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钱财全部充公。
他以为是在借机报复,殊不知我心里痛快极了。
毕竟沈府与我再无关系。
父亲带着嫡母来找我求情,但我避而不见。
嫡母在门口大骂,说我见死不救。
据说父亲回去后就重病在床。
当天更流传出了新科状元不仁不孝的谣言。
我听闻只淡淡一笑。
隔日,另一个消息盛传京都。
据说沈夫人带着细软和情人私奔时,恰被沈成意当场逮到。
更震惊的是,沈家嫡子竟不是他的骨肉。
沈诚意当即就拿起石头将夫人砸死。
儿子也只剩了半条命。
此事太过震惊,哪里还有人记得沈家庶子的流言啊?
盛澜庭将我揽在怀中:
“子昭的手段越来越像我了,其实这些事让我来就行,你该是清白如雪的云瑄公子。”
我笑了,将头倚在他胸前:
“不,他们不值得你动手,他们太脏。”
17
朝廷局势愈演愈烈,两派纷争谁也不让。
怎料两个月后,戎狄突然来袭,不断侵扰边界小城,烧杀掠夺,致使百姓遭殃。
说来奇怪,我朝和戎狄一直和平共处,此时来犯,实在蹊跷。
但不管如何,戎狄欺人太甚,不可饶恕。
朝堂上,盛澜庭力谏:
“我泱泱大国,兵力强盛,尊严不容侵犯,领土不容侵占。一个戎狄而已,恳请陛下即刻下令,开疆扩土,直捣黄龙!”
谢太师却意见相左:
“摄政王此言差矣。一旦开战,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必将遭受战火的折磨,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啊。”
“臣打听到,戎狄近几个月来遭遇大雪,大批牲畜被冻死饿死,这才抢夺边界城镇。臣以为,不妨以和为贵,咱们与戎狄谈条件,以粮食布匹去换他们的牛马毛皮。”
这话简直是有辱国权。
怎料皇帝立刻答应:
“太师妙哉!戎狄固然可恶,但百姓安危才最重要,朕决定了,与戎狄谈和!”
从金殿出来,我只觉得此事蹊跷:
“谢太师和皇上的反应很不对劲。”
盛澜庭眉目始终皱着:
“你也瞧出来了?只怕这是一场阴谋。咱们必须开始部署,以防万一。”
18
十天后,戎狄的使臣文撒太子来朝。
皇上设宴,席上管弦奏乐,堂上一派福泽祥和。
这时,文撒突然看向我,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贪婪和占有欲。
他指着我:“陛下,我想要他!”
“若是不肯,和谈取消!”
盛澜庭紧紧握住我手,直接拒绝:
“无耻之徒!你真当我们怕你不成!”
皇上却说:“皇叔何必动怒,朕知道你对沈修撰的情意,但若能以一人换两国和平,只能请皇叔忍痛割爱了。”
“众爱卿,你们说是吗?”
这话实在荒唐。
两国和平从来不是依靠一人之力实现的。
太师一派自然附和,摄政王一派直言不可。
盛澜庭气极:“陛下!臣多年的教诲您都忘了吗?”
皇上根本不理会,自顾自饮酒。
文撒有皇上撑腰,等不及就朝我过来。
盛澜庭再也不能容忍,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剑,正欲朝文撒刺过去。
身子却摇摇欲坠。
他这是中毒了。
文撒动作更快,手中长刀已经刺入盛澜庭的胸口。
鲜血瞬间流出来。
盛澜庭栽头倒下。
我惊呼,死死抱住他,不敢置信。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直呼戎狄欺人太甚。
侍卫们更是拔出长刀,直指文撒,随时准备将他千刀万剐。
怎料他有恃无恐:
“哎呀,刚刚不小心手滑了,我本想同摄政王好好商量,毕竟一个王妃而已,我也不是特别想要。怎料他想刺杀我呢,我也只是自保而已。”
“不过杀了本太子可以,只是边界的百姓们就必死无疑。父王定会为我报仇。”
“但咱也可以继续谈条件,之前说好的送给贵国一万牛马,现在增加到五万,这位沈大人,我也不要了,陛下觉得如何?”
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太师一派立刻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也是,用盛澜庭一人的死,就能换取这么多牛马。
自然是划算。
皇上果然心动,只是面上似乎还作悲伤。
甚至有泪滴下来。
“朕相信方才是一场误会,可惜皇叔一心为国,没想到竟会如此死去。朕会尊他为亚父,亲自为他守灵,让他能在地下安息。”
他丝毫不顾摄政王一派如何据理力争,已经下了口谕。
我冷冷望着他。
原来,这就是他的阴谋。
利用我激起盛澜庭的怒意,再让文撒除去盛澜庭。
没有人会质疑他。
百姓们只会赞他忍辱负重、顾全大局,是位明君。
但心明如我,这样一出戏。
戎狄若没得好处,又怎会乖乖配合?
19
正当皇上和文撒举杯庆祝和谈成功时,谢太师突然朝主座走去。
皇上怔愣,就被文撒一脚踢倒。
朝臣们不明所以,但很快就一个个头晕眼花,倒在桌上。
他们全都中毒了。
就连皇上也口吐白沫。
他这才明白,指着谢太师:
“是你!是你给朕下毒!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谢太师径自坐在龙椅上,面容贪婪,一脸得意:
“我会对外宣称皇后有孕,到时抱个孩子,就是新帝!”
“至于你,你太年轻了,这个位子根本不适合你!”
“你以为戎狄为何会突然来犯,那是我与戎狄王商量好的,只要他助我登基,我便送他五座城池!你真以为你许诺的一万粮食布匹,戎狄会看上?”
“是我故意劝说你求和,再利用文撒太子杀了盛澜庭的。可你不知道,这次鸿门宴,我一并除去的——还有你!”
所有人恍然大悟,可惜太迟了。
侍卫们早就是谢太师的人。
他站起身,大声道:“在场诸位大人,只要你们归顺于我,我便可放你们一条生路;但若是不依,那就作叛党处置!”
“明日天一亮, 我就会昭告全天下,摄政王欲图谋反、刺杀陛下,是文撒太子助我平定叛乱。”
我将盛澜庭轻轻放下,放肆大笑:
“谢无极,你还真会做白日梦!就你这个老匹夫,做得成皇帝梦吗?”
他气得胡须乱颤:
“沈云瑄!我念你有经世之才, 只要你效忠于我, 我会让你做丞相!”
我笑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许我高位?可惜啊, 我志向大,才不要俯首称臣。”
“我要做男皇后!”
他愣住:“——你说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个耳聋眼花的老混蛋, 本王的王妃说了, 他要做我的皇后!”
盛澜庭从地上爬起来, 一把将胸口的血袋扔下。
谢无极和文撒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没死!”
盛澜庭指了指衣裳:“不好意思, 我提前穿了金丝软甲,刀剑不入,所以就陪你们演一出戏罢了。”
谢无极气得大喊:“来人!给我杀了他!”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涌现出几千御林军, 手中长矛将谢无极的人团团围住。
那些人吓得立刻跪地投降。
谢无极惊慌失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盛澜庭冷冷地笑,缓步走到他面前: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和戎狄的信件我已看过, 你这个叛国贼, 实在该死!”
说罢, 他取过长剑让谢无极人头落地。
文撒害怕极了,正想求饶, 盛澜庭已经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此时皇上早已中毒至深。
只是他仍不肯认错:
“没想到,最后还是皇叔赢了!但朕也没输,一旦朕死了, 你也活不成!”
随即闭上了眼。
我没有告诉他。
盛澜庭的蛊和毒都已经解了。
一切终于结束。
有人高喊:“恭迎皇帝陛下!”
随即, 所有人都应声跪下,大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澜庭握住我手:“子昭,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20
盛澜庭登基后一个月,还有众人对我这个男皇后多有争议。
毕竟从未有过皇后是个男人的先例。
他们大多劝谏, 为了皇室开枝散叶, 皇上理应广纳后宫。
盛澜庭嫌烦, 只得从皇室宗族里选出一个四岁的孩子, 养在我膝下。
如此,众朝臣这才安稳下来。
盛澜庭自从做了皇帝, 性子也变懒散了,诸多政务都是我这个皇后在处理。
那晚,我正批改奏折,一双手突然将我揽住。
此时,瑞兽香炉里正腾出青烟袅袅。
盛澜庭起身到我跟前,将头靠在我肩膀,语气极尽委屈:
“子昭, 你已有多日不曾陪我, 我好寂寞, 好难受啊!你疼疼我,好不好?”
我正欲拒绝,他已堵住我的唇。
许久才在我耳畔呢喃:
“最近我又学了几个新花样, 咱们这就试一试!”
我:“???”
天啊,谁来救救我啊!
我突然很后悔,本公子才不要做皇后啊!
第8章 琴娘晚归
九年前,我爹救下一个美艳的娼妓。
可那娼妓,偷偷将我拐走了。
我是于娼妓窝中长大的官家小姐。
可长大后,我却认那娼妓做了娘。
1
承庆十九年秋,我爹带着全家赴陵水县上任。
途经陵花江时,他救下了一位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名唤李琴娘。
她原是月陵县的一名娼妓,后来被富商相中。
富商为她赎了身,她给富商做了妾。
可好景不长,富商忽地起了场急病,一命呜呼。
而家中的主母早就视她为眼中钉,因此三七未过,便收买了几个无赖,将她投入了陵花江。
我爹在陵花江里将她救起时,她披头散发、衣裳尽湿,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吓得又青又白,跟水鬼似的。
我娘出自清河崔氏,她一贯对娼妓粉头嗤之以鼻。
但奈何李琴娘哆哆嗦嗦地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最终我娘一时心软,将她带回了陵水县。
琴娘做得一手好糕点。
入府后,她每日素面清衣地窝在小厨房里,从未有过逾矩之态。
我娘暗中观察了她数月,也不得不叹一句:“原是我多心了。”
可没想到第二年岁朝刚过,她便勾搭上了府里的车夫来旺。
他二人几次在花园的假山后私会,被人堵住时,两个人皆是神色颠倒、衣冠不整。
我娘大怒,命人先将他们绑到柴房里关着,然后搜了他们的屋子。
果然,婆子们在来旺的被窝里面搜到一条绣着芙蓉花的汗巾子。
而那条汗巾子,正是琴娘的。
琴娘被下人死死缚住双臂,再一次跪倒在我娘面前。
“大娘子容禀,您和主君对奴有大恩,奴虽出身下贱,却不是那没羞没臊忘恩负义的人,若是,便到了下辈子也不得好死!实则是那来旺几番纠缠奴,还抢走了奴的汗巾子,奴自知名声不好,不敢声张,只能私下寻他讨要。奴再不敢了!什么劳什子汗巾子,奴不要就是了,大娘子您再信奴一回,奴还未报生死大恩,便是死,奴也是断不肯离府的!”
她边哭边诉,额头将青砖磕出几抹殷红血渍,可我娘的怒气却因着那殷红更盛了。
她气巍巍地用手指着琴娘道:
“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哪怕从了良,也难改骨子里的污糟!你谎话连篇,以死威逼主母,我岂能再容你这样的油嘴儿在府里兴风作浪!”
“大娘子,奴是周家奴,奴不走!”
“今日便放了你的籍,打出去!”
“大娘子,奴——”
深宅大院的婆子们自有拿人的手段。
她们狠狠抓起琴娘的发髻,掰开她的下巴,强行将烂抹布塞进了她的嘴里,令她想喊也喊不出。
琴娘气息受滞,杏眼登时睁得比牛还大,串珠般的泪儿在拉扯拖行中蹦出来,砸在府里的青石砖上,呜咽哭号,无声无息。
因着是在正月里,第二日又是上元节。
所以我娘手下留情,只命人打了她五板子,赶出了府。
可是琴娘没走,她在城里偷偷藏了起来。
上元节是陵水县最热闹的日子。
那晚东风怒放花千树,玉壶光转鱼龙舞,全城的老百姓都衣装光鲜地出了门。
那年我六岁,原本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
可两个年轻的乳娘艳羡墙外的花山灯海,一时贪玩,偷偷将我带出了门。
她们不仅把我带出了门,还把我给——
“你们这两个天杀的,快放下我们家荷姐儿!”
城隍庙门外,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忽然有两个和气的大叔说可以带我去找被人群挤散了的乳娘。
我害怕极了,想哭,泫然欲泣时,大叔却突然变了脸,伸胳膊将我拦腰抱起就要跑。
惊慌失措中,我不知琴娘是怎样扑身出来自两个大汉手里将我抢走的。
只是后来到了城外,我才看见她发髻松散,双颊红肿,似是狠狠挨了顿打。
她抱着我来到了城外的十里坡,是来旺将她哄来的。
来旺也被打了板子轰出了府。
可出府之后,他依旧涎皮赖脸地缠着琴娘。
“你当下把这丫头送回去算怎么回事呢?主母真能信你?保不齐会以为你是怀恨在心故意拐了她家的孩儿!到时就不是打板子,而是蹲监吃牢饭,砍头也说不定!”
“你不是一心想回府吗?依我说,咱们将她好生养着,几日后再送回。一来,几日光景,主母的怒气也消了;二来,教他们好生急一阵,待心灰了,咱再抱着孩儿回去,到时主君主母定然喜到发昏,回府的事儿就好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