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冷漠看着她,这样子倒是和亓官芜给人的压迫感一模一样。
难说,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自出生起就是一个人,也不觉得的孤独,但她讨厌被算计。
“你并不了解你弟弟,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亓官倩:“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了解?”
对啊ʝʂց,亓官劝的话让姽婳愣了下,人家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亲姐姐都不知道,她凭什么知道。
送走亓官倩,姽婳决定去找亓官芜好好谈一次,总这样不是个办法。
紫宸宫和她的寝宫一样,都没有什么人,姽婳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看了好一阵,看着窗扇上透出来的人影,她突然恍惚,好像以前也看过。
怕不是亓官芜对她施了什么妖法。
推开门,姽婳大大方方走进去,也不看亓官芜的脸色,大大方方坐在绣墩上,给自己斟了一壶茶。
姽婳:“听说了吧,我吐血是因为下毒。”
亓官芜抬眼看她,鸦青色的睫毛像一片密林,雾气朦胧能挡住眼里的所有情愫,他一句话都没说,倒像是想看看姽婳怎么开口。
姽婳:“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透我的意图。”
亓官芜:“你怀疑是我。”
姽婳沉默片刻,再度抬眼看着亓官芜,“准确地说,整座皇城,我如果非要找一个和我有仇的人,只能是你。”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信任。他们身为夫妻,却只能以这样敌人的形式出现,这样她身为女子违背祖训登上皇位的矛盾才能被掩盖。
只是姽婳不想遮掩了,她没有原主的恐惧,既然决定了前路是如何风景,那就应该大刀阔斧地去走。
至于亓官芜这个定时炸弹,还是尽早处理为好,免得那天炸了,让她措手不及。
亓官芜:“你想定我的罪?死刑还是流放,怎么,终于对我腻了。想找听话的羔羊。”
他看得清清楚楚,姽婳和十二的互动。自从那次她丢掉鞭子匆匆送他走,她在看他时眼里没了对他的迷恋。
他还觉得庆幸才对,事实上只有不开心。
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了?明明他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为什么她变了。
亓官芜不理解姽婳为何一夕之间变得如此薄情?
姽婳也很错愕,她以为亓官芜知道消息应该能猜出她的意图,没想到他居然看起来好生气,好偏偏压抑怒气,所以看上去只是委屈。
姽婳:“原是孤对不住你,硬生生折了你的羽翼,将你困在这后宫,现在孤决定让你官复原职。中毒这件事,算是孤对你之前所受委屈的一个交代。”
亓官芜:“是你给自己下得毒。”
不狠狠心给自己下毒当作给他赔罪的礼物,他日后突然想起来袭击前半生遇到的屈辱,脑子一热决定遭受怎么办。
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亓官芜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姽婳不懂,但这不妨碍姽婳想躲开。
亓官芜:“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一个人这么残忍。喜欢的时候用尽手段收在后宫,不喜欢了就随意丢掉,凭什么?”
姽婳:“不啊,我喜欢你才放你走。”
啊……这。不仅亓官芜愣住,姽婳也愣了。
她说顺嘴了,根本不是亓官芜想的那样,他该不会要因为这个原因气急杀了她吧。
第72章
姽婳向后退了一步。
亓官芜眼里刚刚亮起的星星点点因为她下意识地躲避黯淡。
这就是喜欢?只是在骗他。他看起来是傻瓜吗?
姽婳倒没注意亓官芜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是觉得自己退这一步气势下来了。
不行,摊牌这里,气势不能输。
亓官芜语调很平静:“所以,有了新欢,就要忘记我了吗?”
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姽婳终于明白他这是吃醋。
但又觉得这不可能,她刚穿来正好是翻车现场,原主刚刚打了亓官芜一顿,她对亓官芜也不好,凭什么让他脑子一热一条道走到黑。
非常不可理喻。
姽婳猜测,他是因为事出突然,而且他本身是个极度骄傲的人,所以一时不能接受自己被扔下。
从理性逻辑的角度出发,姽婳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掺杂感情,味道就不对了。
姽婳:“那要不换一个说法?说我们和离,我只能接受到这一步,要是为了你的名声让我的名声受损,我也不愿意。凭什么?”
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为什么现在送到自己面前,又感觉不想被抛下。
亓官芜像没长嘴,姽婳受不了他这个有事磨磨蹭蹭不说的性子。
姽婳直接揪着他的领子问他,“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和我分开不愿意,不和我分开也不愿意?你是不是有病。”
亓官芜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说句实话,很难吗?亓官芜什么都不说,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误会就是这么诞生的,亓官芜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做事,他直接捞起姽婳亲了一口。
两个人都睁着眼,姽婳茫然,亓官芜试探,比起一个吻,更像是挑衅。
短暂地接触又分开,他侵略性极强的眼神在姽婳脸上来回浏览。
等到看到姽婳的眼神时,他松开姽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情绪也是稍稍波动,很快他就接受了,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姽婳的反应。
总该,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陷入这种古怪的情绪里挣不脱。
姽婳……姽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上去,就算他长得好看也不能乱亲人。
“你越举了。”她板起脸不说话的样子,气势比原主更甚。
亓官芜反问她:“你没有越过吗?”
“从未。”缓慢吐出这两个残忍的词之后,姽婳厉声道:“跪下。”
亓官芜行了礼,抬起头看着她。
姽婳敛眸看她,涂着猩红色蔻丹的手捏着亓官芜瓷白的下巴,养虎为患,她深知这个道理。
以前还能窥探出几分真意,但现在只剩下看不懂。
虽然不明白亓官芜是出于什么理由甘愿在她身边被拔下牙齿,但总归不该是这样。
她的指甲在亓官芜下巴上划上一道红痕,“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亓官芜,我送你当大司马和车骑将军之位如何?”
亓官芜笑了下,“陛下莫不是忘了,进宫以前,臣就是这个官职。还有,有句话我想问问,陛下知道夺舍吗?”
之前她还只是吓唬他,但现在要动真格了。
姽婳眯起眼睛,“你想用巫蛊之术诅咒朕?”
亓官芜:“陛下真是很聪明。”
他没猜到,姽婳还会放他走,但是他猜到了苗头,就这一点点苗头,姽婳就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而留下他,或者是杀掉他。
姽婳的手沿着亓官芜的喉结下滑,然后掐住他的脖子,他的脉搏在她手底下跳动,只需要稍稍用力,好像就可以掠夺他的生命。
稍稍用了一点点力,她的脖子也开始难受。
姽婳迅速冷静下来,并且在瞬间想到对应之策。
“亓官芜,我们当盟友吧。”姽婳拉着亓官芜从地上站起,“我会让你官复原职,条件是你不能离开后宫,并且在我执政的二十年内,不可对我有二心。”
甚至都用不上二十年,一旦有方法可以让她跑,她绝对不在这里待。
亓官芜的眼里第一次在姽婳面前流露出对于权力的征服欲:“陛下可是当真?”
“当然。”
亓官芜:“好,那我也发誓,姽婳在位期间,必然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该你了。”
这不是给她无产阶级战士瞌睡递枕头吗?
姽婳:“在位期间,会给予亓官芜充分的信任以及不低于现在的职位,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无所谓,反正她会跑路。
亓官芜倒挺满意,“那么中午好,我的同盟。”
这天,宫里传出了逸闻,皇帝刚和贵妃和好没多久,就又闹矛盾,不止罚跪贵妃,还打了贵妃一顿,这次还上了脸,让贵妃脸上挂了科。
翌日,姽婳再去给太后请安时,她就重点斥责了这件事,“哀家的话你也不听了对不对,好,和亓官芜打好关系你不肯,重新纳妃你也不肯,你到底想怎样?”
姽婳:“太后好像很希望孤生子。”
这话一出,太后立刻词穷,“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你为何不行?”
姽婳:“那太后为何不提历代历朝的皇帝都是男子,孤身为女子,根基不稳,这时候更应该把持朝政,让朝堂上下如同铁桶一般,不给其他人留有可乘之机。从此之后,孤的家务事,不劳太后费心。”
姽婳走出慈宁宫,给十二吩咐下去,“从今天起,给太后请安的事从朕的常务上推下去。”
十二:“是。”
上了朝,姽婳又接受了一波催生洗ʝʂց礼,如果她诞下麟儿,这皇位还能不能让她坐都是另说。
不过有亓官芜答应给她撑腰,姽婳腰板都直了,笑眯眯听他们吵架,甚至还能分明在红蓝双方这里点火,然后看热闹。
结果一时没把控住,火烧到了亓姽婳自己身上,不过姽婳也不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别吵别吵,几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于是朕决定——”姽婳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朕决定让亓官芜亲自来和你们吵,自明天起,亓官芜官复原职,和孤一起上朝。”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陛下,这不符规矩,还请陛下三思。”
……
姽婳冷脸,上奏的声音渐渐减小,姽婳看着他们,“孤当这个皇帝也不符规矩,怎么你们一个个还想让朕退位不成。”
“臣等不敢。”
姽婳:“不敢?我看你们是迫不及待,这件事到此为止,孤定了。”
明天她就不用一个人上朝,有亓官芜陪着她难过。
下了朝之后,亓官倩追过来了,“姽婳,你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我弟弟官复原职,我会面临什么?”
她帮姽婳是真的,想让天下女子都像男子一样拥有权力是真的。
但有私心也是真的。
利益共同时,她和姽婳是一路,不一样时……那就是试试看再说吧。
“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战争,怎么你要帮他不帮我?”亓官倩又道:“你别忘了,咱俩一起联合算计亓官芜的事,他要是知道,这不就是给他递了一把杀你的刀?”
姽婳:“他都知道,而且你且安心,亓官芜对于亓官一族没野心。”
亓官倩;“你怎么知道,他说了,你信?你别是被他洗脑,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她就是因为一直都记得所以才这么说,亓官芜当然是因为对皇位有想法,才看不上继承亓官家的可能。
“你且安心,我没了你都不可能有事。”
亓官倩皱眉,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姽婳,“别乱想,不过你让亓官芜入朝,他们肯定要以照顾不周的理由往你后宫塞人,而且你还给亓官芜开了这样一个先头。”
姽婳:“那不正好,让亓官芜去斗,以他的能耐,肯定能斗赢所有人。”
亓官倩愣了一下,“你越来越歹毒,我也越来越喜欢,这招好,杀人于无形,坐山观虎斗。”
这样也能让她看清,到底谁对皇位感兴趣,不然单凭这一点儿记忆,她什么都不知道,太被动。
朝是今天早上刚上的,中午礼部就进宫和姽婳处理了这件事,争取让亓官芜第二天就上朝。
在姽婳的催促之下,这件事板上钉钉,当下就被同意。
姽婳起了个大早,第一次开始期待上朝,她想看热闹。
但没看到。
有了个亓官芜坐镇,平时吵闹的朝堂变得非常安静,生怕吵到亓官芜。
不是吧,怎么这群人还看人下菜,她就好欺负?
嫌弃场面不够热闹,姽婳试图添油加醋,“众爱卿不劝朕开枝散叶广纳后宫了吗?刚好阿芜就在这里,你们可以一起讨论,李大人,孤记得,你平日声音最大,今天怎么不说了。”
说了之后当场被亓官芜活撕,他被纳入后宫当贵妃已经是奇耻大辱,自己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更是相当屈辱。
平时那些恨不得用文字吃了姽婳的大臣,现在乖得像绵羊。
这一点在亓官芜眼刀扫过这些人之后体现得更加明显。
李大人:“怎么会,虽然说陛下的国事也是家事,但我们还是不宜说得太多。”太紧张说错的人多了一个。
旁边的同僚看不下去,试图给他打圆场,“是啊,这件事还是陛下自己和将军决定就行,我等终究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