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玉身量很高,沈书晴看不见他的发顶,只能踮起脚尖用手去摸。
李照玉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摇头浅笑,“当真没有受伤,表兄还能骗你不成?”
话毕,他往身后淡淡一瞥,想看清是哪个混蛋要当街射杀他这个朝廷命官,就瞧见陆深单手捏缰疾驰骋而来,巷道的风卷起他靛青的衣摆,给他本就冷若冰山的气度增添了几分盛气凌人之态势。
竟是他动的手?为何啊?
再度看向陆深,但见他阴冷的眸光似毒舌的杏子黏在他握住沈书晴的手上,李照玉似乎有些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受那一箭了,方才自己情急之下揽了表妹的腰,他吃味了。
既然他会吃味,李照玉不介意让他多吃一些,否则岂非白白受了这份吓唬。
于是,他放开沈书晴的手,转而搵向来她眼角因为忧心他而生出的泪意,温声道:“不是说了没事,怎地还哭上了?”
沈书晴抬眸,不解看李照玉,不知他为何倏然与她这般亲呢。
李照玉冲她眨了眨眼,并在身前陆深看不见的地方,用另一只手向后方指去。
陆深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本次来葫芦巷,虽则并未打算卑微求饶,但他能纡尊降贵来葫芦巷,已然是十分难得。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对父皇和母妃,他陆深海从未对任何人低头。
虽则他并不以为自己有错,但眼下沈书晴不到一月就要临产,肚子里是他的孩儿,如林墨每日念叨的,他也不能真让她生在外边儿。
可他都如此低声下气来了,却瞧见两人这般搂搂抱抱,霎时便失去了神志,举起长弓,将箭矢瞄准了李照玉的后脑勺。
本该是一击毙命的,却在箭矢离弦的刹那,恢复了几分理智,稍将弓上扬了些微,却也没打算放过他,吓唬吓唬总是要的,这才不偏不倚地擦过他的头皮。
本是放他一马,不想他竟然在发现自己过后,依然继续与沈书晴调情,陆深眼尾上扬的凤眸危险地眯了眯,踩着马镫翻身下马。
再抬头时,面庞已恢复往常的面无表情。
沈书晴顺着李照玉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翻身下马的陆深,等他转过正面,却并不第一时间瞧沈书晴,而是有意无意将目光落在自家表兄仍停留在自己眼尾的指尖上,当即明白了表兄的用意。
她表兄这是故意气他呢!
只是啊,他大概多虑了,陆深对她只有利用,从未爱过她,又岂会心生醋意?
便是方才那一箭,也不过是因着对所有物的占有欲罢了,毕竟她如今还是她的妻,还怀着他的骨肉。
果不其然,等陆深走到两人面前,没有任何诘问亦或是质问,反倒还十分歉意地朝李照玉弯腰行了一礼,“方才本王在巷子口,没看清是表兄,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要轻薄本王的王妃呢。”
李照玉比陆深大几个月,又是沈书晴的表兄,陆深跟着叫一声表兄,倒也叫人挑不出错来。
李照玉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这身月白锦袍,再加上他这身板,说一句站在人群中乃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他不信陆深认他不出,只他也并不拆穿,打着哑谜暗暗较劲儿,
“方才表妹险些摔倒,某不过虚扶了一把,倒是叫王爷误会了。”
说罢,还嗔怪了他一句,“谋杀朝廷命官乃是重罪,王爷下回放箭之前可得看清楚了。”
按梁朝律令,谋杀朝廷命官,按谋逆罪处,轻则流放,重则斩首,纵陆深是王公贵族,那也不能轻巧揭过。
然陆深根本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律法说破了天不过是当权者治下的手段罢了。
他不过是怕沈书晴对他的恨意又添了几分,这才及时收手。
只是,他说甚么?虚扶?
分明是搂得甚紧!
陆深掩下唇角的讥诮,与他打官腔道:“叫表兄受了惊吓,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言毕,陆深淡然吩咐一直盯着足尖瞧从未拿正眼看过他的沈书晴,“表兄难得过府,书晴还不快备下酒菜,本王今日要同表兄不醉不归。”
李照玉眉头一压,见陆深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知内情的,还真当以为他们是夫唱妇随的默契,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自家柔弱的表妹会硬着心肠要和离,日日对着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丈夫,谁受得住?
李照玉自然知晓陆深不是真的要留他喝酒,不过是客套话而已,而他也没打算多留,只是他作为沈书晴的表兄,如今表妹受了委屈,少不得作为娘家人替他撑腰。
他甚至有些僭越地拍了拍陆深的肩膀,“既然王爷叫我一声表兄。那为兄便托大劝你一句:我们拢西李氏有句家训——爱妻者,富贵可得。”
“王爷应当多陪陪表妹,而不是留表妹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别宅,而自己却在王府看戏。”
这话只差没有明着骂陆深,放着妻儿不管,去和野女人厮混。
陆深稍垂首,捏着鼻梁深沉一笑,“表兄说得对,本王是该多疼些瑶瑶才是。”
只李照玉一走,陆深就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陆深不顾沈书晴意愿打横将沈书晴抱起,在沈书晴的拳打脚踢中他步履生风,横冲直闯进了主屋,踢关了门,将沈书晴平放在临窗大炕上,便一边邪性地看着沈书晴,一边自然而然地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你要做甚么?”沈书晴如今月份大,见木门禁闭,跑是跑不了了,大喊大叫,这里又都是他的人,更是无用,只得缩回双腿,靠在烟粉色引枕上,双臂环胸,是个极为戒备的姿势,眼里几分怯懦积分鄙夷,“你,你到底要做甚么?”
陆深二话不说就欺身向上,掐住了沈书晴的玉白脖颈,迫使她仰面朝上,而他则似一只饿狼般扑了过去,封住他的樱桃小口,竭力地攻城略地,他吻得格外忘情,以至于两颊生了细汗,以至于喉结上下滚动,以至于沈书晴几乎快要呼吸不上。
“啪”地一声,沈书晴结结实实删了他一巴掌,“你无耻!”
陆深稍愣住,而后抹了把微微发麻的脸颊,挑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怎么?私下会了情郎,如今却是不让丈夫碰了?”
“沈书晴,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
说罢,随着裂帛声声,沈书晴的外衫被撕了下边一截,露出腰腹的一部分来,沈书晴吓得一退再退,却退无可退,只能别开脸,生生承受着他将手掌伸向了自己的腰部,还十分无耻地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这里,他碰过。”
又抬手至她眼尾,以指腹使劲儿地刮蹭,力道之大,似是恨不能直接将这块皮子给剥了,“还有这里,他也碰过。”
“你作为本王的女人,却在本王面前与旁的男人卿卿我我。”
“沈书晴,你惹怒了本王,你说怎么办吧,沈书晴?”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就仿若这些疯言疯语和吃了吗睡了吗一样寻常。
沈书晴本不打算与他再废口舌,没有那个必要,然却是被他激得嚎了一嗓子,“你个混蛋,他是我表兄!”
“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
陆深勾起一边唇角,是个邪异的笑容,他一把扯掉只剩下一般的外衫,将阴冷的脸庞贴了过去,“清清白白?”
“你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说罢,陆深讥笑一声,去解她罗裙的腰间系带,“除非本王亲自验证,你和他的确是清清白白。”
理智告诉陆深,沈书晴还是爱他的,否则便不会得知被欺骗后,如此地黯然伤神。
但今日在巷子口的一幕,却叫他有了另外的计较,只怕是他这个小妇人移情别恋了,这才借题发挥,离开王府,离开他。
她敢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不顺从他了。
只不过一点小事,她皆要如此小题大做。
从前她绝不会这样,除非她是移情别恋了。
亲自验证,要如何亲自验证?沈书晴又不是真蠢,自然知晓他接下来要做甚么,当即死命攥着腰带,摇头低泣求饶,“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这还怀着孕呢,能做甚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但转瞬一想,自己孕期,没少和陆深亲近,当即抬眸看他,果然就听他道:“那可说不准。”
做夫妻做成这个样子,还有甚么意思呢,本来沈书晴是打算等她外祖来信后,再告知要和离的事儿,可陆深这个疯劲儿着实叫她害怕,她颤抖着出声,“你放过我吧。”
“我门和离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加笃定了陆深的想法,她果真是移情别恋了,霎时冷笑,“和离?”
陆深想起,去年秋猎场上,他在山脚看到山顶相拥的李照玉和沈书晴,当时沈书晴还谎称是李照玉与她带项链,如今想想,只怕那时候就看对眼了,毕竟李照玉生得也算是风流倜傥,更是皇帝亲封的探花郎,才气过人,的确有勾引人妇的本钱。
遂开始倒打一耙,“想了很久了吧!就等着与本王和离,然后你们再表哥表妹一家亲?”
沈书晴满腔的冤屈无处可伸,只仍由眼泪无声爬满脸颊,这看在此刻脑子不正常的陆深眼里,却是默认了他的说法,遂咬牙切齿起身,“这个家伙,本王非宰了他不可。”
眼看他眼里的欲色被怒色所取代,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腰带后便往外走,路过门边时,手一抬便要将挂在墙上的玄铁长剑取下,抽开剑身,雪亮的剑身映照着陆深此刻那张生人勿进的脸。
沈书晴霎时想起方才那令他瞳孔震缩的一箭,这是当时便起了杀心的,如今又误会她和离是因为表兄,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深怕李照玉横死在他的乱剑之下,当即哀声告饶:
“你不要发疯了。”
“我让你验便是。”
第34章 替身
分明是抗拒他的,却为那个男人向他臣服!
陆深骤然转眸,一瞬不瞬盯视着沈书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阴鸷,“你看你如此护着他!”
“你觉得还有那个必要吗?”
这却是笃定了她与表兄有不轨之情了!
屈辱的泪水再次自双颊淌下,沈书晴眼睁睁看着陆深握紧手中的长剑,正要转身出去,在他回首之前,沈书晴当着他面主动解开了腰带。
只她一松手,罗裙便要落下,一双美眸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在勾引他,为了别的男人。
陆深气急败坏地转身,轻抬不羁的下颌,冷冷斥她,“沈书晴,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本王的王妃。”
“做甚学那些勾栏女子的狐媚手段?”
说罢,甩袖就要离开。
“你不要走。”
女子娇声唤他,声音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
陆深鬼使神差回眸,便瞧见她赤足下地,踩在缠枝纹地砖上,失了腰带的罗裙簌簌往下落,而她上身也不过只着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雪色抹胸。
为了李照玉,她这是王妃的脸面都不要了?
就这般爱他?
不忍地别开脸,仰面憋回已到眼尾的泪意,他依旧冷声拒绝,“沈书晴,为了他,你当真要如此作践自己?”
瞧瞧这话说得,分明是他算计人在先,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在后,如今却搞的像是她多对不住他似的。
沈书晴觑了一眼他握着剑柄的大掌,已然是青筋暴起,足以见得他此刻心里定是杀气腾腾,这让沈书晴感到害怕,她咽下心里的委屈,低垂着头细声与他解释。
“妾身只是想证明妾身的清白。”
“妾身只是不想王爷错杀好人。”
只怕证明清白是假,怕本王剐了你那个好表兄是真,倒也并不言明,只蛮不讲理道:“纵是错杀,你又能又如何,为他报仇?”
“别忘了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你还要谋杀亲夫不成?”
陆深说这话时并没有回头,却也没有提步往外走去,是以并不曾注意到女子已悄悄走到他身后。
直到腰上多了两只嫩耦似的细腕,陆深才侧目看她,便见她扶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将湿润的唇瓣贴上他滚动的喉结。
他此刻怒气未消,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连自家亲表妹敢下狠手,更何况是他笃定的所谓奸夫。
不过如此简单的触碰,便叫陆深浑身一僵,捏紧剑柄的手一松,剑身落地,要弯腰去捡,却被沈书晴趁机捧住脸颊,熟练地撬开他的唇齿,肆意地勾缠着他早已燃起火星的欲望。
沈书晴之所以还下得去口,全赖于将他想象成记忆中破庙中的大哥哥,不管陆深如何,那个大哥哥却是完美得似天上的明月。
分明知晓她的引诱别有用心,可当觑见她那湿漉漉的眸子,以及那眼尾因为哭泣而带出的粉红,陆深的只觉得胸腔被甚么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生出了怜占之心。
沈书晴被打横抱起,几步过去,摆弄在临窗大炕上,娇嫩的下颌被迫上扬,承受着陆深惩罚一般的激吻,视线落在陆深脖因为燥热而暴起的青筋上,却丝毫无动于衷,神色颇为木讷。
他的横冲直闯打破了沈书晴对于破庙中那个大哥哥的幻想,将她拉扯回冰冷的现实——他不是那个清濯干净的少年,而是个腹黑阴鸷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