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东西,也敢把我当成那些怀胎的妇人欺负?”
她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掉,狠狠将那粗瓷碗砸碎。
倒地的爬龟妇摸着屁股,怒火中烧:“你别得意!咱们三个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你,大话别说在前头,仔细死的太难看,大家谁手上还没几条命。”
何平安看着她,点点头:“那我现在求你杀我,你快来杀我呀。”
“快上!”
其余两个爬龟妇面面相觑,其实她们每每对妇人下手时都是先在饭食里下药,将人迷晕过去绑起来动刀子,今日碰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大活人,心里还有些发怵。
“快上呀!”
“你怎么不上?”何平安问。
资历老的爬龟妇左右看了看,喘着气站起来,何平安往前走几步,她退几步。
“怎么不出手,手断了?”
“你……你等着。”她还在揉自己的屁股,显然不敢单打独斗。
何平安左右扫了一眼,慢慢撸起袖子。
当初李小白还在顾家的时候,六尺跟他讨教了几招拳法,她跟在后面囫囵学了一点,后来姜茶来了食肆,她也请教了几招,姜茶出手招招阴险狠辣,如今对着这几个爬龟妇,拿来够用了,只是……
“我可等不急了。”
何平安将年纪大的爬龟妇一把摁住,掐着她的后脖颈便往那一旁装满屎尿的恭桶里按去。
老爬龟妇拼命挣扎,不知她拿来的力气,垂死之际将那恭桶一把踢翻了,牢里顿时臭不可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来人呀!杀人了!”另两个爬龟妇缩在一角朝外大呼。
“啊啊啊杀人啦!”
……
何平安死按着老爬龟妇,那几个差役进来拦不住她,拿着鞭子便抽过去,她挨了几下,却发现这几个人压根就跟玩一样。事后差役给她单独换了一个牢房,何平安浑身脏兮兮臭烘烘,押她的人皱着眉,却小声道:“这老货死的好。”
知府当夜知晓此事,又差人给她送去一顿热饭。
何平安吃着饭,心想若是时运不济,死前吃饱了也好,下辈子不当饿死鬼。第二日,何平安被押到公堂,小胥吏挨牌唱名,待点到她的名字,何平安进去一瞧,不期然看见顾兰因。
她本来还想为自己陈情,此刻跪下便道:“小人丧夫,辗转至浔阳,因贪图姜茶的美貌,与他厮混在一起,不知他是水匪,既然犯了法,小人愿伏法,任凭老爷处置。”
知府看了眼一旁的少年人,心下有些好奇,于是指着顾兰因道:“你可认得他?”
“不认识。”
知府一副了然的模样,又指着另一批人,问道:“那你可认识他们?”
他们从外进来,跪在何平安跟前,纷纷喊她少奶奶,这当中既有白泷,又有六尺,成碧跟山明两个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赵家败落后少爷这一路是如何寻她的故事说的令人潸然泪下。
何平安捂着耳朵,不耐烦道:“不认识。”
顾兰因拱手对知府道:“还有一人,老爷何不请进来?”
何平安一肚子火,但在见到柳嬷嬷的那一刻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可认识她?”知府对柳嬷嬷道。
柳嬷嬷千里迢迢坐船过来,到了秋天,头发似乎更白了,她穿着一件青棉布长袄,走路已经要拄拐了。这还是在外头一次见何平安,她将她仔细看了看,半晌,心疼道:“我虽年纪大了,眼睛不灵光,可少奶奶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少奶奶,这些个月你身子可好些了?我们那时候在赵家找了你许久,怎么一晃,你到这儿了?少爷开始跟我说时我还不信,不过挂念着你,上个月便跟老爷太太辞行赶了过来。”
何平安跪在那里,咬着牙一言不发,微微侧过身。
“少奶奶……”
何平安捂着眼睛,一听柳嬷嬷的声音,不敢说不认识她,唯恐伤了她的心,可偏偏这是在顾兰因跟前。
知府见状,敲着醒木,质问道:“你冒用他人名姓,弃家抛夫,暗中与水匪厮混,不守妇道,犯妇何氏,你可认罪?”
何平安猛地抬起头,听到自己的姓氏,吃了一惊。
柳嬷嬷闻言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少奶奶,昨夜少爷都告诉我了,你姑且先认了罪,少爷说会不计前嫌。此事我们也不会告诉老爷和太太,先把性命保住,万事才好商量。”
何平安抬眼看着顾兰因,见他此刻在人前装的痴心一片,宽容大度,一时气笑了,怪不得他昨日敢说那样的话。
她今日就算抵死不认,他也有法子叫知府逼她认。
柳嬷嬷都出来了,还不知下一个是谁,总归是要逼她就范,那她就顺他一回。
何平安挪了挪,离柳嬷嬷远了点,跪地砰砰砰磕头,冷笑道:“既然我夫君愿意做这千年王八,那我便认了,我何平安与水匪厮混,不守妇道,弃家抛夫!”
顾兰因敛了笑意,袖手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知府最怕的就是这种夫妻间的家事,这结果虽跟顾举人早间要的差不多,但他此刻还是有些犯难,于是小声问他:
“如何?”
第30章 第三十章
顾兰因垂着眼帘, 清俊的面上无甚表情,不知是她那一句话刺中了他的心,他忽然改了口。
知府憋着笑, 于是又将何平安打回牢里,只是改了罪名, 将她与水匪勾结这一项划去, 杖打五十, 仍由其丈夫领回去。
何平安被按在春凳上,不知是否有人授意,这些差役看似打的狠,实则都是假把式,棍子落在身上时只给她些微的皮.肉苦。等她挨完这五十杖已然到了日午时分,柳嬷嬷等人拿着干净衣裳在捕厅外等她。
雨下的大,地上都是泥点子, 身后的牢房昏昏暗暗, 何平安扭头看了一眼,依稀能听见几道从里头传来的鞭打声。
她如今出来了, 姜茶只怕凶多吉少。
何平安一张脸失了血色, 行走间有几分失魂落魄, 六尺等人远道而来,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她, 都知道她从前生了几场病, 身体不好, 便将厚厚的氅衣先给她穿上。
“你们回去罢,我……”
马车上, 一人撩开车帘:“你想去哪?”
顾兰因穿着襴衫,神色极冷淡, 这样的阴雨天里他肤色显得十分苍白,一双暗沉沉的眼,如鬼魅一般盯着她。
何平安将遮眼的发丝撩到耳后,缓缓爬上马车。
“我跟你回去。”她说。
“你以为跟我回去了,我就能轻易放过那个水匪?”
何平安跪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里,却是狠心道:“他与我非亲非故,任你要打要杀,都不干我的事。”
顾兰因稍稍感到一丝意外,未几,将手边上的干净衣物朝她砸去,讥讽道:“小平安果然无情。”
何平安置若罔闻,微微抬起眼帘,见他正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她顷刻间仿佛读出他眼中的意味。
长街短巷隐在雨幕之中,偶尔落下几阵飘风雨,将厚重的车帘吹开一线。
面容沉静的少女缓缓褪去了身上的脏衣裳,抬手将青丝梳拢,对面端坐着的少年人递来一根水仙花头簪,动作极轻柔。
四目相对,为她簪发的少年手指流连,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最后捏着何平安的下巴,温柔道:“你也是这样勾.引那个水匪的?”
……
马车外,山明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拉着马缰,他听着身后忽然传来的一阵响动,微微睁大眼睛,想要回头,却又不敢回头,想了想,他又绕了一圈。
隔着一道帘子,顾兰因将何平安狠狠按倒,一双眼冷了下来,哪有什么缱.绻温柔。
“你这个淫.妇,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
他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字道出口,炙.热的呼吸之下,心内暗潮涌动。
何平安疼的闭上眼睛,才挨过五十杖,虽未伤及根本,可皮.肉伤禁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力.蹂.躏。他将她压.在.身.下,吮.着耳.垂上被咬出的血珠,襴衫不复整洁,一双眼暗.沉沉,由着心头的恶.念驱使,恣.意泄.在她玉白的肌骨上,像是在玷.污一捧雪,直至将她融化。
“何平安,你求我,你求我……”
她死死抓着门框,指尖被帘外雨水打湿,死也不吭声。
凭什么赵婉娘是他珍之爱之的宝珠,自己就活该受这样的欺负,忍他的卑鄙下.流。
天上雷声阵阵,整个浔阳城皆笼罩在阴云之下,江波潎冽,风浪不止。
山明等雨停了,驾马车停在桃叶巷的别院跟前。
此刻天空一碧如洗,青绿的芭蕉叶上水珠滚淌成线,马车里迟迟不见有动静,山明咳嗽几声。
良久,顾兰因这才出来。
山明弯腰偷偷瞄了一眼,心下有几分笃定,便低头不敢再多看了。
顾兰因抱着何平安,神色平静,待到了卧房,捞起她那只手,见冰冷至极,一面吩咐丫鬟去喊大夫,一面便要来热水。
顾兰因将昏过去的何平安泡在热水里洗了一遍,又在柜子里挑挑拣拣,在大夫过来之前替她穿好衣裳,遮住了这些刺眼的痕迹。
大夫说是染了风寒,他写下药方,六尺拿着药方出去抓药,屋里留下伺候的是白泷。
先前少爷被老爷赶到浔阳,并没有带走她,这会子把她们一起接过来,白泷还以为少爷身边缺少人照顾,不想是为了少奶奶。
她们谁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少奶奶从顾家离开后辗转至此,竟还和水匪有关系。也不知少爷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样丢颜面的事他也忍的下,公堂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白泷为他不平,如今顾兰因让她照看何平安,她更是打心底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
白泷把她被子掖了一下,不意瞧见何平安手腕上的压痕,已经发紫了。她愣住,皱着眉回想她今日在公堂上的模样,那时候明明是没有的。
白泷蹲下身,将她的袖子往上撸,一时又看见了更多的斑痕,像是被人掐过捏过。她心里存疑,不知是出自谁的手,可一想到何平安敢抛下少爷跟水匪勾结在一起,她便又厌恶她一分,肯定是她不检点。
等到顾兰因回来,白泷将此事说给他听,换了一身藕合色西纱道袍的少年人点了点头,他撩开纱帐瞧了一眼床上的何平安,问她药熬好了没有。
“还没,六尺在那头盯着,要不要奴婢跟她换一换?”
“不必了,六尺原先就是跟着她的。”顾兰因缓声道,“这两个人一条心,若放在一起,恐怕会生事。”
白泷听了他的话,忽明白少爷的用意,一时心里竟舒服了不少。
何平安醒来已值深夜,这卧房里点了一盏灯,此刻只有一个丫鬟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着。何平安喉咙干哑,迫切地想要喝水,她朝外走了几步,摸到了一只空空的茶壶,见桌上还有一碗冷了的药,她想也不想,端起便一口闷下。
“咳咳咳!”
披头散发的少女扶着桌子,没想到这药这么苦,呛了几口,胃里的苦涩往上翻涌,她差点呕出来。
那头白泷被她吵醒,撑起身子一看,犹带着浓浓的睡意。
“把药吃了就好。”说罢她倒头重新睡下。
何平安听着熟悉的嗓音,喊了白泷一声。
“有什么事吗?”
“没事。”
何平安扶着脑袋,缓缓走回去,她现下头重脚轻,难受的厉害,偏偏刚醒,喝了一碗苦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一整夜,她喊了白泷无数声。
“闭嘴!”
何平安见她火气这么大,便猜到她心里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她趴在床上,微微叹了口气,眼睛呆呆看着那一盏灯,脑袋空空如也。
……
一连过去三天,顾兰因见何平安身上有些见好了,傍晚不由分说,想将她拉上马车。
“你要干什么?”
何平安走到别院门口,猛地抱住一只大石狮子死不松手。
桃叶巷有认得她的,一时当个稀奇看。两个人拉扯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顾兰因问道:“你不想看看姜茶如今是何下场?”
“我就算看见了,无权无势,也救不成他,何苦让他见我,再恨我。”
“恨你?他为什么要恨你?”顾兰因见她有一丝松动,一把将人拦腰抱住,拖到马车上。
何平安大喊大叫,被他用糕点堵住嘴,她一双眼狠狠瞪着他,看动作随时都要跳下去。顾兰因仍旧将她桎.梏在身.下,见她有些发抖,故意道:“你抖什么?”
何平安扭过头,一点一点将嘴里的糕点吐出来,而后朝他的手一口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