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进来,枉她等了这么久,他不管是吧。
不过没关系,她在人界混迹许久,她是高情商。
清了清嗓子,姽婳自信开口:“怕了啊细狗?”
亓官芜听不懂大意,但狗这个字他懂。
怒火又燃了几分,亓官芜隐忍住,告诉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的野心。
长腿一迈,他朝着姽婳的方向迈进。
“你来做什么?”也没有请安,亓官芜顺势坐在姽婳的对面,想借此激怒她赶自己出去。
以往这招相当好用,但今天,女帝没有任何不耐反应,反而还笑盈盈地看着他。
姽婳只是ʝʂց笑了笑,挥手呵退正欲开口斥责的小太监,“无碍,孤今日心情好,纵容贵妃也无妨。对了,起居注上就写,孤与贵妃感情甚笃。”
她知道怎样从精神伤害亓官芜。
看着吧,他今日胆敢出现一丝不耐烦,等到他恢复记忆之后,这点就给他狠狠记在账上。
亓官芜不知道姽婳的心思,只以为她今天吃错药。殊不知他自己的反应也像是吃错药。
“累了吧?”姽婳笑着问。
不得不说,她的外表极具有迷惑性,亓官芜明明知道眼下这出是鸿门宴,但是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竟对她生不起一点儿生气的心思来。
细瞧之下才看出不同来,女帝这会儿换了一件藕粉色衣裳,不是平常那般雍容华贵高不可攀,没了那身壳子,亓官芜这才恍惚忆起,女帝比他还小五岁,正值二八年华。
这么小的年龄,手段就如此阴毒。亓官芜回过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撇开脸,不再盯着女帝,“累不累的,殿下难道不清楚?不是您下令让我走的吗?”
姽婳笑道:“是啊。”
她就这么简简单单认了,这比不认还让亓官芜生气。
“你。”亓官芜拂袖离座,她就是故意的,还在做了之后,居然这么大摇大摆跑到他的寝宫来。
一旁的小太监都看呆了。不管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亓官芜被女帝三言两语逼得像小孩一样离席,还是被拂了面子还笑盈盈盯着亓官芜背影,眼神温柔能掐出水的女帝,他们两个都不正常。
小太监伸长脖子偷偷瞄了瞄天,钦天监近来也没算出什么异样啊。
“好看吗?”姽婳问。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没想女帝是咋发现的,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项上人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姽婳挥挥手,意思让他安静,她不喜聒噪。
行吧,亓官芜今天就先逗到这里,该说正事了。
姽婳起身,慢腾腾追着亓官芜的步伐。两个人一前一后,亓官芜走到鱼池前停了下来。
鱼池里的小鱼早就习惯了亓官芜的投影,看着有人影过来,蜂拥而至。
但他这次可没带吃的,不仅没带,他自己都饿了。
姽婳:“你闹什么脾气。”
明明故意挤兑他,为什么到最后还说是他无理取闹?亓官芜又一想,和她计较什么?自己今天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因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冷风一吹,他早就不像刚刚那般恼了,亓官芜平静开口:“不敢。”
姽婳:“你还不敢,你敢的事情多了去。”
亓官芜背影一顿,微微皱眉,“陛下不用试探我,我虽满我们之间的婚事,但我身为臣子,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拉倒吧。
姽婳不信,“空口说可不行,爱卿得拿出诚意。”
意识到女帝对他的称呼变了,亓官芜敏锐觉得这事有转机。
“陛下以为?如何才能信我。”他又想起朝堂上众生的催促,他们发疯一样上奏,想让姽婳怀他的孩子。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一瞬,就被亓官芜否了,他下意识逃避这个选项。似乎从灵魂中带来,生育能够轻易带走她。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亓官芜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逃避。
“除了生孩子。”亓官芜深吸一口气,“其他我都可以。”
姽婳等了半天,看着亓官芜由疑惑到认真再到正襟严肃,结果等了半天就等来个这?
她差点把亓官芜推进池里。
姽婳:“放心,我也不想。”
对于能够生活千年的妖来讲,孩子没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也并不想靠生一个孩子来绑住亓官芜。
听到姽婳的回答,亓官芜堪堪放下心来,也是他关心则乱,女帝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生下继承人危害到她的地位。
亓官芜:“还请陛下明鉴。”
“不用明鉴,我会动口让你官复原位,但同样的,动手的事情就需要让你去做,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太大的实权。做个交易吧亓官芜,我要权利,你要自由,刚好我们想要的东西,都能给彼此。”
亓官芜:“诚然。”
这笔交易从明面上看是双赢,但似乎又存在许多疑虑。
亓官芜:“陛下为何不担心我反?”
姽婳闻言笑的畅意,“孤要是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和你商议对策。”
此刻,女帝的身份不再是一个名字,而是她与生俱来的荣耀,亓官芜好像第一次认识姽婳一般盯着她。
姽婳半倚在栏杆上,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池水,不远处还缀着连绵不绝的灯笼,可在这一刻,夏夜的喧嚣倾数不见,只有她和她眸间的光。
她能轻易夺走他的目光。
“不过,为了避免放虎归山的事情发生,还请大将军服下……”姽婳从袖子里掏出一粒麦丽素,“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亓官芜回神,眼里的惊艳渐冷,又是如此?荒唐。
姽婳大概猜出来了,原主给亓官芜下过药。她脸上的笑意都快要绷不住,但为了亓官芜她还是勉强开口:“怕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将军精通兵法,应该知道若是这一步就怯了,你和我的交易也就没必要进行。”她作势要收回药丸。
“我信你。”亓官芜攥住她的手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若是骗我,我会把你拖入鱼池,与我一同赴死。”
怎么失忆也是这德行?
姽婳不耐烦挥挥手,“想好了就赶紧吃。”
亓官芜服下药,想象中的苦意和躁动都没有,他才堪堪放心,看来女帝这次没有使诈。
姽婳笑意更甚:“好,够格做我的棋友。那么孤交给你办的第一件事——重新给孤找个贵妃。”
亓官芜放下的心又提上来。
第75章
这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亓官芜惊异地发现,出于不知道到底想要哪个答案,他一时之间竟然作不出回答。
他犹豫了,在姽婳和自由之间心乱如麻。
鬼使神差一般,他纤长的睫毛压下,掩饰住眼里的情绪,再次颇有心机地问姽婳:“你不怕放虎归山?”
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比起第一次冷漠质问,这次更像在试探和挽留。
听到他这么说,姽婳眯起眼,她大概抿出来了点,但是不满奚芜有话不说,非要藏着掖着让人去猜他的本意,她不喜欢。
别别扭扭猜来猜去,像什么样子,谁家谈恋爱跟玩剧本杀一样啊。
她真的很想长叹一口气,抓着奚芜的肩膀告诉他,不用这样,只要他大大方方说出口,他想要的她都会给他,不用阴谋诡计算来算去。
姽婳声音微凉:“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说过。”
亓官芜有一瞬间的失控,不过很快他就恢复镇定。
“还是说,你觉得给我找贵妃这件事很难应付?”姽婳又接着问,想借机刺激亓官芜一把。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亓官芜明显不是兔子,又偏偏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姽婳刺激过头就会惹恼人。
“陛下言重。”亓官芜又恢复成那样冷冷清清的模样,接触装麦丽素的盒子打开咽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流连,“明天起,卑职就会给陛下细心挑选,现在还恕卑职先行告退。”
她……好像玩脱了?
不过没关系,和以前被奚芜控场不同,现在的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她的手中,该怎么发展、发展进度如何都是由她说了算。
亓官芜走了,姽婳也没追,看着凉凉的月色,打了个喷嚏,又顺手打死一只蚊子。
“什么破地方,也不知道他在这待这么久做什么。”姽婳一边轻声吐槽,一边喊人摆驾。
在她的身后,刚刚早就离开的亓官芜耐心隐在树影里,直到看到姽婳被宫人接走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宫。
他这么劝慰自己,身为臣子,照顾陛下安危是应该的,这和他莫名对姽婳产生的情愫无关。
那颗药刚入口的甜意已经融化,现在满舌尖都在泛苦。
回到殿里,亓官芜一身清冷月色被灯火通明的寝宫融化,月蓝色的长衫披上一层暖意,让他比刚刚出去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贵妃娘娘安。”小太监请完安将他带至餐桌旁:“陛下吩咐做了新的,说您喜欢。”
兴许是再过不久就要重获自由,他第一次没有抵触这贵妃称号。
等走到桌旁,亓官芜步伐顿了顿,这桌子上的佳肴……他是真喜欢。
姽婳她居然用了心。
“陛下是花了心思的。”他的想法和小太监的话同时在耳边响起,ʝʂց一声比一声响,震得他心脏发麻。
“娘娘还请坐。”小太监拉开绣墩,头一次见主子和陛下没吵起来,他这等做下人的也高兴。主子得宠,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你管理整个后宫和管理军营相差不大,更何况陛下的心里只有您,今晚在这等了两个时辰都没一点儿不耐烦。”
姽婳等两个时辰是因为她先甩掉我走了……按照往常,他应该在心里反驳这些。
可今天……罢了、马上就要走,他懒得再争这些,况且,兴许陛下对他的兴趣早就消失殆尽。
“陛下的心里没有我。”亓官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会?”小太监笑起来像个胖乎乎的瓷娃娃,“整个皇城都知道,陛下只心悦贵妃娘娘您一个人。”
亓官芜有被取悦到,嘴角微微勾起又想起他很快就不是贵妃,又变得不高兴。
亓官芜啊亓官芜,就因为她给一鞭子又给一甜枣,你就忘了她是咋样欺辱你的吗?
没忘,怎么敢忘?折了他的羽翼将他关在后宫里,每日都欺负他折磨他,这些事情他这一生都不会忘。
越是这样想着,另一个被压抑着疯狂的想法就越要往外冒——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
都是因为——字字句句如同玉珠落玉盘一般落地有声,都是因为爱他。
一切以爱的名义做出的荒唐事,好像就有了能被轻易原谅的理由。
不管别人怎么想,亓官芜他自己信服这个缘由。
这下亓官芜心底里对姽婳的恨意,淡上了那么两三分。
细数着近日以来姽婳的变化,亓官芜多想眼前的姽婳不是原来的女帝,可桩桩件件他验证过的巧合,又在嘲笑他的无知。
头疼,亓官芜脸上的戾色在看到桌上的菜肴后好了几分,但也只是好了几分。
翌日。
姽婳拉着亓官倩为了生不生继承人这件事在朝堂大吵一架之后,冷笑着放出了大杀器,她决定让亓官芜官复原职。
朝堂上冷一瞬后,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这下子不爽从姽婳的脸上转移出去。
呼——姽婳长出一口气,这下子她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开心。
“万万不可啊陛下,从古至今还没有后妃当政的传统。”
他们正想用古训来压制姽婳,反正以前都是那么干的,只要踢到古训就等于踩上了女帝的小辫子,让她无措。就连坐在屁股底下的龙椅都冷得惊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名不正言不顺。
但群臣不知道的是,女帝的壳子已经换了,姽婳是个擅长外耗别人的人。
“是的,古训确实没有这种特殊的例子。”姽婳假装她也很为难,假装她也非常难办。
所以呢?就乖乖安生点吧。
群臣还以为看到了希望,“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她选择把事情弄得更糟,让他们头疼去吧。
“所以朕决定,重新大选后宫,让亓官将军发挥更大的价值,扩充我朝疆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这么办了。”
黑压压的大殿死一般的宁静之后瞬间爆发。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群臣高呼着,仿佛被派上战场的人是他们。
姽婳板起脸,相爱的人都相似,她不威自怒的样子和亓官芜非常像,非常能镇得住场子。
姽婳:“怎么?孤说的话不管用是吧?那你们说说,这都该怎么办?”
她声音冷得像寒铁,谁都不敢上前说个法子。
“孤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也是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怎么?要孤当场自尽以正古训吗?”
还没等他们说不,姽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阴恻恻道:“如果孤自尽,你们这些臣子多数都要来给孤殉葬,让孤看看,是李大人合适,还是苏大人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