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绣鸳鸯,素手点朱砂——小梨爱喝水 等【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4:37

  11
  我飞快跟她交代了应对之策,在沈昕进房前,月英整理好衣衫,整整齐齐坐在桌旁。
  只是沈昕自恃身份,当然不可能对她动手。
  沈母上蹿下跳,全然不提方才发生何事,鼓动着儿子把月英关进柴房,饿到她低头。
  听着母亲的絮语,沈昕眉宇间满是烦躁,不多问一句便径直指责月英:
  “你出身乡野家门贫贱,母亲教导你是你的福气,竟还如此玩逆。”
  “现在,去外院里跪着,等娘气消了再回来。”
  “不必。”
  月英起身冷笑一声:
  “我要和离。”
  此话一出,沈昕紧紧抿起嘴唇
  ,一脸不悦。
  “竟还学会了这种耍弄心机,以退为进的伎俩,你们姜家果然家风不正。”
  “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去跪。”
  我攥紧双拳,恨不得从镜子里钻出去给他一拳。
  月英却一脸平静,“不必多言,写和离书吧。”
  沈昕眉心一跳,脸色顿时铁青。
  “姜月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月英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
  “当然知道。”
  “我要和离。”
  不待她再说什么,沈母就叫嚣起来:
  “好大的口气,我儿已经原谅了你,你竟然还敢提和离二字!”
  “就算走,也是我儿休了你这贱人,你只配做我们沈家的下堂妇!”
  “休妻?”月英冷冷一笑,迫近沈母,“那我问你,七出之条,我是犯了哪一条?”
  “你,你——”沈母后退一步,一时语塞。
  她回过头,微微抬起下巴,冷然望向沈昕:
  “我非但没错,反而被你沈家磋磨至深,是我瞎了眼,捧出一颗真心去喂狗!”
  “我要和离!”
  12
  之后的事情,进行的比我预期中更加轻松。
  沈昕写下和离书,马不停蹄的去投军。
  而月英在最初的轻松之后,却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我是不可能回姜家的。”她像是对我,又像在对自己说,“爹娘死后,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去京城吧。”我对她说,“天地之大,总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容身。”
  月英鼓起勇气,搭上了一路去往京城的商队。
  商队的领头是一对富商夫妻,为人和善,对她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也诸多照顾。
  路途中,月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富商的粥里放了白色粉末。
  她心念电转,在富商欲喝时掀翻了那碗粥。
  白粥泼地,草木皆亡。
  作乱的人很快被拿下,富商夫妻为表示感激,要收她做义女。
  她推辞,我却在此时鼓励她:
  “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你。”
  她惊异地抬起头,我笑着说:
  “去吧,姜月英。”
  “天高地阔,别再回头。”
  茅屋外响起一阵窸窣声,我扣下铜镜,带好幂篱,转身推开门
  。
  阳光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咧开嘴对我笑。
  “大姐姐,二娃来看你啦。”
  二娃是山下村子里的小孩,数月前上山迷路误入附近,是我把他送到了大路上。
  他也是五年以来,第一个对我表示善意的活人。
  “大姐姐上次让我找的地方志,我已经带来了。”
  他从布兜里掏出一本拓印的小册子。
  我如获至宝,从兜里取出娘给我留下的小木偶送给他。
  等我送走二娃,再看铜镜时,月英已经在富商夫妻的教导下,在京城开办了第一家属于自己的商行。
  而此时,正值京城大雪,周边难民纷纷涌入。
  12
  月英在商行门口设粥蓬施粥,却看到大哥姜福灰头土脸,夹在其中。
  “大哥,你怎么来了?”
  月英一问才知道,原来姜家村也遭了灾。
  姜福本就好吃懒做,家产被挥霍一空,这下彻底成了难民。
  他的眼睛在月英身上滴溜溜打了个转,眼中透出一丝淫邪贪婪。
  “瞧你这身裘皮斗篷,怕不是攀上了这店的主人?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段。”
  他舔着脸问月英要了五十两银子,转身就消失无踪。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却总有一丝不安。
  三日后,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商行。
  “姜月英,你给我出来!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在这里开商行!”
  铜镜一闪,现出沈母的面容。
  店里的伙计上去阻止他们,却被沈父撕扯着打倒。
  就在此时,月英从店内走出:
  “住手!”
  一见她,沈母立刻冲上来扯住她的袖子,直叫的许多人围观过来。
  “就是她!就是这贱人勾引家公,殴打婆母,事迹败漏后逃出沈家,用我家的钱开了这商行,把我们二老扔在乡下等死哦!”
  沈母声泪俱下,俨然一副被蒙冤的可怜妇人。
  月英咬紧牙关,“满口胡言!你这分明是污蔑!”
  “贱蹄子还敢嘴硬,拿了我家的钱,还说我污蔑你?”沈母梗着脖子,“你就是我儿媳,这商行是沈家的私产,赶紧交出来!”
  月英冷笑一声,“当初我好心放你一马,你们却冲着我的商行而来,真是人心不足。”
  她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纸,对着众人打开
  。
  “我与沈家大儿早已和离,彼此你情我愿,有和离书为证。”
  围观人看清纸上的字迹,顿时对沈家二老指指点点。
  但沈家二老却不见慌张,反而面露一丝得意。
  我正在疑惑,就听见人群之后传来一高声叫喊:
  “那和离书是假的!”
  13
  月英一愣,就见一人衣衫褴褛,挤开众人钻进来。
  “我是她大哥,我可以作证,那和离书是假的,是她从沈家逃走时伪造的。”
  来人竟是姜福。
  “小妹你糊涂啊,非但卷款私逃,还伪造官府印章,这是要下大狱的啊!”
  姜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对众人说:
  “诸位大老爷见谅,我这小妹自小没爹没娘,是我疏于教导,让她养成了满口谎言的性子,是我之过啊。”
  “大哥!”
  月英又是惊愕,又是失望。
  “你我骨血至亲,你居然伙同外人污蔑我!”
  “至亲?”姜福轻蔑地笑笑,“你坐拥这么大一家商行,都不给我分上几成利,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打发我,算什么亲人?”
  月英气的两眼发红,却有口难辩。
  围观众人纷纷鄙夷:
  “这姜家小妹真不是东西,拿着一份假和离书,污蔑自己的公婆。”
  我听着他们窃窃私语,慢慢攥紧了拳头。
  沈家二老显然跟姜福达成了协议,目的就是要吞没月英的商行。
  虽不在我预料之内,但眼下正好有一事,可用来彻底解决这三个麻烦。
  “月英,先稳住他们,让他们在店里住下就好。”
  月英咬紧牙关,缓缓点了点头。
  但这三人没一个是经商的料,他们碰不得生意账目,便整天花钱如流水,还在店里颐指气使,将月英当佣人般使唤。
  而我看着手中的地方志。
  那年京城大雪不停,连运往国库的大米都被拦在半途,无法送达。
  京城米商借机哄抬米价,导致京城民不聊生。
  14
  于是某日黄昏,月英在京城隐奢之地的酒楼里,宴请了几位官府要员。
  回来之后,月英便以市价三成售价,贱卖大米。
  这样一来,囤积居奇的米商没了生意,开始各种报复手段。
  遭受几次不明袭击后,二老和姜福跳脚辱骂,咬牙切
  齿。
  “败家子,你这是要让我们的命啊!”
  月英却心如磐石,手下伙计也口风甚严,丝毫不为三人所许的利益而动。
  三人只得眼睁睁看着流水般被花掉的银子,心痛不已。
  京城的米商还在观望,源源不断的大米却又运来商行。
  渐渐的,街面开始有传言说,月英将被定为皇商,所售大米均是朝廷调拨。
  一时间米商都慌了神,纷纷降价,米价逐渐得以恢复。
  我笑了笑,“朝廷的米还困在延河对岸呢,哪来的调拨。”
  月英解开一袋传闻中的调拨粮,麻布袋中露出的,是粗粝的山土。
  “仙子的办法就是好,如此一来,百姓总算能安居了。”
  灾情过后,月英成功制止米价乱象,收到朝廷嘉奖的千两纹银。
  姜福三人不知内情,更是眼红的无以复加,开始步步紧逼。
  “身为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还不如把这商行让出来,让你家公去做这生意。”
  月英冷冷一撇,“沈家阿婆是谎话说多自己都信了吗,我与你儿早已和离,还是别痴心妄想的好。”
  沈母气的脸色涨红,“你这个贱人!告诉你,我儿已经在京城做了高官,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你,莫说你有和离书,就算有圣旨都没用!”
  沈母猛地一推,月英撞上身后的柜台,霎时桌上的杂货滚落一地。
  “识相的赶紧把商行交给我,否则我儿一来,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街面上一阵马蹄作响,众人纷纷避让。
  一队人马列阵而来。
  月英抬起头,沈昕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15
  沈家二老看到沈昕,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我儿!哈哈,我儿来了!真叫爹娘好想啊!”
  “早听说我儿在京城里做了官,瞧瞧,多威风!”
  他们欢喜地簇拥上去,摸摸马腿又摸摸护卫的刀枪披风,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昕儿,爹娘给你在京里寻了间铺子,只等你来收了,咱家就能发达。”
  沈昕却一语不发地看着月英,眼底情绪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
  他身边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抖开一卷明黄卷轴:
  “富源商行姜氏听旨——”
  一时间,整个街头都安静下来。
  圣上嘉
  奖月英在雪灾期间的表现,称其为众商表率,宣她即刻进宫。
  姜福和二老大惊失色,跌坐在地。
  而我一颗悬起的心,此刻终于落地。
  月英回过头,笑眯眯看着沈母。
  “沈家阿婆,您方才说,有圣旨怎么了?”
  沈母脸色煞白,跌坐在地,身下竟汪出一滩腥臊刺鼻的尿液。
  中年人不动声色地笑笑:
  “听闻沈校尉的双亲与姜氏有些龃龉,我这厢旨意已宣,余者就交由沈校尉自行解决吧。”
  沈昕冷漠的脸庞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跳下马,走到月英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在地上颤抖的父母和姜福。
  “将作乱的三人统统拿下。”
  姜福顿时瘫软在地,“不可啊妹夫,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给大舅哥留条活路吧!”
  沈母却已经跳了起来,指着沈昕的鼻子痛骂: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怀胎十月生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可是我的亲儿啊,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二老跪在地上哭喊打滚,下一刻却被军士用刀架在脖子上,煞白脸色动弹不得。
  “我儿,我们错了,你放过我们吧,呜呜呜……”
  沈昕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但他依然硬起心肠,命手下将三人下了狱。
  沈家二老大概从未想过,他们捧在掌心的儿子,竟会亲手把他们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16
  三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在街面上回荡,山羊胡的中年人已对月英微微颔首:
  “姜掌柜,咱们走吧。”
  月英回以一笑,跟着山羊胡子往宫里走。
  进宫的路上,她步履沉稳,神态大方自如。
  我在铜镜里看着英武不凡的圣君对她大加赞赏,并赏赐了她一副皇商牌匾。
  昔时的谣言,竟然成为了现实。
  牌匾挂上门楣,鞭炮声响彻耳际。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映照她皎美的面容。
  她落落大方,眼神坚定而专注,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唯唯诺诺。
  我直挺挺倒在竹床上,笑得泪流满面。
  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步步血泪的未来,此刻都已离她远去。
  她不再是沈家的媳妇,不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她也不再是我的娘亲。
  她只属于她自己。
  自那天起,一个熟悉的人频频出现在她眼前。
  沈昕穿着一袭月白锦袍,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
  “日前我父母多有得罪,沈某替他们向你道歉。如今他们已得到教训,往后不会再来烦扰你了。”
  沈家二老在大牢中落下了病根,腿脚不便,身体也大为不好,如今只是拖日子而已。
  而姜福,却已死在了牢狱中。
  月英淡然一笑,“无妨,都是过去之事,沈校尉不必放在心上。”
  沈昕怔愣了片刻,仿佛没反应过来一般,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如今的月英早已不是那个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农女,此刻她巧笑倩兮,顾盼生姿,任谁见了都会心动。
  就仿佛这个被他多次拒绝过的昔日妻子终于映入他的眼帘,他开始追逐她的身影,顶着被冷淡拒绝的待遇,执着地追求关怀。
  大雪天的暖炉,月色下的护送,还有曾经如何努力都求不得的笑容。
  可月英却无动于衷:
  “沈昕,我对你原本也无怨恨,只是不会接受你的爱意了。”
  17
  沈昕指尖微动,笑意中透出几分苦涩:
  “我知道昔日我待你不好,伤了你的心,那时我少年轻狂,不懂你的好……”
  “并非如此。”
  月英平静地反驳他。
  “当时的我确实眼界鄙薄,尊严微渺,所以入不了你的眼。如今我脱胎换骨,你看到我诸多优点,才会心生爱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