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替我卸下钗环,同我密语。
“听闻今日下早朝时,圣上朝咱们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呢。”
“西北大旱,民不聊生,又出了侧妃那档子事,圣上以为,是太子办事不力。”
上次沈负渊给的黄莺不仅让萧寒青更嚣张的同宋鸯见面,还将贵重之物赠给宋鸯。
宋鸯还特意拿出来显摆。
企图在皇后面前压我一头。
可惜她真的太蠢。
她真的太高估她在沈负渊心中的地位了。
至于那个萧小将军,空有一身本领,却不体恤为民。
为讨宋鸯开心,竟任凭手下搜刮民脂民膏,逼迫江南赶工一件金丝蝉纱舞衣。
说罢,小桃一顿,附耳低声。
“圣上,怕是不行了。”
我轻抚怀中白猫的手一紧,缓缓开口。
“下旬便是太后生辰,宫里为了冲喜要大办宴席。”
我抬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殿宇,叹了口气。
“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过了几日。
沈负渊每夜都宿在宋鸯宫里。
小桃说,从未见过平日脾气好的太子露出那样的神色。
夜里,东宫传来女人嘤嘤的啜泣声,惹人怜惜不已。
宋鸯被沈负渊几次掐住脖子,两人吵了好一架,却更见如胶似漆。
宫女 1:“许久未见太子殿下那样笑过了。”
宫女 2:“竹马抵不过天降。”
宫女 3:“若是太子床上的是我就好了。”
这本书中的要素过多,一时间我的脑子甚至都有点转不过来。
7
太后生辰,大请宫宴,宾客复满堂。
妃嫔描眉贴钿,耳佩环当,裙角摇曳生姿。
丝竹声声,美酒醉人。
只是酒过半巡,仍不见宋鸯的影子。
座下,萧寒青锦衣华服,眉目凌厉。
与沈负渊眼神交汇处碰撞出激烈火花。
良久,萧寒青举杯朝我和沈负渊方向,话语掷地有声:
“臣还不曾恭贺太子与太子妃喜结良缘。”
“愿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至于侧妃,自小同我青梅竹马,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臣定会替侧妃撑腰。”
说罢,萧寒青将杯中尽数一饮而尽。
赤裸裸的挑衅。
沈负渊冷冷一笑,面上仍保持皇家风范。
“太子妃贤良,侧妃娇媚,得此二人,此生足以。”
话音落,他扭头,抚上我的手。
“吾一定与你,与侧妃一同看遍这天下繁华。”
我温和的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心里却只觉恶心。
若这江山交到你的手中,只怕不出一年便战火不断。
你俩没一个是好东西。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丝竹声停。
袅袅倩影遥遥近身,星目如漆,柳眉如钩,薄唇殷红。
身上披的便是那价值连城的云锦。
美人面容白里透红,成为宫宴上的焦点。
沈负渊与萧寒青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宋鸯微微福身,命人抬上来一副画作。
“如今国泰民安,妾寄情山水之间,觉心情也畅快许多,特做此画作恭贺太后生辰。”
“祝圣上太后福寿安康。”
苍茫雨雾,山峰,江水,树木,每一处的水墨用量都非常克制与恰到好处。
叫人看了只觉笔底春风,磅礴大气。
“妾将此图称为《潇湘图》。”
台下众臣聚精会神的念出旁边一首小诗,都被宋鸯的才情折服。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话音刚落,席间议论纷纷,开始有人推敲起诗句,也有人面露赞叹神色。
“此乃千古绝句!妙哉妙哉!”
“早就听闻太子侧妃才学出众,却不想一介小小女子,却有如此气魄与眼界!”
众人无不叹服。
古画配美人,早就惹得沈负渊与萧寒青移不开眼。
沈负渊一边拍掌,一边说道:
“好啊好啊!侧妃才学出众,聪慧过人,今后可当得中宫之位。”
中宫之位?
沈负渊这话摆明了要抬妾做妻,踩在我的头上。
还在明面上疯狂试探大臣意见。
真是恶心。
病中的老皇帝眯起色眼,眼珠子盯着宋鸯一动也不动,也拍掌叫好,评道:
“如此才女,也当有国母之姿。”
国母之姿?
所谓国母只是偷、窃、抄,做做样子便行么?
老皇帝这话丝毫不顾旁边坐着的皇后。
觊觎自己儿子的后妃。
他们都疯了。
宋鸯风头正盛,听老皇帝此言,更像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挑衅般望着我。
“那便先请太子妃替我研墨吧。”
她的眼神间皆是要将我踩在脚底的傲气与不满。
我站起,走到她身边,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宋鸯轻瞥我一眼,自顾自又开始提起一首小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诗更中老皇帝心意,他那浑浊的眼忽就亮了。
“此诗作的极好!朕重重有赏!”
“侧妃,你且说你想要朕给你什么赏赐?”
宋鸯眼神带着欲望看我,冷笑一声:
“妾想要太子妃的位置。”
8
座下哗然,皆被她的狂妄惊到了。
她还真是装都不装了。
“便依你!”
老皇帝在兴头上,大手一挥,丝毫没有看见旁边皇后难看到至极的脸色。
皇后轻咳一声,面容端肃提醒道:
“陛下,太子妃仍在,陛下此举不是尊了宠妾灭妻之道?”
“本宫见侧妃作的这诗行云流水,妙笔生花,不似一个常年流落在外的小女子所作,莫非另有隐情?”
苏阳公主在底下附和:
“母后,想必是妖女盗了他人的诗句为自己所用呢!”
我双膝跪地,放声道:
“启禀圣上,皇后,此诗确不是宋鸯所作。”
“她盗窃过的诗句乃是另外朝代的伟人所作,诗仙诗圣诗鬼等名家的诗都被她盗了个遍。”
我的话不卑不亢,却惹恼了三个人。
沈负渊板着一张脸,额头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
萧寒青腰间佩刀蓄势待发。
而圣上则寒着嗓子问我:
“太子妃,污蔑他人可是死罪一条,你可想好了?”
皇后则耐心替我辩解发问:
“太子妃,你口中的诗仙诗圣诗鬼又是何人?天下之大,莫非还有别的朝代?”
“是。”
我苦笑一声:
“繁荣,战争,文化,侵略,所涉朝代过多,我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宋鸯轻蔑一笑:“即不知从何说起,太子妃,你可莫要咬错了人。”
我的声音不卑不亢:
“我娘曾给我一本名为《唐诗三百首》的诗集中,便有侧妃所作之诗。”
“书卷中杜甫,李白,李商隐等名家的署名便是证据。”
话音刚落,席间开始多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唐朝?没听过。”
“怕不是太子妃胡诌的吧。”
“你可曾听过李白,杜甫么?”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我的背却挺得极直。
宋鸯有些慌了,深吸一口气:“你说谎!”
“来人,把她拉下去杖毙,竟敢在圣上面前诽谤我!”
皇后皱着眉头,沉声道:
“太子妃,你说侧妃的诗是抄的,你可有证据?”
我正色道:“臣妾母亲留给臣妾的书,在东宫书房,诸位可移驾一看。”
皇后颔首:“准。”
一行人浩浩荡荡正待往东宫前去,却见东宫冒起黑色浓烟。
小桃用湿手帕捂着口鼻,着急忙慌的奔过来。
旁边跟着的小厮皆是灰头土脸。
小桃跪在我面前,哽咽着道: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东宫走火了!”
好似头顶一道惊雷炸过,我的身体轰的一下被震住。
小桃抓着我的手,声音逐渐变弱。
“从家里带回来的那些书,全都没了……”
宋鸯抱臂往我走来,挑眉:
“既如此,太子妃不会是没有证据,故意火烧东宫吧?”
“污蔑本宫,火烧东宫,太子妃该当何罪?”
我猩红了眼,那是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有各式各样的书籍。
现在全都没了。
没了。
王公家眷皆满眼嘲讽,面露嗤笑。
“什么《唐诗三百首》我可从未听闻!”
“作不出来诗便认了,何苦呢?”
两旁的侍卫听从宋鸯的指令,宋鸯一个眼神,他们就一拥而上。
我被迫跪在宋鸯面前,她掐住了我的下巴。
“你斗不过我。”
“你和你那个娘一样,都要死在我手上。”
我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死盯着她。
“你说什么?”
宋鸯得意的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扯了扯嘴角:
“你不会以为你娘回去了吧?”
“她也是穿过来的,但这个世界的主角,只能是我。”
“是我求系统抹杀了她。”
“反正她回去也没用,现在天下太平,她这个旧时代的女人,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她早就知道。
我的两行泪从眼角流下,目光恨不得瞪穿了她。
沈负渊见状,也不再佯装了。
“太子妃顶撞侧妃,便交给侧妃处置吧。”
宋鸯轻轻靠在沈负渊肩头道:
“那便先割了她的舌头,让她再不敢胡说八道。”
对啊,这个世界她是主角。
便可以左右男人视百姓为草芥么?
为了爱情。
为了那不能当饭吃的爱情。
我娘从二十世纪而来,满眼失望离去。
她本可以完成任务,回到她的世界做出一番事业。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刽子手一脸淫笑的靠近我:
“太子妃,可能会有点疼,你可要忍着点。”
我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抹了把脸,眼神变得凶狠,扇了我一巴掌,骂了一句。
“贱人。”
在他越走越近之时,我闭上了眼睛。
9
一道利风穿过我的耳边,接着响起了男人的一声惨叫。
我睁眼,马上那人英姿飒爽,俊朗无双,热烈的像一颗太阳。
“我看谁敢动她!”
程知年在一匹健硕黑马上飞驰而来,神采飞扬,一支利箭直接射穿刽子手心脏。
当场倒地。
萧寒青抽出腰间佩刀,快步上前:
“何人闹事?”
程知年翻身下马,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卷,声音清朗悦耳。
“谁说没有证据?”
“《唐诗三百首》原宗在此,她所作诗句皆是所抄此书。”
“侧妃,你还不跪下吗?”
宋鸯仍牙尖嘴利,咬着不肯松口:
“谁知道你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莫不是你抄去了我的,反倒咬我一口?”
皇后姗姗来迟,垂眸:
“将书卷呈上来。”
皇后缓缓翻开那本书卷,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程知年将我扶起来,一字一句。
“这本书原是我游历四处所得,在那,这本书为孩童必读本,却被有心之人用来招摇撞骗了。”
“在某处,何人不知诗圣诗仙?就连孩童也能背上两句,倒不知道侧妃宋鸯盗了他们的名号,为自己所用。”
皇后细看,良久开口:
“不错,这书中的诗句风格百变,署名的名家之多,那些诗句绝不可能是宋鸯一人所作。”
太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一个眼风怼了回去。
程知年吩咐侍卫将人带了上来:
“臣刚刚召集御林军灭火,还在宋鸯宫女房里发现了火药,她已经认下了。”
宫女一上来就往宋鸯身上扑,哭的肝肠寸断:
“侧妃,侧妃救我,你说会把事情往太子妃身上推的……”
“侧妃救我……”
还没等宫女说完,宋鸯脸色大变,气急扇了那宫女几个巴掌。
“是谁指示你来污蔑本宫的,来人,拖下去,都给我拖下去!”
皇后的神色大变,招手唤人。
“给我审,若她吐不出来实话,那就用刑吧。”
“务必给本宫问出实话。”
宋鸯爬到萧寒青的脚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哭喊。
“萧郎救我,萧郎……”
不管怎么呼喊,她还是被几个侍卫带走了。
回头,我看见了萧寒青眼中浓浓的杀意。
以及他捏紧的兵符。
10
宋鸯下大狱还没几日,便传来了圣上驾崩的消息。
老皇帝驾崩那日,他最后一个见的人是皇后。
皇后冷着脸将凤印交至我手中时,我心中便已了然。
等夜里,承乾宫里出来的便只有皇后一人。
她凤眼轻抬,宫里就被层层封锁。
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至于太子,不是皇后亲生的孩子,她又怎么会留他?
太子沈负渊,被我圈禁家中。
他原想出宫救宋鸯。
却不想,这宫里的人已经被我尽数换成了宋府侍卫。
他指着我骂我歹毒,却被我一个眼神就关进了水牢。
宋鸯宫里没几个忠心的奴才,她只要一不痛快就拿奴才撒气。
这东宫,更没有她的位置了。
太子成日沉溺情爱,善妒,除了长了张嘴,同废人也不甚区别。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当主角。
只是被情爱驱使的蠢人么?
呵,像话本中所写的病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