房里打了几下手板。
  江慕安向来是皇子们的典范,自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此事。小碗在门外听见以后,偷偷用布巾包着冰块塞到了江慕安手里。
  年少时的囧事被提起,江慕安和小碗都忍不住笑起来。
  刚才还有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破冰了。
  “江慕安第二天在课上说,他要做君子,”小碗说,“你方才说的话,是君子应所为吗?”
  江慕安咧了下嘴角,说道:“你对我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那是因为我记性好,”小碗缓缓道来,“那个时候是我很快乐的时光,自然记得。不过跟现在的你无关。”
  “如果能得到你,不做君子也无妨。”江慕安说地坦荡。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曾经喜欢的人,是个温润坦荡的矜贵皇子,”小碗说,“你想告发江知酌,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你可以用这个把他拉下来,朝堂之上这个不算阴暗,不过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委身于你。”
  江慕安点点头:“难怪太傅最看重你。”
  “别夸,”小碗说,“我这不是扣下你了吗,我不会让你去告发他的。”
  江慕安看着小碗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初十七推门而进,用自己提醒小碗时间到了。
  江慕安很有眼力见的起身准备告辞。
  小碗走到阶下,了然轻笑:“那些祈安福是真的,我不会再否认过去,但是我真的向前走了,我依旧希望你能安好,真的开心顺遂。”
  校场值夜的士兵低头向江慕ᴊsɢ安见礼。
  江慕安长身鹤立,直到小碗屋里的烛灯熄了,江慕安等来了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有人醉不自知,有人逃避清醒。
  *
  守备军各忙各的。
  小碗天天除了点兵就是练习射箭,每天不连中几把靶心就不下来。
  天一趁着混在军营里逮着年纪小的士兵跟他打雪仗。
  白竹和初十七给小碗开小灶补身体。
  乙尘大师无事不出现。
  一直等到了仲春二月,也没等到苍赤的动静,反而等到了来抓捕小碗的杨由。
  不用假装,杨由来真的也打不过小碗。
  刑部的官兵充到了守备军里面,杨由成了小碗的第五个陪练。
  李庄是山匪出身,颇有号召力,也是副将里唯一一个非军籍出身的,前两年一直是个兵痞子样。
  杨由和小碗坐在土跺上休息。
  “大帅,”李庄扯着嘴角,把那些飞出去的羽毛箭抚平,“你不杀负汉派来的人啊?”
  小碗梳着高马尾,回头时甩了杨由一脸,茫然地问,“什么?”
  李庄抬抬下巴,指向杨由。
  “您和太子刚和离,他就派人来捉你,”李庄怪笑,“真是无情”
  小碗瞪了李庄一眼。
  杨由拾起地上的土块就扔李庄,骂道:“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我替太子殿下教训你一顿。”
  李庄抽了两根箭杆打回去,小碗微微后靠,让他们滚远点打。
  小碗搓着手指上被弓弦勒出的印子,默默地想,确实是负心汉,都一个多月了,半片信也没收到,难道真生气了。
  杨由毕竟是正经京官,下三滥的招式路子比不过李庄,被李庄打得浑身是土,跑去搬救兵了。
  李庄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碗抬头看了一眼,“有事?”
  “大帅,大楚好儿郎多的是,”李庄局促地抿了下唇,盯着小碗眼角的痣,“要不你考虑……”
  李庄挡住了小碗身前的光,把小碗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浓密的眉毛不自然的微动,秋麦色的面庞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着。
  “刚才让你俩滚,你耳朵不好用?”小碗把箭杆抽在李庄胳膊上,疑惑和嫌弃在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来,“你找抽呢。”
  李庄难得觉得自己唐突,脸烧得慌,转身就走,小碗在背后叫住他,说道:“我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以后军营里有一条关于太子和恒安王的闲言,直接拔了舌头炖汤里。要是再传到我耳边一句,我不找别人,就单找你负责,你给我把汤喝干净。”
  小碗有意整治军营里的闲言碎语,也是给李庄一个警告。
  李庄背对着小碗应是,想到那个场景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是脑子进了骨头汤,大帅的美丽是极其危险的。
第91章 背筹谋
  南疆的温度在二月中旬就转了暖,早春比小碗在石渔镇的时候还来得早些。
  小碗也在这冷热交替的气候里染上了风寒。
  军营议事帷帐里。
  “大帅,反正苍赤也不来,咱们就举办一场春时畋猎吧,”副将郑凌看小碗有一点好转,便提议,“您带了我们一个多月了,也检验一下成果?顺便放松一下。”
  小碗摇摇头,微蹙着眉头,说道:“苍赤没有动静,这事不太对,对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利。”
  李庄不懂就问:“为什么?说明他们不敢来呗。”
  容词站在小碗身后补充:“各位,我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咱们虽然越来越正规,粮饷大帅也给按时发放,但是咱们现在是不听命于朝廷,只听命于大帅,跟叛军无异,京城没派大批人来,那是太子殿下压下了,但如果苍赤迟迟不动,就这么相安无事,咱们这个军营迟早会被赵孟将军那边缴收。”
  李庄点点头,哦了一声。
  小碗吩咐道:“春耕的日子要来了,这关系到百姓一年的生计,让恒安王安排人手,以恒安王的名义,带着些人去把越州个个士兵家里的农田还有老幼贫苦家的田地先处理了,去年家里没粮的,组织去咸州买粮,去年咸州丰收,粮价不会太贵。就着春耕的名义,在咱们的粮仓里也储备下一批粮食。”
  副将得令而去。
  之前以为苍赤会出兵,所以赵孟和守备军不会再这个时候内讧。
  小碗不想让江知酌为难。
  两日后,小碗自己坐在帷帐里思考。
  “老大!”天一掀帘跑进来,“师父叫你去找他,他有事同你说。”
  翻身上马,小碗带上容词直奔乙尘大师的宅院而去。
  “师父,”小碗轻轻敲门,“我来了。”
  乙尘的房间内站着一位脸生的和尚,至少小碗在落烛寺没有见过。
  两人互相低头简单问好后,小碗坐在乙尘对面的蒲团上。
  “现在军营里怎么样?”乙尘问。
  小碗答:“一切都好,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乙尘点点头,说:“是太子殿下之前部署的周到。但如今苍赤不动,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小碗说是。
  “苍赤皇后前几日病逝,大满怂恿官宦,现在苍赤在忙着立后,”乙尘说,“苍赤内部出了问题,所以不会再动。”
  小碗不问乙尘的消息从哪里来的,她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师傅。
  据小碗所知,苍赤皇室只有正室之子可以继承皇位,之前只有夏侯冲和他亲大哥两个选择,她不知道夏侯冲和大皇子夏侯勇关系如何,是不是夺嫡的关系。
  如果苍赤立了新的皇后,能继承皇位的不止他们兄弟二人,大满是另寻了人选,如今苍赤的储位之争要紧过跟楚国打仗了。
  小碗的心凉了半截。
  可世间没有“早知道”。
  “军营的银钱还够吗,”乙尘问。
  “够的,”小碗弱弱地说,“太子私房钱很多。”
  乙尘笑了笑:“你安排了春耕事宜?”
  小碗点头说:“恒安王如今在此处,这本该就是他做的事。”
  乙尘若有所思。
  “苍赤不出兵,你可以有所动作,”乙尘说,“如今是你的时机到了。”
  “可我们只有两万人,基本没胜算,”小碗不解,“我主动去进犯苍赤,赵孟怕是不会帮我。”
  乙尘摇头,说道:“别忘你了另一个身份,你的背后是尘字苑。”
  “师父,我不敢用这个名号,”小碗低下头,“您和尘字苑在民间向来备受赞誉,我如今自己的名声不好,又是跟朝廷作对……”
  小碗只觉得,她不能以尘字苑的名义做这些事。
  “何碗,你没做的事都能被议论纷纷,”乙尘说,“你能管住军营的声音,管得住天下万民吗?师父既然把尘字苑交给你,你用得到的地方就好生利用。”
  *
  几日后,恒安王归顺越州守备军首领大帅何碗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满了越州。
  天一在小碗房里汇报:
  “连恒安王都听大帅的,大帅这人厉害着呢。”
  “哎呀呀,听说了吗,何碗就是尘字苑的现任苑主呐,可不得了了。”
  “那可是乙尘大师托付的,乙尘大师信得过的人,咱们也跟着信。”
  “今年我家的地就是大帅派人来帮我种的,大帅为咱们百姓办实事啊。”
  “是啊,是啊,有大帅在,咱们也不怕苍赤再生事了。”
  天一说地绘声绘色,小碗抬了下天一的下巴让他可以闭嘴了。
  小碗知道天一是只捡了好听的说,外面揣测她的风言风语不比夸她的少。
  初十七把小碗的药端来,小碗看了看,没去摸。
  “我都好差不多了,”小碗问天一,“谁家风寒要喝十多天的药啊。”
  江慕安随后而来,把一碟蜜饯放在小碗面前。
  小碗端起小碟子,用蜜饯贿赂天一:“我不用再喝药了吧。”
  天一表示在蜜饯和实话面前抉择很为难,还是把医者仁心放在前面:“老大,你身体不比旁人,要彻底好了才能断药,今日的药都熬好了,你先喝吧,明日我给你诊过脉以后视脉象再定。”
  初十七将药碗推近了些,比划道:“不喝就打。”
  天一也看得懂一些手语了,歪头问:“打什么?”
  小碗把药碗摸到手心里,端起来,特别大义地说道:“不喝就打不过苍赤,我还是喝吧。”
  看着小碗喝完,天一偷了颗糖块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老大,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哦,对了,师父交代我说后天让我陪你一起去苍赤。”
  江慕安挑了一个甜杏干给小碗,小碗说药不苦,没接。
  “小碗,即使你不听我的,我还是要劝你,你去苍赤不可行,”江慕安说,“太危险了,苍赤西北挨着护国寺便有一支兵营,你就算把守备军全带去,也是落入了苍赤的南北包抄里面。”
  小碗也知道,可她没别的办法了,乙尘也让她去。
  “我会留一些人在这里,春耕已经开始了,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刻,王爷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小碗说得平静,“只要拿掉苍赤皇城,我就回来。”
  江慕安站起身,忍不住放大了声音:“你还能回得来吗!?皇城是ᴊsɢ那么好攻下的?你为了五弟能坐稳朝堂,竟想白白牺牲自己。”
  小碗说:“不止是为了江知酌。”
  江慕安按住小碗的一个胳膊,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缓了缓,江慕安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两难的境地,你放出的那些风声,我没有任何异议,我们可以继续呆在越州,我和五弟内外合应,保得住你和守备军,再过两年,就没人计较之前的事了。你还是可以回京城,守备军也可以编到越州管辖。”
  小碗看着江慕安说道:“两年以后呢,苍赤不管哪个皇子上位,都对楚国的土地贼心不死,等那时候苍赤准备好了再攻打我们,楚国的损失不是更大?”
  江慕安蹙眉看着小碗。
  “我跟你一起去。”江慕安良久才开口,“你能成功最好,成功不了,我也把你平安带回来。”
  “王爷,你还有你的事要做,你不是武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碗拍拍江慕安的手臂,站起来退后一步,“这世间并非搅弄风雨才是大事,你这几日下地指挥春耕,种下的每一粒种子,对百姓而言都是大事。”
  “而且王爷要留在这里,替我守住消息,继续散一些我的动向到京城,”小碗倚在门上看着江慕安,“别让江知酌知道我去了苍赤。”
  江慕安恍然大悟,反将小碗一军:“只有知酌能拦住你了是吧。我这就派人告知他。”
  小碗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就像你最终还是选择不告发江知酌一样。”
  “而且江知酌远在京城,”小碗耸耸肩,“楚国地大物博,你一去一回,我兴许都回来了。”
  江慕安彻底拿小碗没办法了。
  小碗劝道:“我师父替我算过了,我此次之行,是大吉之签,所以我师父才会让我去的。”
  “我竟不知道小碗何时信奉这个了。”江慕安还是有点低沉。
  “一直都信的啊,事在人为,也要讲究一点气运嘛,”小碗眯了眯眼,微微一笑,“我之前还差点入了佛门呢。要不是……”
  要不是奉旨完婚,小碗现在估计已经出家了。
  又想到江知酌了,小碗变得有点烦躁,没再听江慕安说什么,把人送走了。
  初十七又在屋内添了一盏烛灯,小碗在伏案写信。
  刚还说大吉之签,小碗提笔却有一种在写绝笔信的感觉。
  快两个时辰了。
  长长的墨迹划花了半幅字迹,小碗团起来扔在一边。好话赖话感动的煽情的,都写了一遍,小碗都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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