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小碗有点没精神了,江知酌抬着小碗的下巴,问她记住没。
“记住了,我有点困了,”小碗说,“昨夜,没睡够。”
江知酌起身,托着小碗的臀腿抱了起来,小碗把下巴垫在江知酌肩膀上,偷偷叹口气。
“我陪你睡会儿,”江知酌把小碗放床上,“等你醒了,我估计已经走了。这样我也不用看你舍不得的样子。”
小碗侧身躺着,口不对心地说:“没有舍不得。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小碗也真的困了,她也不想看江知酌离开的样子,万一哭出来,多丢人。
枕着江知酌的胳膊,被江知酌轻拍着,小碗很快进入了梦乡,江知酌身上的味道让她心安。
*
再醒时,刚过了申时,小碗咕噜爬起来,迷茫地问床边的初十七:“太子殿下走了?”
初十七看了小碗一会儿,才摇摇头。
小碗以为自己睡懵了,又问道:“现在几时了?申时还没过吗?”
初十七点点头,比划道:“刚过一刻。”
刚想着,江知ᴊsɢ酌从门外带着风进来。
江知酌现在的脸色和眼神小碗可太记忆犹新了。
小碗收回脚,往床里侧缩。
江知酌上前抓住小碗的脚踝,抬臂把小碗翻过去,狠厉的巴掌立马就落在了小碗的身后。
小碗仰了仰脖颈,痛得丝丝呼气,只能生生受着江知酌的怒气,能让江知酌如此生气的事,瞒着江知酌的事,也就那一件。
江知酌被气昏了头,这次都没等侍女出去,就开打了。
“何筝安,你好大的能耐,”江知酌咬牙切齿地说,“你敢去苍赤,还能让所有人都瞒住我,你现在真是厉害了。”
这不是没瞒住吗。
小碗抿嘴忍着疼,它外祖母的大鸡腿,让我知道谁告得密,我要劈了你……
小碗挣脱江知酌,江知酌气得眼睛都红了,小碗反手捂着屁股,着急地说:“别打了,再打明天我不能骑马了。”
江知酌右手握了握拳头,见小碗不知悔改,新账旧账一起算,把小碗的手腕交叉按在其后腰上,又是几巴掌抽上去:“你还要骑马?我今天起码给你打得坐不下为止。你擅自留在军营里,我没跟你算账,你是不是以为我能纵容你干任何事,让你现在都胆敢以身犯险了。”
小碗觉得自己挨揍的样子实在狼狈,扭头看了眼刚才还在床边的初十七。
只见初十七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也不拦着点江知酌,小碗看出来了,告密者竟然就在她身边。
“看她做什么!”江知酌又一巴掌拍上去,“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江知酌指着初十七,冷声道:“你、白竹、还有容词,每人给我到外边领五十杖。我让你们跟着太子妃,照顾她,看着她,这么大的事,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
初十七站起来点点头。
“还有,去告诉李庄和郑凌,革了副将之职,每人五十军杖,让他们想想谁才是这个军营的第一个主子,郑凌也瞒着我,李庄还要跟着去,赏他们一顿,奖励他们效忠新主子,也赏他们不分事情轻重。”
小碗知道,她在这个军营说一不二,江知酌也有同样的权利,这本就是他一手创立的军营。
“不要,”小碗爬到床边拽住初十七,“不许去传。”
“你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只是听我的令而已,”小碗抬头看着江知酌,“别为难他们,你有气冲我来。”
“冲你来?好,何筝安,我是今天把你打到下不了床,还是把你带回东宫里关起来?”江知酌垂眼看着小碗,“你在这儿给我胆大妄为。”
小碗紧紧抿着唇,眼睛里立刻蓄满委屈的泪水,却倔强地仰着头,小碗的肩膀抖了抖。
江知酌见状,有片刻的慌神,小碗要哭了。
小碗的泪水宝贵,从未轻易落过,江知酌知道都是极其难过时才会流泪。
小碗此刻能轻易地用眼泪击溃了江知酌。
江知酌压下刚才的情绪,去分开小碗拽着初十七的手,小碗还在紧紧拽着初十七的小臂,江知酌认输般地缓声说:“让十七去拿些药膏来。”
小碗趴在江知酌怀里小声地抽泣,宣泄着她的委屈和压抑,她知道此行危险,她也想好好待着,等江知酌来接她。
可小碗有自己的信仰和使命。
小碗只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碗认为被揍哭是件挺丢人的事,抬头红着眼眶看着江知酌。
江知酌用拇指抹去小碗眼尾的泪珠,他比任何人都心疼。
不算初十七告的密,江知酌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小碗没那么黏乎过人。
小碗睡着以后,江知酌逮住初十七和容词几句话就问出了个大概,校场里无一人幸免,连江慕安都跟着挨了批评。
小碗醒得时候,江知酌刚从江慕安的住处回来。
“此事没得商量,你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江知酌看着小碗的眼睛,“你有一点异议,就跟我回京城。”
“我有异议,我也不回去,”小碗吸吸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属下。”
“安安。”江知酌眼神深邃。
小碗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她昏迷不醒时,江知酌也这么叫过她。
“你是故意装傻吗,”江知酌凑近,“你在我这里有多重要,我多在意你,你不知道吗?”
小碗怔怔地点头:“我知道,没装傻。”
“所以你不能以身涉险,好不好,”江知酌说,“你答应我。”
江知酌的语气太有蛊惑性了,可小碗不能答应。
白竹和初十七此时进了内室,小碗正跪坐在江知酌面前,看到侍女进来,把脸扭到冲床里面。
江知酌接过药膏,说:“出去吧。”
“殿下,天一在外面,说乙尘大师有事同您说,”白竹禀报,“刘大人也派人来问,您何时返京。”
江知酌明白,因为有尘字苑,小碗才更加要去苍赤。
而校场外面等的,也不是刘青峰的人,是重云没等到江知酌,才来问一问。
江知酌不让重云出现在小碗面前,担心小碗会想到沧海殿那晚的事。
“我一会儿就去随天一去,”江知酌说,“刘青峰那边让他等我回来再说。”
白竹和初十七悻悻地出了内室,江知酌捏着药膏罐子,小碗又学会了坐着装死。
第94章 行前路
“你趴好,”江知酌站起身,“给你抹点药。”
小碗一把抢过药膏,盖在被子底下,装得十分淡定地说:“已经不疼了,不用涂药”
江知酌轻笑一声,伸手想掀开被子。
小碗抓住江知酌的手,岔开话题:“我师父那……你好好地说。而且师父早就知道你改他的密信了,都没有质问过你。”
江知酌不在意:“那是借了你的光,太傅也一直在帮我。”
“你先趴下,我看看。”江知酌去按小碗的肩膀。
“我又不是傻子,我疼自己会抹药,”小碗缩到床里面,“你赶紧去吧,还有那么多正事呢。”
江知酌看小碗很拒绝的样子,不再强迫小碗,妥协道:“我一会儿回来再看。”
打发完江知酌,没想到还有一个。
小碗趴在床上,有点烦躁,把脸埋枕头里,拒绝跟初十七交流,眼不见就听不见。
初十七安静地站在床边。
不过没一炷香的时间,小碗抬起头,皱着脸,不可思议地问:“挨打的是我,你哭什么。”
初十七哭得更抽抽搭搭了,小碗撑起身子跪坐在床上,把初十七拉到床上坐下,小碗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帕子,只能举起袖子给初十七擦脸。
“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十七不哭了哈,”小碗着急地哄,她算是理解了一些,刚才江知酌看自己掉眼泪是什么感觉了,“有我在,太子殿下还能真罚你们不成?尤其是你啊,一直跟着我,我会护着你呢,犯错我都不会罚你,何况你又没做错什么。太子殿下那是跟我生气呢,你不怕啊。”
初十七长这么大,哪被人这么哄过,更何况眼前的是自己的主子,是外人都说性子很冷的人。
初十七只是有点后悔,是她在江知酌问话的时候,先交代的小碗明天要去苍赤,才导致小碗被太子打,江知酌生起气来实在吓人,她没敢去拉,而且初十七跪着听小碗挨揍的时候,心里在想,希望太子殿下能拦住小碗不去苍赤。
初十七不想和小碗分开。
她跟了小碗以后,才觉得生活看见了一点光芒。
“是我害你挨打的。”初十七比划着,“你哭了当时,你疼不疼。”
小碗擦干初十七的眼泪,还能笑出来,说道:“想得真多,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怪太子殿下太精明了。而且……几个巴掌……,一会儿就好了,能有多疼,不用担心。”
初十七眼神在床上看了看,问道:“药呢?”
小碗从被子里摸出罐子,初十七接到手里。
“不用了吧……”小碗支吾地说,大白天的,而且这哪算什么伤。
初十七挺有个可怜样,拿着罐子不说话。
小碗无可奈何地趴下去,初十七才是被吓到了,衣摆下半掩着的位置能看到小碗腰侧都是印子,那是江知酌昨晚掐的。
小碗雪白如瓷,肤如凝脂,红印子在她身上显得格外严重。
初十七报告伤情:“屁股很红,还有点肿,要上药。”
初十七更后悔了,她应该拦着江知酌的,她没想到江知酌的手掌能把小碗打成这样。
小碗尴尬地点点头,说:“可能是看着厉害,我还好。”
衣服被推上去,初十七把小碗腰侧的地方也涂了药。
小碗羞得要命,脸红的能滴血,咽了下口水,小碗低声说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
乙尘的宅院离校场很近,院内一株迎春开得正盛。
屋内点着檀香,房内布置简单,各处散落着几本经书,随意却不凌乱。
江知酌沉了沉心,推门走了进去。
乙尘正在等他。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乙尘缓缓地ᴊsɢ说,“苍赤之行,的确是我提议的。”
江知酌看着乙尘面前的棋盘,乙尘正执着对面的一枚黑棋自弈。
黑棋明明有落子之地,乙尘却没落下。
“黑子怎会相让,棋子输了可以再来,”江知酌坐在乙尘对面,“人输了,就回不来了。”
“你确定何碗会输?”乙尘把才才的黑子置到一边。
“我不会用‘可能会赢’让筝安去冒险。”江知酌说。
“别人看如今的太子殿下风光无限,运筹帷幄,”乙尘说,“太子殿下是一直以为自己会赢吗?”
江知酌沉默不答。
他之前明明是最没希望的那个。
“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乙尘说,“太子殿下当初又何必走在刀尖上。你在意何碗,就要尊重她的选择,她如当年的你一样,有自己想要的。”
她要百姓安乐,要和江知酌并肩。
“大师,这样的事,别人也可以去做,筝安明明有别的选择,”江知酌不解,“您何必让她走最艰险的路。”
乙尘坦然地笑了笑:“太子殿下别问我,这些问题您自己可以回答。而且……”
“她就是唯一的人选。”
日月之辉不可挡,何必拘于烛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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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已过,江知酌带着落日归途。
“跟着你的近卫都挺不容易的,能见人的要被你吓唬,不能见人也战战兢兢,”小碗站在校场门口给江知酌整理氅衣,快入夜了还是冷,“你要不把容词带走吧,重云总躲着我,都不能好好伺候在你身边了。”
江知酌嗯了一声说:“还是让容词留在这儿。”
四个副将在另一边,看着新主子和旧主子缠绵分别。
“沧海殿的事又不是重云的错,你惯会惩罚无辜的人,”小碗仰头看着江知酌,“容词和重云都是你的心腹,不必因为我那样做。”
江知酌有点冤枉,他下的令因为小碗的眼泪,最终也没实行,这还是他做了太子以后第一次收回成命。
凑近一点,江知酌问:“我今天罚得人无辜吗?”
小碗没想到还能扯到她身上,小碗后退一步,摆摆手,示意江知酌可以上马了。
“我让赵孟接应你,”江知酌嘱咐,“情况不对就撤,听到没。”
小碗知道江知酌做了最大的让步,立马连连保证。
天边的最后几片夕阳也染了灰慕色,小碗站在原地看着江知酌离去的背影出神。
喉头有些涨,原来相思这么苦。
江慕安刚提好靴子追出来。
“知酌走了?”江慕安问小碗。
江知酌申时过来批评他三哥的时候,那架势怎么也不像把这事善罢甘休啊。
小碗背对着江慕安,哑声说嗯。
“我还以为他要留下来看着你,”江慕安纳闷,“或是得把你带走才行。”
小碗吸吸鼻子,转身就是与平时无异的样子,说道:“他不能留在这儿,我也不回去。”
“一个多时辰以前,他还去我房间里质问我,瞪着眼问我为什么也瞒着他,说我不知轻重,”江慕安轻皱眉头,“看那样子是气急了,我若不是他兄长,我都觉得他一定要掀了我的房顶才罢休。”
小碗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一定有些好笑。江知酌一直对江慕安以礼相待,贸然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得惊到江慕安。
“失礼之处还请王爷担待。”小碗说。
江慕安便问:“那你明日还去吗?”
小碗点头说去的,只是改变了一些计划。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说服知酌的,他从我房里离开的时候那样子还有些吓人。”
小碗省去中间被揍的环节,淡淡道:“我说我要去,师父帮我劝了几句,江知酌就答应了。”
听起来还挺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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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何碗带兵打开了楚苍两国城门,守备军一路赈灾,直至苍赤护国寺。
江知酌肯放小碗出兵的理由也在于此。
昨日乙尘告诉江知酌,大满选定的登基幼子,为躲避夏侯勇和夏侯冲两兄弟,现被安置在苍赤护国寺内。
苍赤的粮田被官员被侵占,秋收不丰,又错过了春耕,苍赤难民已经哀鸿遍野。
而小碗就是那个“主持正义”之人。
苍赤难民大量流入越州,小碗动用了江知酌的举家之财。
江慕安在越州成为了赈灾救济之首。
江凌远和赵孟的军营被迫成为了维持秩序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