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周惊寒。
深夜的公司空无一人,周惊寒听着她的声音,独自经过那条他们曾并肩而行过很多次的长廊,望着外面末日般的夜色,忽然想起去年的一个台风天。
他们二人共同度过的那个夜晚。
“唱晚,我不好。”
“......”
知道你对我有过一段漫长而辛苦的暗恋时已让我心疼万分,更何况今日还掀开了黑白往事的一角。
隔着文字与七年时光都令我心如刀绞无法呼吸,何况你曾经身陷囹圄不能自拔?
周惊寒从未如此后悔过。
――当年为什么没有第一眼认出她?
为什么,没有把她带走?
电话挂断后,周惊寒驱车在雨夜前行,一路疾驰往机场而去。
可正如唱晚所说,因为台风的缘故,所有航班都停了,包机都不行。
周惊寒直接打电话调私人飞机,不仅惊动了周黎阳,还惊动了周家上上下下不少高层,包括周远山。
周黎阳冒着大雨从老宅赶过来,路上顺便通知了闻骁。
两人到达机场时,周惊寒刚刚挂掉空管的电话,周黎阳见他神情平静,松了口气,疑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要调私人飞机?”
闻骁听机场工作人员一脸为难地说完事情经过后,走到他面前,“这个天气飞机起飞实在太危险了,还是深更半夜,就算把私人飞机给你调来,申报的流程起码也要走几个小时,还是等台风过去再说吧。”
周惊寒低头径自发消息,没有搭腔。
周黎阳见他又开始发神经,猛地想起刚才在老宅时,周远山意味深长的神情,还有那番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惊寒什么都好,就是不懂收敛,藏不住宝贝。”
周黎阳拽着他的领带往休息室走去,将他甩进房间,把门重重踢上,怒道:“听不懂人话是吧?!抽什么风!”
“哥。”周惊寒脸色没有一丝波澜,眼睛盯着地面,声音极为平静,“我要去一趟临市,那边出了很大的事,我必须亲自过去处理。”
“你也知道要找个借口!”
周黎阳怒气更甚,“可看看你现在做的事,一副不要命的阵仗,你当周家的人都是傻子吗?现在父亲和周家的一些高层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马上陆家也会知道。”
“好了,满意了?”周黎阳冷嘲热讽道,“现在谁都知道你藏了个宝贝在那边!”
宛如被刺中逆鳞,周惊寒骤然抬眸,看他的眼神犹如两柄浸了毒的剑,竟令周黎阳心中一凛,后背发寒。
那一阵的寒意过去后,周黎阳更愤怒了。
这时,闻骁拿着电话进来,分开剑拔弩张的两兄弟,看向周惊寒,“我打电话问过楚楚了,你家那位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去那边工作而已,明天就回来,你为什么突然那么急着见她?”
周惊寒沉默。
他站在原地,垂着头静止不动,如同一座有温度的雕塑,浑身僵硬如石。
第177章 情不自禁
他沉默,休息室里便安静了。
闻骁和周黎阳对了个眼神,说道:“我先去打探一下陆家的情况,你们两兄弟先谈谈。”
“......”
“......”
闻骁走后,周黎阳轻闭上双眼,半晌,压下心头激荡的情绪,默默退出房间。
这件事情传播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传到了傅行深耳中,给周惊寒打电话他不接,没办法,他只好把电话打给了周黎阳。
傅行深长话短说,非常简略地告诉了他周惊寒今晚异常的原因。
周黎阳道过谢后,让工作人员帮他买了两杯咖啡过来,随后捧着两杯热饮,重新走进休息室。
周惊寒站在窗边,眉目阴沉,眸色深得宛如外面被暴雨冲刷的无尽夜色。
这模样无端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被周远山折断羽翼的少年。
周黎阳看得鼻子一酸。
他拍拍周惊寒的肩,递了一杯咖啡给他,“到沙发上坐会吧。”
周惊寒抬起眼睛,接过,低声道:“谢谢哥。”
他的声音已经哑了。
见他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周黎阳也不勉强,和他并肩而立。
休息室里亮如白昼,室外却如同末日降临,里头安静的诡异,两个男人站在窗前,沉默地喝着手里的咖啡。
周惊寒捏着杯子的手指渐渐泛白,自成年以来,他还从未有过如此无能为力到绝望的时刻。
很想回到她身边。
想抱一抱她。
抱一抱他心爱的姑娘。
“刚刚行深给我打了电话,和我说了点你那位前女友的事。”
周惊寒转过头来,眼神冰寒,
周黎阳无奈摇头一笑,“没说太多,只是说她小时候出了点不好的事,而你今天恰好知道了。”
周惊寒依旧没说话,眼神却慢慢有了温度。
“惊寒,我能理解你现在心急如焚的心情,毕竟,我当年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
“...哥。”
周惊寒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语调透着一丝不忍。
极安静的空间里,周黎阳轻轻一笑,清润的声音缓缓传来,“老实说,我有点后悔当年下的决定。”
周惊寒眼神动了动,“什么?”
周黎阳低头吹了吹升腾而起的水雾,却怎么都吹不开,最后竟然不知怎的,吹进了眼眶里,热热的一片。
“如果当年,我不说那件事,而是选择直接和南思订婚,或许,你和唱晚,会走得容易一点,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两难的局面。”
那件事是什么,两兄弟心知肚明。
“哥。”周惊寒垂下眼睛,“你不说的话,对陆南思不公平,对自己也不公平,你那么做是对的。”
“况且。”他盯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不仅是你,还有我,都没料到未来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一个隔着千山万水,依旧可以轻易操控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
令他日日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不。”周黎阳缓缓摇头,“是我自己太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擅自做了一个影响你一生的决定。”
“自私?”
周惊寒垂着眼睛,盯着氤氲而起的雾气,“为什么要揽下这份责任?明明是两家公司那群老东西弄出来的事,为什么要你我来承担?”
周黎阳一愣。
“是他们一门心思想要用联姻维持利益,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闹到今天,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周黎阳看向他的弟弟,记忆里那个单薄桀骜的少年终于褪去了全部的青涩与稚气,成为了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真是让他欣慰极了。
“我周惊寒是那么好操控的吗?”
“...惊寒。”周黎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停顿几秒后轻叹一声,转而低声问他,“公司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周惊寒瞥他,简明扼要地报了几个人名,“暂时争取到了这几个,加上楚楚手里的股份,差不多够了。”
这几个人都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元老,楚归梵的父亲是周远山的亲弟弟周云山,他过世后,手里周氏的股份一并转给了膝下唯一的独女。
周黎阳眼底的沉郁一扫而空,重重拍了拍他的背,“好小子!才半年而已,进展竟然这么大,看不出来你居然是闷声干大事的料。”
周惊寒勉强扯了扯唇,眼底藏着一抹深深的疲惫。
这段时间的尔虞我诈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再加上他此刻满心都是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唱晚,实在没心思去回应周黎阳的调侃。
周黎阳显然也明白这点,逐渐冷静下来,语重心长道:“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今天是不可能到她那里的,等台风过去再说吧,也就明后天的事了。”
“......”
“我开车过去找她。”
周惊寒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架子上,转身往门口走去。
周黎阳拽住他,“你是真的疯了不成?你看看外面的天气,高速都上不了!”
两人正僵持着,闻骁敲门进来,露出身后的人影,傅行深挑眉看向两兄弟,“诶周惊寒,你让我盯的人,今天下午出来了。”
周惊寒眼神一凝,点点头,整了整衣领,对着一头雾水的周黎阳道:“我先出去跟他谈点事。”
他走到门口时,周黎阳再度叫住他,“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用情深到了这种地步?”
周惊寒微怔,目光移到他脸上,“我也不知道。”
“......”
周黎阳等着他的下文。
他坦然道:“好像从遇见她开始,我就一直在情不自禁。”
人一旦动心,剩下的就是情不自禁的事。
人潮拥挤中会情不自禁的去寻找她,看见她过得不好会情不自禁的照顾她,到了后面弥足深陷,更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她。
门外。
“郑柯宇出狱了?”
周惊寒单刀直入。
傅行深点头,“嗯,出来后去了GK,恰好台风天,现在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178章 继兄
周惊寒唇角抿成一根直线,没出声。
傅行深劝道:“外面雨那么大,反正你现在也去不了她在的城市,不如跟我回酒吧看看,再说了,就算私人飞机的申报成功通过,你到那里,起码是明天下午的事,说不定她已经坐上了回来的航班。”
“费那么大的劲还扑个空,更遗憾。”
“......”
周惊寒眼皮轻掀,低声道:“我知道,我就是怕,今天不去,我以后会后悔。”
傅行深笑了,“后悔什么?她又没出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在酒店待着吗?”
“反而你若是这么不要命的赶过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傅行深顿了顿,“那才叫后悔。”
“......”
周黎阳和闻骁两个人出马都没劝动的人,被傅行深三言两语拉进了车里,踏上了回程的路。
两人驱车来到GK酒吧。
今年的这个台风走势极为诡异,在海上盘旋了一个多礼拜,本以为它要走了,没想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杀个回马枪。
从晚上八点开始,暴雨就没停过,到了后面夸张的就像天上破了个洞,这座城市的路被淹了大半。
很多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困在原地,其中就包括郑柯宇和他那一群准备为他接风洗尘的狐朋狗友。
周惊寒和傅行深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大部分人都喝得烂醉如泥,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郑柯宇正勾着一个光头的肩,手里举着杯酒,嬉笑道:“我真没骗你,我那个继妹,长得真的绝,身材也好。”
他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
“哟,身材好你都知道?”那光头男猥琐一笑,朝他扬扬下巴,“什么时候带来给兄弟见识见识?”
“......”
傅行深听着这几句话,视线微微往旁边挪了点,果然旁边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了,周身气压极低。
周惊寒默不作声地脱了西装外套,将白衬衫袖口上的两枚墨绿色的猫眼袖扣摘下来,小心翼翼放进裤子口袋里,松了松领带,将袖子折到手肘处。
“对不住了。”他把衣服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款步而入,“今天又要砸你一次场子。”
说完,还没等傅行深说话,他拿起离得最近的一把椅子狠狠往郑柯宇头上砸过去。
屋子里没人能料到会出现这样大的变故,躺在地上的几个人纷纷被吓到酒醒,尖叫着往角落里躲去。
郑柯宇直直地挨了这么一下,脑子里嗡嗡作响,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掉,眼前一片血色,一时间人都有点不清醒。
周惊寒冷冷哼笑一声,拖着椅子继续往他和那个光头男人身上砸去,他明显带了情绪,目的性极强,专挑两人痛处打。
郑柯宇疼得闷哼一声,睁开被鲜血覆盖的双眼,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血色,他摸了摸,咬着牙问:“你他妈谁啊?!”
周惊寒没搭理他,在他下巴上狠狠给了一拳,抬腿又在他小腹上踹了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郑柯宇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疼得差点吐血。
包厢动静太大,很快店长带着保安匆匆跑来,然后居然看见好久不见的大老板正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看戏,整个人都糊涂了。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看着里面被周惊寒单方面殴打的两个人,抬手挡住想要往里冲的保安,试探着叫了声:“傅总?”
傅行深正在抽烟,瞥他一眼,“散了吧,这儿有我呢。”
店长看了眼屋子里死猪一样的两个人,咽咽口水,“万一出了事...”
“出事?”
傅行深看向包厢里正中场休息给自己点烟的男人,他和周惊寒认识多年,周惊寒虽然从小离经叛道桀骜不驯,但在国外多年历练下来,平日里也算成熟稳重,优雅得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周惊寒这副样子了,只怕是今天心里的火气压到了极致,可偏偏有人出狱没看黄历,直接撞枪口上,还在背后议论他的心头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自寻死路。
傅行深慢条斯理地踢开脚边散乱的酒瓶碎片,走到沙发上坐下,懒洋洋地抽着烟,“放心吧,他心里有数,人是我带来的,出了事我担着。”
“是是是...”
店长弯着腰站在他旁边,看了眼满地狼藉,一阵头疼,不知道作何表情。
混乱中他偷偷瞟了眼周惊寒,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去年九月他也来砸过场子!
当时过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是华庭的贺总,而现在,直接把大老板叫来了...
他就不能换个酒吧打架吗?!
店长轻叹一声。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惊寒站在原地,抬脚踢了踢捂着肚子哀嚎的郑柯宇的脑袋,随后慢悠悠蹲下,直接拿烟头往他手上按过去,“记得我吗?”
郑柯宇被烫得手都在抖,叫得更大声了,“不记得,老子不认识你,你他妈无缘无故凭什么打人?”
周惊寒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糊满鲜血的脸转向自己,缓缓地喷了口烟在他眼睛上,声线淡漠:“仔细看看,再说一遍,认识我吗?”
郑柯宇被烟呛的直咳嗽,头皮传来剧烈地撕扯痛感,他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一睁开双眼,就对上男人阴沉冷厉的脸。
记忆在这一瞬间被拉回今年二月,在西子湾小区401门口,他们曾照过一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