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揽明月——舟舟侧畔【完结】
时间:2023-12-06 14:37:27

  赵怀意松了一口气,低头给火堆添了些树枝,不禁在心中说道,“还以为他发现我一直盯着公主呢。”
  齐书怡顺着齐书煜的视线,转头对上赵怀意笑意盈盈的双眼,她愣了片刻,将手中的烤鱼伸了过去,犹豫道,“你要吃吗?”
  赵怀意嘴唇翕张,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齐书煜就给了他一记眼刀,一把拉回齐书怡伸出去的手,咬紧了后槽牙,“这只最大,皎皎自己吃,皇兄给他烤一只。”
  齐书怡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小口享受着烤鱼。
  齐书煜的手法真的很好,不一会儿,三人手中就都有了一条烤鱼,海棠树林中一时静了下来。
  倏地,一阵清晰地脚步声传来,像是有人缓缓走来,踩着枯叶的声音在森林中清晰可闻。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齐书怡急忙咽下口中的鱼肉,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与齐书煜一起试图用脚踩灭火源。
  赵怀意冷静地提起木桶,将里面的水倾倒出去。瞬间,火光熄灭,只留下那滋滋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
  只见来人一甩手中拂尘,恭敬地行了礼,然后眉尾瞬间上扬,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压,“二殿下,跟老奴走吧。”
  说完他低下头,和颜悦色地对着齐书怡说:“公主也请跟老奴一起回去吧。”
  齐书煜眼皮一跳,心道完了,高内侍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平时见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如今这般区别对待,一定是父皇那边授了意。
  他叹了口气,这回估计是不能蹭皎皎的脸面,免受责罚了。
  高内侍对赵怀意拱了拱手,“宫中马上落钥了,还请赵公子早些回吧。”
  齐书怡二人心情忐忑地来到坤宁宫,觑着坐在首位的帝后,两人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皇后却冲齐书怡招了招手,“来,皎皎。”
  殿中传来砰地一声,那是齐书煜跪地发出的声响。
  齐书怡动作一顿,搓了搓手心,小步挪过去,低着头不敢看皇后,皇后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柔声问道,“吃饱了吗?若是没有,母后再命人做些糕点给你。”
  齐书怡啊了一声,讷讷点头,隔了一会儿又摇头。
  齐书煜直起背脊,手指颤抖地指着齐书怡,不可思议地喊道,“父皇——”
  皇帝手往小炕上一拍,齐书怡和齐书煜身体一颤,齐书煜不敢出声了,立马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地跪着。
  皇帝怒斥道,“叫什么?你看看你有一点儿做兄长的样子?看看你,再看看你大哥!你大哥虚长你两岁,就两岁,他已经可以结业了!你呢?整日不着调,带坏了皎皎不说,现在还要去带歪赵家公子吗?”
  齐书煜小心瞄着被皇后温声安抚的齐书怡,忍不住腹诽,锦鲤是三人钓的,也是三人吃的,怎么如今挨骂的只有他一个?
  倏忽听到皇帝说到一个陌生的人,齐书怡竖起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赵家公子是谁?
  皇后拍了拍齐书怡的手背,“皎皎想好吃什么糕点了吗?”
  齐书怡回过神,靠在皇后怀里,撒娇道,“金丝桂花糕。”
  ……
  赵怀意今日醒得晚了,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他略微洗漱一番出门,开门就看见抱着木盆的齐书怡,他嘴角微翘,“早啊,皎皎。”
  齐书怡想到昨日他送来的东西,脸色微红,她抱着木盆侧了侧身子,似乎是想把木盆藏起来。
  其实是不早的,往日这个时辰赵怀意已经用过早膳了,应该是在房中的。齐书怡是特地选了这个时候下楼洗衣裳的,只是没想到他今日起晚了。
  赵怀意扫了一眼木盆,轻声道,“我来吧。”
  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像是带了无尽的温柔和体贴。
  齐书怡听了诧异地抬起头,对上赵怀意认真的眼眸又迅速低下,“不用……”
  赵怀意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执意要帮她洗,他一手扣住了木盆,“大夫说了,这几日不能碰冷水。”
  “真的不用!很脏的。”齐书怡的头垂得更低,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变弱。这都是她的贴身衣物,更何况还沾了癸水,一个晚上过去早已干涸,需要好生搓洗一番。
  让一个外男知晓天癸之事已经够羞耻了,怎么还能让他帮自己洗衣裳?
  赵怀意道,“没关系,我不觉得脏,只是……而已。”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扑闪的眼睫知晓她羞赧,没将话说得过分直白,手上微微用力,从齐书怡手中夺过木盆,问道,“今日想出去吗?我可以陪你上街逛逛。”
  蓦地少了木盆,齐书怡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呆呆啊了一声。
  赵怀意轻笑出声,“我洗完衣裳带你去。”
  齐书怡听到赵怀意下楼的足音,抬起头看着他清峻的背影,同手同脚地走回屋子。她坐在妆奁前,看到铜镜里绯红的脸,突然低下头,在几案边沿不轻不重地磕了几下,心中的懊悔如同潮水般涌来。
  啊啊啊啊啊,应该强硬一点的,怎么能让赵怀意替她洗衣裳?!
  那洗的是衣裳吗?那洗的是她的脸面!
  她还怎么见人啊?
  赵怀意还,还邀她去逛街?
  想到这些,齐书怡的额头轻轻贴着几案,烦闷的心情如同被掀起的浪花,她忍不住踢了几下案脚,然后静静平复自己的心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怀意上来敲响了她的房门,“皎皎,出去吗?”
  齐书怡拿起面纱道,“来了。”
  坊市里到处是商贩带着乡音的吆喝,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锅盔、春卷儿、欢喜坨……”
  齐书怡耳尖微动,早晨遇见赵怀意时,他的样子分明是刚起身,给她洗了衣裳之后就来找她,估计是没有用早膳的。
  “赵怀意。”她站在早点铺门前,拉着赵怀意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赵怀意微微回头,看到了齐书怡那张明媚的脸。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他扫了一眼早点铺,铺子里面的热气和香味扑面而来,问她,“想吃什么?”
  齐书怡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你吃。我请你吃。”
  赵怀意眼底涌出笑意,轻轻拉了一下被齐书怡拽在手里的袖子,齐书怡一时不察,被他拽的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撞进他怀里。
  齐书怡吸了一口气,不知是恼好,还是羞好。要说生气,赵怀意又没有太用力,要说羞涩,他眼底的玩味又太过明显。
  赵怀意看着她恼羞参半的模样,轻笑出声,侧身看向早点铺里的阿婆。
  阿婆早就注意到他们了,赵怀意刚转身她就挂上了招牌笑容,亲切问道,“二位吃点什么?”
  赵怀意道,“一个锅盔,两个欢喜坨,都分开装。”
  阿婆笑盈盈道,“好嘞。”
  齐书怡上前一步付了钱,手收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欢喜坨,她侧眸看向赵怀意,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赵怀意:“尝尝,京城可没有这个。”
  齐书怡手指微微收缩,欢喜坨瞬间凹陷下一块儿,她有些惊讶,没想到是个空心的。她双手捏住欢喜坨,原本圆滚滚的欢喜坨变成了饼状。
  她摘下面纱,轻轻咬了一口,入口干脆,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齐书怡眼睛眯起,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欢这个。
  齐书怡跟赵怀意并肩走着,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很快那个欢喜坨就被她吃完了。
  赵怀意晃了晃手中还热乎的锅盔,“这个要尝尝吗?”他轻声问道,语气中仿佛带着一□□惑。
  齐书怡将欢喜坨的油纸叠得方方正正,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锅盔,她其实是想吃的,但她看着一眼望不见头的铺子,总觉得之后的铺子里有更好吃的,刚开头就吃这么多,后面会吃不下的。
  看齐书怡纠结,赵怀意将锅盔一分为二,递到了她面前,“想吃便吃,吃不下的都可以给我。”
  齐书怡终究是没吃到太多东西,再往后走的铺子基本是卖成衣发饰的。
  齐书怡突然看到了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便拉着赵怀意走了过去。她在京城时,接触的饰品玩物都是精雕细刻好的,看上去华丽昂贵,但总是少分生气。
  第一次见到这种民间雕刻的饰品觉得甚是新奇。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兴奋地挑选着各种手工艺品,不禁也在摊位上挑选了起来。
  摊主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二位是外乡客吧?”
  赵怀意轻轻嗯了一声。
  摊主一拍大腿,热情道,“哎呦,客官要是喜欢这些物什,不如去前面的流光阁看看?”
  齐书怡问道,“你推荐我们去别人家买东西,你自己的摊位不就不赚钱了吗?”
  摊主老实巴交地笑道,“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嘛,外乡人来逛坊市的却不多。我看女郎是喜欢这些手工的,正巧流光阁里卖这些,那手艺可比我好多啦!那可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顶顶好的!”
  “知晓了,我们会去的。”齐书怡拿起一条编织手链,轻轻地比在手腕上,微笑着问,“这个多少钱?”
  摊主可能没想到齐书怡还会买他这里的东西,激动地回答:“二十文!”
  齐书怡微微点头,从钱袋里掏出了钱,递给了摊主。她轻轻地把手链戴上,微笑着向赵怀意挥了挥手,“走啦,去流光阁!”
  赵怀意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摊位上的东西,眼睫微微向下,落下一片阴影,“嗯。”
第30章
  ◎执子之手,同行百年。◎
  从流光阁出来后,齐书怡便同赵怀意去了店家推荐的酒楼。据闻,这家酒楼是当地一绝,其美食脍炙人口,声名远扬。
  酒楼坐落坊市正中地带,一共三层,每层斗拱上都间隔挂着小灯笼,整整挂满一圈。此时尚在白日,便已如同银河繁星,若是晚间灯笼亮起,更是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这家酒楼的确不负盛名,还未到午膳的时辰,一楼已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就连二楼的空位都不算多了。
  齐书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既清净又不惹眼。小二见他们落座,立马拿着烫金的菜单过来招呼他们。
  齐书怡接过小二手中的菜单,垂眸扫了一眼,突然手肘抵在案面上,偏头看向赵怀意,疑惑道,“竹久不来用膳吗?”
  赵怀意的笑容僵了一下,抬眸望向一处,眼底有一些不易察觉的不虞,他有点咬牙切齿道,“带些回去给他便是,不劳你这般挂心。”
  齐书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见到什么人,疑惑又迟钝地点点头,自顾自说道,“那便多点些吧。”
  酒楼里或许是时常有外乡人来吃食,菜单上将一些特色菜都标注了出来,齐书怡按照上面点了几样,又询问了赵怀意他和竹久的喜好,将菜单还给小二的时候让他拿些打包的盒具来。
  赵怀意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将茶盏放到唇边,小啜一口,又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齐书怡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在赵怀意这轻轻一个动作里,听出了些许浓重的不满。
  齐书怡还在纠结要不要询问一下,小二便一道又一道地上菜了。她拿起食盒,想先仔细替竹久分好。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的动作,眉头轻挑,问道,“做什么?”
  齐书怡无辜道,“替竹久分好吃食,不带他用膳已经很不好了,不能再让他吃我们剩下的吧?”
  赵怀意哼笑出声,虽说他不曾苛责过手下侍卫的吃食,尤其是竹久几人的,但今日他还真想让竹久吃剩菜剩饭。
  他意味不明道,“皎皎还真是关心他呢。”
  齐书怡这下算是确定了,赵怀意是真的有几分不虞,还是对着竹久的,她关心道,“你跟竹久吵架了?”
  赵怀意被她问得一怔,看着她清澈认真的双眸,不禁开始怀疑齐书怡是不是根本没长情丝这个东西。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僵硬道,“没有,用膳。”
  齐书怡见他不愿多说,以为是什么令他羞耻的答案,便也不再多问。
  等二人回去时,竹久已早先一步回到客栈。
  齐书怡将食盒交到他手里,雀跃道,“快些吃,都是荆州特色菜!”
  竹久偷偷瞄着齐书怡身后似笑非笑的赵怀意,突然觉得手上的食盒有些烫手。他想起在酒楼时,公子那带着酸味的眼神,心下苦笑,今晚估计不能好好睡觉了。
  齐书怡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她甚至还将身后的赵怀意拽到竹久面前,拍了拍赵怀意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要好好交流。”
  说完她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全然不顾门外苦不堪言的竹久和妒火中烧的赵怀意。
  赵怀意轻哼一声,垂下眼眸,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淡淡地说道,“去用膳。”
  竹久怔愣片刻,迟疑地转动身子,抬起了左脚。
  蓦地,赵怀意的声音再次传入他耳中,“子时在外倒立半个时辰。”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又让人难以抗拒。
  竹久顿在半空的脚终于落下,突然觉得轻松起来,他甚至笑着应下了,心道,这个结果才对。
  赵怀意看向齐书怡的房门,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无奈和宠溺,他似乎想起什么,转身下楼出去了。
  齐书怡坐在几案旁,拿出那张已经皱巴的地图,仔细抚平边角的毛边,又在重新规划着北上的路线。
  今日在酒楼,齐书怡注意到菜单上写着的都是“荆州特色”,再结合赵怀意以前教她的地理志,不难得出此地是哪儿。
  只是。
  齐书怡手指不停叩击着地图上某处,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荆州与她原本的路线偏得太远了。
  而且她在荆州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她无法预估皇宫暗卫又搜查到哪座城池了。此前她是靠着赵怀意才能迅速出城,之后就是她独自一人,她必须走一步看十步,将计划做得细致全面。
  齐书怡揉了揉眉心,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地图上的城池近在咫尺,道路如丝带般缠绕,仿佛触手可及。然而,行走其中,她才明白这天下之大,远非规矩所能丈量。
  而她身在其中,就如同游鱼入海,蚍蜉撼树,可笑又可悲。
  齐书怡甚至想过,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她已经逃得够远够久了,她有这份心,付出了行动就已经够了。
  可当她看见京城之外的人烟,目睹民间方寸的满足,她总觉得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分明还能做更多。
  ……
  赵怀意出了客栈,按着他和齐书怡走过的路线,重新找到了那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
  摊主认出赵怀意,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哎,公子,我记得您。上午您和一个俊俏女郎来的,如今一人复来,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
  赵怀意微微一笑,眉眼弯成了月牙。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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