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绣鸳鸯,素手点朱砂——小梨爱喝水 等【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4:37

  大多是说摄政王受伤严峻,恐怕命不久矣。
  只怕朝堂的局势要变了。
  很多官员耐不住性子来打探消息,皆被我拦在门外。
  对外一律坚称,摄政王身体无恙,只需静养便是。
  但我想不到,皇上会亲自过来。
  他如今才十七岁,眼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稚,目光温和、澄澈明亮。
  他看到我,眸子陡然一亮,而后才笑道:“皇婶好。”
  不知为何,这一次。
  我竟觉得,皇婶还是蛮好听的。
  他温笑:“皇婶当真是面如冠玉、芝兰玉树,皇叔好福气啊!”
  顿了顿,他神色又转而悲伤:
  “对了,皇叔如何了,朕想去看看?”
  我将他带过去,但到底是皇帝,我只在门外等着。
  没多久,他就出来了,眼睛红红的。
  想必是哭过。
  他哽咽着同我叮嘱道:
  “皇叔若是醒了,皇婶一定要及时通知朕,朕这些时日一直在为皇叔祈福,只愿他能熬过来。”
  “若是……朕定会亲自守孝,以慰亡魂。”
  我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流出一丝冷意来。
  9
  又是十多天过去,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王妃还是早些准备吧,王爷只怕是醒不过来了……”
  可我不信,盛澜庭怎么可能会死?
  我大怒:“简直是胡言乱语!你若救不回来,我就让你全家陪葬!”
  这一个月来,我已掌管整个王府,铁血手腕,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云瑄公子。
  他害怕至极,这才战战兢兢地去重新开药。
  但他刚离开,我便再也站不住。
  我告诉自己,盛澜庭一定会醒过来的。
  当晚,我照旧亲自以口喂药,喂完后,又给盛澜庭掖好被角。
  正欲离开时,突然看见他的手微微动了。
  我一颗心都快颤起来。
  唯恐眼花,紧紧盯着他的手。
  果然,他的手开始大幅度动作,嘴里还一直呢喃着:“子昭,子昭。”
  直到他睁开眼睛。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激动地朝他扑过去。
  他随即剧烈咳起来:
  “你快把我压死了!”
  我连忙起身,他却搂住我不放,嬉皮笑脸:
  “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子昭当真是可爱!”
  “你——”
  气得我起身不理他。
  怎料他又手捂住伤口,一个劲喊疼,我急忙查看他伤势。
  他一把抱住我,郑重道:“子昭,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心知他是装的,却没推开他。
  只闷闷地道:“我可没救你,毕竟就算这次不死,下一次你还是要见阎王!”
  他手一僵:
  “你全都知道了?”
  我不给他好脸色:
  “所以你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真当自己是百毒不侵吗?又是被下蛊,又是中毒的!”
  他神色有些愧疚。
  意识到他重伤初愈,我忙转换语气,柔声道:
  “所以这些都是先帝干的?可你们不是兄友弟恭吗?”
  10
  关于他和先帝的旧事,我曾听过一些。
  先帝是先太后所出,出生就是嫡长子。
  盛澜庭是弃妃所生,过得还不如下人。
  是先帝一直帮助他,央求先太后将他养在身边。
  两人一同长大,情比金坚。
  先帝登基后,更是封盛澜庭为齐王,身份贵重。
  直到先帝病逝,临危托孤。
  他将新帝抚养长大,呕心沥血,也算是一段佳话。
  盛澜庭淡笑,语气竟莫名悲戚:
  “身在皇室,勾心斗角是最寻常的,是我一直没明白罢了。”
  “其实哪怕他不说,我也会尽心辅佐陛下,直至长大。可惜啊,他不信我。”
  “我中的是子母蛊,我的是子蛊,陛下的是母蛊。子蛊与母蛊性命相连,一旦母蛊死,子蛊也会爆裂而亡;但若子蛊死,母蛊则会相安无事。”
  “他还怕我囚禁陛下,又在我酒杯里下了噬心散,让我每月月底忍受蚀骨灼心之痛。只有陛下有解药,而我要一直到十五年后,才会肝肠寸断地死去。”
  “其实只剩五年了,可陛下还是等不及了。他怕我娶妻生子,威胁到他,可我为了宽他心,娶男人为妃,想让他打消疑虑,他却还是不信我,现在就想让我死。”
  “或许身为帝王,就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人吧!”
  我不知作何感受,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他真的太苦了,最敬重的兄长对他下毒,对他毫无信任。
  就连亲自养大的皇帝,都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两个都是他的至亲,两个也都要他的性命。
  世间最痛苦绝望的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我主动抱住他:
  “无碍,你还有我,我会同你一起想办法。”
  他忽地“噗嗤”一声笑了:
  “子昭不是不愿做王妃吗?我若死了,你可就自由了。”
  我真气得想骂他。
  但忍住了。
  只是笑着说:“好啊,那我顺便帮你把那些画烧给你呗!”
  他猛地一愣,耳根子迅速红了:
  “你……你都看到了?”
  11
  那是我偶然在书房发现的。
  推开书柜,竟出现一个密室。
  里面挂的全是画像,无一例外,全部是我。
  有折扇轻摇的,有执笔泼墨的,还有抚琴对弈的。
  都是盛澜庭所画。
  有些早已泛黄。
  每张都附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只愣愣地看着,整颗心都在不断颤抖。
  原来,他竟对我执着如此。
  这时王管家进来了,叹了口气:
  “王妃既然发现了,老奴也就如实相告了。”
  “王爷从小就和别人不同,年少时不敢让人知晓,只怕别人耻笑他。他本想就这样孤独一生,直到看见您。”
  “他将这份喜欢藏在心里,从不敢表现出来,谁知皇上疑心王爷会不忠,王爷这才迫不得已娶了您,好让皇上放心。”
  “其实这些年,王爷一直在您身边。您卖出去的所有字画,都被王爷高价买下。沈侍郎要将您送给王尚书,也是王爷早就探知的消息。”
  “王爷是出于私心,但也是不想看到您落入魔爪,他知道您在沈府过得不易,就想着将您接到身边,保护您,哪怕他之后不在了,您也是王府的人。”
  他静静说着,我的眼睛却越发酸涩。
  胸腔内更有热流在不断汹涌。
  我从未想过,原来真的有人喜欢我,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我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很少。
  可这一次,我却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我从小经历世事无常,姨娘早逝,父亲不爱,饱受冷暖。
  那些人只知云瑄公子才华横溢,却从不知他的孤独与辛酸。
  只有盛澜庭,默默看着我,一步步守护着我。
  我从未品尝过情爱,只以为男女之间的喜欢才算入骨。
  此刻,我却发现。
  我的心正控制不住地为一个男人而跳动。
  情这一字,一旦生根,便无法根除。
  而我知道,我心里的那颗种子,已在破土而出。
  12
  我深深凝视着他,一字一句:
  “盛澜庭,老子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做你的王妃,所以你不许死,听明白了吗?”
  他唇角含笑,乖巧地点头:“我都听子昭的。”
  我又极严肃地问他:
  “那你打算如何?皇上一心想要杀你,你还打算坐以待毙吗?”
  “如今你醒来,定是瞒不住他的,只怕下一波暗杀还会来。”
  “我明白你忠君,不想夺位,可现在你若迟疑,死的就是你,容不得你选择。”
  他陷入沉默,良久无力地将头埋在我颈间。
  他在犹豫。
  我也不想逼他,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上自年幼起就用解药控制着他。
  我无法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竟已在内心潜伏着杀人的种子。
  何况长大后,他愈发对权力渴望。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而在这一个月里,我早已把盛澜庭看得透彻。
  外人只看到他雷厉风行,掌控朝堂,实则是在为皇上铺路。
  我看过他批改的奏折,但凡皇上不明白的,他都有悉心注解。
  王管家也同我讲述过,他这些年来抚育皇帝的艰辛。
  哪怕性命被捏在皇帝手中,他也从不背叛。
  那些谣传从不得真。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觊觎过皇位。
  但一番诚意终被辜负。
  我替他不值。
  他明明善良、正直、感恩、忠君。
  他不该被如此对待。
  他帮我为姨娘报仇,我也该为他出谋划策。
  “你放心,我会助你登基,我会做你的军师!”
  “至于解药,我也会让人去寻找,天下之大,一定有办法能解开你的毒!”
  “盛澜庭,我不允许你死!”
  他一直没有开口,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
  “好!以后我只有你了!”
  13
  果然,盛澜庭醒来的消息传到了皇帝耳中。
  暗杀一茬接一茬。
  不过我早有准备,王府的布防滴水不漏,刺客有去无回。
  适逢春闱,我又参加了科考,轻轻松松蟾宫折桂。
  殿试上,皇上亲自在我的试卷上写下“一甲第一名”。
  又将我单独留下。
  他朝我走过来,眉宇间蕴有锋利的光芒:
  “云瑄,你的文章文辞精妙,针砭时弊一针见血,你当真是难得的大才!”
  这一次,他唤的是我的名字。
  他又将唇贴在我耳畔,动作暧昧:
  “云瑄,你跟朕,好不好?他能给的——”
  “朕也可以!”
  我忙后退一步,端的是身姿如松,神色平淡:
  “微臣谢陛下厚爱,定会对朝廷一片忠心。”
  他盯着我,努力压制满腔怒气: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要你忠于朕!朕会让你做首辅,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没有说话。
  他勃然大怒,彻底装不下去:
  “他活不了多久了,难道你要陪他一起死吗?”
  我敛眉低目,答得平静:“微臣已有家室,自是跟家人共进退。”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朕给你时间考虑!你一定会后悔的!”
  14
  我做了六品翰林院修撰。
  因是新科状元,又是摄政王府的人,地位扶摇直上,炙手可热。
  盛澜庭又教得好,我很快就将权术融会贯通。
  众多官员巴结示好,我都来者不拒。
  其实朝堂的气氛早已微妙,但到底皇帝根基浅薄,根本众寡悬殊。
  直到皇帝拉拢了先太后的母族。
  谢氏是百年世家贵族,在吴越之地很有势力。
  他娶了谢氏嫡女,封其为皇后,又封了谢父为太师,抬升了谢氏不少小辈。
  朝中如今泾渭分明。
  针锋相对。
  15
  那日,我刚从翰林院出来,就有人送来一封信,让我去聚丰楼。
  我不疑有他,以为又是来巴结我的人。
  进了雅间,才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
  梨花带雨,明婉动人。
  望见我,直接扑到我怀中。
  “云瑄哥哥,我以为再也不能和你相见了!”
  我没想到会是宋钰柔。
  她和我自小相识,只是我将她当作妹妹,从未有过私情。
  她和小妹一样,在家中艰难,受人欺凌。
  我曾答应助她脱离苦海,怎知她爹瞧不上我庶子的身份,毅然将她嫁给了临安王府的世子做妾。
  之后我们就从未见过面了。
  此刻,我本能地推开她。
  她眉目一蹙:“云瑄哥哥,是我啊,你不喜欢我了吗?”
  我还未解释,她又极尽恳求:
  “云瑄哥哥,我不想再待在那里了,世子根本不把我当人,每日对我非打即骂,我身上遍体鳞伤,云瑄哥哥,我想同你在一起。”
  “只要你帮皇上做事,他便会为我们赐婚,你从前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她边说边往我身上靠,甚至撕扯自己的衣裳。
  眼看她的肩膀都要露出来了,我急忙背过身去:
  “阿柔,我已有家室,请你不要这样。”
  “你放心,我会帮你从临安王府逃出来,你相信我!”
  她似是不敢置信,语气也变得凌厉:
  “你不想同我在一起吗?云瑄哥哥,你难道真要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吗?你对得起你娘吗?你难道想让沈家断后?”
  听到这里,我立刻心知肚明。
  不想再同她纠缠下去。
  “今日是谁让你来的?临安王世子吗?他这么快就成了皇上的人?”
  “你告诉他,让自己的女人去求其他男人,他还真是窝囊!”
  她装不下去了:
  “你不许说他!沈云瑄,你可真让人恶心!竟然甘心被男人压,我真后悔今日来过!”
  她摔门出去,同时撕坏衣裳。
  正准备诬陷我对她不轨时,她就被一伙人架住,嘴也被堵住了。
  竟是盛澜庭。
  我既感激又想笑。
  这个人,还真是可爱。
  “你怎么在这里?莫非是偷听?不信我啊?”
  他耳根子红了,却还在辩解:“我这不是怕临安王府对付你,所以才及时赶来吗?”
  我故意用小指去勾勾他的手:
  “现在放心了吗?”
  他一把握住不放,笑嘻嘻道:“子昭,咱们回家!”
  16
  许是宋钰柔勾引我失败,皇上气急败坏。
  没几天就寻了个由头,将父亲的礼部侍郎一职给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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