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伸手就去接药。
苏慕凉怔忪了下,“三娘,你,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翟姣被认错委屈的剜他一眼,走到一旁落寞的垂着头不吭声。
身边丫鬟忙替她解释:“二郎君认错人了,这位是白日刚来府上的翟五娘,不是二夫人。”
苏慕凉脸上立马显出歉疚的神色来,“抱歉,你和三娘实在是长得——”
他话音未落,翟姣抬起头,脸上的落寞神色更甚:“不要紧的,我打小就知道我生得和三娘长得像,不光是二郎君,不对,是姐夫,不光姐夫会认错,别的人也经常把我们两个认错。”
翟姣说完话,一改刚才脸上颓然之色,翘~起唇角勉起笑容,看了眼他手中端的药:“这是?”
苏慕凉忙解释道:“三娘身子不舒服,我给她送点药过去。”
翟姣诧异了下,“可我听说我三姐晌午的时候好像和表哥一起出门了,并不在府中。”
苏慕凉脸倏然变得阴沉,气恼道:“好个她——”话说到一半似觉不妥,深吸口气快语道:“我先走了。”抬脚就要朝朝走。
与此同时,翟姣忙要追上去“姐夫——”
两人在台阶上猝然相撞,只听“咣当”一声,苏慕凉手中的药碗跌落在地,黑褐色的药汁撒了翟姣一身。
春日的衣裙本就单薄,再被药汁泼湿,只一刹那,翟姣玲珑有致的身形一下暴露在人前。
苏慕凉看的眼睛都直了,愣站着忘了动,直到翟姣害臊的低叫一声,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才回过神来,忙撇开脸。
两名丫鬟在旁急的团团转:“五娘待会儿还要去给王妃请安,并没有带可供换洗的干净衣裳,这可怎么办?”
翟姣满脸羞红,无措的紧~咬着下唇,捂着脸嘤嘤哭泣,其姿态娇柔万分,真真我见犹怜。
苏慕凉将脸转过来歉疚道:“要不这样吧,我屋里有些三娘的衣裳,五妹若不嫌弃可先换上。”说罢,并将身上穿的外衫脱下,披在翟姣身上盖住她脏污的衣裙。
翟姣感激的抬起泪眼,“谢谢姐夫。”
一行人很快离去。
丁若溪看完全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闷闷的,但并不是因为苏慕凉,而是自己曾经多么有眼无珠。
苏会关上菱花窗,冷嘲道:“想不到我这个弟弟女人缘还挺好的,只不过,不知他有没有那个福享。”
丁若溪抬头看向苏会:“长兄的意思是姑母令翟姣入府是为了他?”
“是与不是,还要过几天才知道。”
丁若溪点头:“我明白。”但她不知姑母这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种摸石头过河的感觉令她显得无措又忐忑,急需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她咬了下下唇,轻唤:“长兄——”
苏会眸色微动,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簪递给她:“喜欢吗?”
丁若溪顿时被吸引,抬手接过只看一眼,立即瞪大眼震惊道:“这是——”
“这是金凤簪,早些年阿耶立下军功后皇太后赏赐下来的,我原想着明日等你生辰的时候再赠与你,令你欢喜欢喜,但今日陈家忽然来访,府中人多嘴杂,为你声誉着想,明日我不便现身去找你,便想着把这金簪提前赠你。”
丁若溪从前在丁家鼎盛时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知道这金凤簪有多么难得,这还是其次的,最最重要的是,这金簪还是王公贵族娶正妻最好的聘礼,以示夫家对对方的看重。
“这金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丁若溪忙要将金簪还回去,被苏会一记眼神制止了:“让你收,你就收!”
丁若溪只觉手里握着的不是金凤簪,而是烫手山芋,而且这金簪就是放眼整个镇南王府都没几支,若叫别人发现了,就等同于她和苏会的关系曝光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她忙要再次拒绝。
苏会忽然抽走她手中金凤簪。
丁若溪只觉发髻一沉,金凤簪被他插在了她头上,苏会往后退了两步,认真端详她笑着赞道:“这只金簪很配你。”
但凡女人总能轻易的被甜言蜜语哄到,丁若溪抬手拔簪子的手一顿,改为摸。她早就不记得自己上次盛装时头上插满发簪是什么时候,狐疑的眨了下眼:“真的?”
苏会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现在就回屋照镜子看看。”
丁若溪还要给姑母送药,自然不能立即回去,她忙小跑到盛满水的水缸前,清澈见底的水面倒影出她姣好的容颜,头上斜插的那只金凤簪插在乌发堆里,如同黑夜间的漫天星辰金灿夺目,真是好看极了。
丁若溪高兴的翘~起唇角,不觉出声:“比我以前的簪子都漂亮。”
“既然喜欢就一直戴着。”
苏会看出她的顾虑,低头亲昵的亲她脸颊:“放心,这簪子样式虽然华丽,但我记得你母亲好像也有一只,若有人问你,你就说是你母亲的,别人看不出来。”
丁若溪刚压在心底的惆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刚要张嘴反驳:“可是——”
她还是不放心,没等她把心头疑惑吐出,苏会睇着她放在桌案上的药碗:“别可是了,再过一会儿药汤真要凉了,听话,赶紧给你姑母送去。”
丁若溪本就心神不宁,又被这么一催促,所有的心神立马又回到药汤上,她懊恼的低叫一声,“对对对,看我这脑袋怎么忘了这事。”再也顾不得头上发簪,端着药碗从厨屋跑了出去。
然,跑至中途忽然顿足。
苏会以为她落下什么东西了,刚要出声问她,丁若溪面红若滴血的扭头,踮起脚尖极轻的亲他唇角一下,转头就跑,身后仿佛有恶鬼再追。
苏会看着那道仓惶离去的背影,眸底笑意更浓。
秦用进屋时,便见苏会用指腹轻摸自己的唇角,似是意犹未尽,脸上挂着的笑立马转为复杂。
苏会见到他脸上笑意淡了些,转身朝外走,淡声道:“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秦用忙敛住脸上神色,跟在苏会身后禀告道:“丁家人都找到了,被属下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此事要不要属下告诉二夫人?”
苏会微沉了声:“先不要告诉她。”
“还有,昭昭已和二郎君合离,不再是府里的二夫人。”
秦用在心里暗叫不好,他怎么给忘了自己跟前这个可是个醋王,决不允许别人沾染他的人,额上霎时惊出一层冷汗,忙低着声:“奴才一时不查,望郎君赎罪。”
“下次不可再犯。”
“是。”
主仆两人转身出了院门。
*
这厢,丁若溪也没闲着,给丁芷送了药后,陪着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丁芷睡着了才回自己的院子.
吃过晚膳后,她左等右等苏会一直没有来,想着他最近公务缠身,极可能走不开,便不打算再等了,交代巧儿看好房门后,便合衣躺在床~上将头上插的金簪取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心底仿佛沁出一丝甜蜜,令她疲惫的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她压抑着心头的悸动,翻了个身将簪子贴在心口,脑中掠过一句儿时学的话:“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
就在她将睡未睡时,房门忽被拍响:“二夫人出大事了,您姑母病重。”
丁若溪从睡梦中猛地惊醒过来。
第56章
陈家声望虽没镇南王府显赫, 可却颇受当今圣上青睐,于是,整个镇南王府自是不敢怠慢, 可千算万算万没想到这丁芷前脚刚踏进镇南王府,后脚就病倒了。
刚巧这段时日替苏慕凉诊治的神医仍在府中, 镇南王立马将人请过来替丁芷诊病, 十几丈长宽的屋子乌泱泱的挤满了人,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无。
大夫替丁芷把脉后,起身走到旁侧桌案前,提笔写下~药方:“夫人这是积劳成疾这才导致心悸难安, 吃几幅药便可痊愈。”
“我这就去抓药。”陈世筠接过大夫写好的药方快步出去了。
丁芷虚弱的靠着身后的绣锦缎大迎枕, 她发髻微乱, 神色有些疲惫,可胜在双目炯炯有神, 一时倒看不出是个病人, 她歉疚的看向站在床榻前的王妃李氏:“我这是老~毛病了, 劳烦王爷王妃挂心。”
镇南王是外男, 自是不能进丁芷的屋子,王妃李氏整个晚上为了此事忙的团团转,此刻累的头重脚轻,她压着心头烦闷,笑着安慰道:“都是一家人, 不说门外话。”
“你这需要什么尽管和三娘提,莫要把本宫当外人。”
丁芷感激的冲王妃李氏点头:“多谢王妃体恤,三娘有您照看着, 老身就算下了黄泉也能瞑目了。”
王妃李氏心里冷哼一声,若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你这宝贝侄女的, 恐怕就死不瞑目了,但面上笑意盈盈的道:“你还这么年轻说的是什么胡话,本宫还盼着日日和你做姐妹呢。”
见话说的差不多了,王妃李氏转头在屋里巡视一圈,没见丁若溪来,心头更烦躁,蹙眉吩咐常嬷嬷:“三娘人怎么还没来?再过去催催。”
眼下丁芷病着,今晚是不可能再回陈府了,若丁若溪迟迟不出现,丁芷定然疑心丁若溪做什么去了。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横生祸端,这才派人一催再催。
常嬷嬷点头刚要答应。
丁若溪忽然从门外抢入,扑在丁芷跟前,哽咽道:“姑母。”
接着,从门外进来的还有苏慕凉和翟姣,翟姣见到屋中情景脸上神色说不出的委屈,三步并两步也扑倒床沿前,唤:“姑母。”
“好孩子,姑母没事。”
丁芷满脸疼惜的拉着两人的手,将人从半蹲的姿势改为坐在床沿上。
丁若溪霎时闻到翟姣身上传来的幽兰暗香味,她难掩悲切下分出一缕心神睇她一眼。
翟姣已换下脏污的衣裙,此刻身上穿了件月白色齐胸襦裙,白日里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此刻微乱,眼睛微肿,眼睑下隐着两团暗色,似在来之前早在别处哭过,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其中缘由。
苏慕凉轻咳一声,上得前来礼数周全道:“姑母,侄女婿来晚了,姑母莫怪。”
他人虽病着,可有一身华服撑着,那原本七分苍白的脸色登时化为了五分,看起来倒也没了平日孱弱不堪的模样,英俊的惹人侧目。
丁芷用看得意女婿的目光满含慈爱的忙道:“是老身叨扰你们在先,你们不怪老身难伺候,老身就感激不尽了,怎会责怪你们,墨青你还病着,快快请起。”
苏慕凉说了声是,撩袍坐在旁侧的紫檀木椅上。
众人又寒暄几句,眼见丁芷神色越来越疲惫,王妃李氏便告别走了,丁若溪想再询问些丁芷的身体,可见翟姣在旁体贴的照看着,便想着明日再来问询,刚要和丁芷告退。
丁芷忽然朝她看过来,微笑着吩咐道:“我这有你五妹照看着,不需要你,你和墨青一起回去休息吧,莫要再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墨青置气。”
说罢,又吩咐她身边的婆子:“王婆,送他们两人回房休息。”
丁若溪心头一紧,她姑母是知道她厌恶苏慕凉的,怎么忽然让她和苏慕凉同房共枕?不觉喊出声:“姑母,我——”
不待她把话说完,脸上难掩兴奋之色的苏慕凉,冲丁芷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说罢拉着丁若溪的手转身出了门。
待走到离丁芷住的客房远一些时,丁若溪再也无法忍受直接甩开苏慕凉的手朝南走。
苏慕凉不悦她如此行径,在她身后沉喝一声:“给我站住。”
丁若溪只装听不到脚下不停,冷声道:“我姑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若有事,明日白日可以再来找我。”
苏慕凉这些时日想要把人哄回来,不但伏低做小,还总是示弱,可她却依旧对他冷言冷语,尤其是今日~她几次三番的拒绝他,给他难堪,比温柔,她处处不如翟姣,比敬爱他,她更是处处不如旁人,他已经给她足够的台阶下了,她为何还这么不依不挠?!
苏慕凉脸上的笑意彻底落下去,几步走到她跟前怒目道:“是真有事,还是压根不愿见到我?”
因有下人在,丁若溪多少得给苏慕凉点面子,她停下脚步,撩起眼皮看他:“我为何不去你那,你我心知肚明!”
“你——”
连日以来巨大的受挫感霎时从心底直窜脑门,苏慕凉恨的抬手就要打她,然,刚扬起左手,便牵动身上旧伤不要命的咳嗽起来。丁若溪趁着这个空隙,转身快步朝旁侧小道上走。
“姐夫,你先别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月白色的纤细身影忽然从她身后窜出,一脸焦灼的跑到苏慕凉身侧,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却是刚才还在房里服侍她姑母的翟姣。
翟姣手下动作不停,边抬头不悦的斥责她:“三姐,你明知姐夫病着,怎么还这么给姐夫说话?这不是戳姐夫的心窝子吗?你赶紧给姐夫道个歉,这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莫要再伤了你们夫妻情分。”
翟姣说完,换了个温柔的语调低头对咳嗽声渐小的苏慕凉劝慰道:“姐夫,三姐的脾气您也清楚,倔强的很,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原谅姐夫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生气事小,伤着自己身子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