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门的修士都被控制，掌门自然也不例外。此时，他被魔族士兵押着，跪在地上。
君执天踱到他面前。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修士，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到地面上。
虽然君执天并未说什么，但此时的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简炎心中漫上一阵恐惧。
他忍不住道：“君执天，这里是修真界的地界，你如果杀了我，极天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仙尊此时也在城中……”
君执天弯了弯唇角，“你不是说，你不知道秦宸的行踪么。”
话是这么说，但君执天既然让魔族控制落云门，就代表他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眼下这种情况，保命最重要。
简炎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君执天道：“那么，便告诉我实话。秦宸要你们收集那些人，是为了做什么？”
“……”
简炎闭口不言。
君执天也不急。他对陵游示意，陵游心领神会，便令魔族士兵把一群修士押过来。
为首的是简炎的亲传弟子。
他一见君执天，便破口怒骂：“该死的魔族！入我修真界地界为非作歹，极天城若是知道，定会……”
君执天抬起手，他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
寂静的夜里，头颅滚动的声音分外清晰。
那个亲传弟子的头滚到简炎面前，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他颤了一颤，咬着牙，抬头去看君执天。
月色之下，君执天容颜俊美深刻，语气悠然，不紧不慢。
“不急，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反正这里的修士很多，一个个杀，也要不少功夫。”
……
于是，当应怜一觉醒来时，落云门已经天翻地覆。
她揉着太阳穴，望着眼前跪成一片的落云门弟子，“……所以说，秦宸要他们在这里搞献祭，是为了维持雪山深处的阵法？”
为首的几个弟子窥着君执天的脸色，用力点头。
不知道君执天用了什么办法问出来的，但能猜出来，不是什么温和的方法。
应怜问道：“那这个阵法有什么用处？和道源有关吗？”
这个弟子们就不知道了，他们现出茫然之色，道：“回神女，我们不知。”
一直以来，都是仙尊吩咐他们寻找祭品，定时献祭，至于献祭的目的，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
君执天看起来倒是心情很好，道：“简炎说阵法在雪山的深处。神女，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秦宸究竟在那里策划什么。”
应怜向人群里扫了一眼，没见简炎。她沉吟了下，决定在修士们面前保持一下形象，问道：“那简炎他……”
君执天道：“没死。”
虽然和死也差不了太多了，但总归还有一口气。
没死就好，应怜眨眨眼睛，“那我们现在就去雪山吧？”
落云门的献祭时间是五十年一次。为了维护阵法，专门建设了通往雪山的传送阵。
听说他们两个要离开，落云门全体简直热泪盈眶，忙不迭地把他们送出了归云城。
虽然他们是秦宸的手下，而且还违反规定搞献祭的禁术，但现在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应怜温柔地向他们告别，又叮嘱道：“那些祭品暂时留着。”
君执天一扫应怜，突然问道：“在这里感觉如何？”
应怜想了想，如实回答：“还不错。”
虽然被天道附身的秦宸把她吓了一跳，但总体来说还行。
君执天道：“那我们下次来也住这里。”
在一旁偷偷听着的落云门弟子们：“……”
还有下次？
◇
传送阵的终点是雪山的山脚之下。
应怜仰头望了望，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朦胧地看到雪山之上有一座白色的宫殿。
四周设了阵法，飞行法器和术法不能用，只能徒步从山路攀登上去。
山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石阶又高又陡，寒风瑟瑟，吹在身上，带来足以侵入骨髓的寒意。
应怜指尖泛起金光。
天道之力笼罩了她的全身，瞬间一股暖意传来。
君执天侧头望她一眼，语气平平，“不需要我支结界了？不错，进步很大。”
应怜眨了眨眼睛，故意去摸他的手腕，“殿下是觉得冷吗？”
她的手指拂过，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触感若有若无，带来一阵痒意。
君执天顿了顿，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这下，应怜看他的目光里带了点疑惑不解，“你……”
她的手指看着纤细修长，握起来却十分柔软，带着些许微凉的触感。
君执天垂眸看了看，随即轻笑一声，“神女，似乎应该是你觉得冷才对。”
应怜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都要比出个高低吗？
不过，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也逐渐摸清了君执天的一些脾气。
比如说……有时候，他会口是心非。
心里想的是一套，说出来就变了个味道。
她顺着他的话道，“虽然用了术法，但我灵核碎了，对身体还是有影响的。”
比如说，由于缺乏灵力的滋润，她身体虚弱，体温也比常人低，更走不了长路。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跟着君执天，来探寻“道源”的力量。
她是天道造物，天道又从道源中衍生而出。
理论上，她和道源也有所联系，所以君冥才会安排她和君执天一起来到这里。
那如果，可以借助道源的力量修复灵核呢？那岂不是额外的收获？
几百道石阶后，就算被君执天拉着，应怜还是微微有些气喘。她不禁又抬头望了望前路，只能看到盘旋呼啸的寒风和雪粒。
……设置这种阵法，是想累死试图上山的人吗？真不知道，那些被封了力量的祭品，是怎么爬上山的。
裙摆飘动，应怜喘了口气，脚步不免有些滞涩。突然，君执天停下步子，问她：“走不动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稍许的揶揄。
应怜犹豫了下，承认道：“是。”
她提议道：“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提议，君执天却道：“不行。”
他一扫雪意弥漫的前路，“这里只会越来越冷，再休息，你那点可怜的术法就撑不住了。”
应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不就是觉得她给自己上了个取暖术，没向他求助么。
作为未来魔君，怎么这么小气？
她妥协道，“那请殿下你帮帮我，再加一个取暖术。”
君执天反问她，“上了取暖术，你就能有体力走路了？”
“……”
她不能。
不过，君执天问这个，一定是别有用意。应怜一时拿捏不准他想听什么，却又听他忽然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把你锁在金宫。带你来这里，还是有些太为难你了，是不是，神女？”
应怜蹙眉看他，“……你是觉得我在拖累你？”
君执天向来实力强横，人也傲慢，应该不会觉得她拖累他才对。
反而，根据他们日常的相处来看，她表现得越柔弱无力，反而越能取悦他。
好像只有这样的她，才能被牢牢握在掌心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君执天看着她，似笑非笑，“不过，事实是你确实靠自己到不了山顶。”
他把“靠自己”咬得特别重，这下应怜彻底听明白了。
……又是想让她向他求助。
看来那句“我很乐意帮你的忙”不是假的。但是，虽然不是假的，也太认真了吧？
她温声道：“没错，我确实靠自己到不了。所以，殿下，你可以帮帮我吗？”
不知道君执天为什么突然想帮她，还不直说，而是拐弯抹角，要她自己提出来。
应怜正在思忖，突然感到身体一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君执天一把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应怜：就知道君执天不会突然变得乐于助人。
第24章 雪山
骤然被抱，应怜一时怔了下，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挣扎起来，“你这是……？”
她一挣扎，整个人就被抱紧了。应怜听到君执天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乱动。”
“……”
怎么可能不乱动。君执天所说的“帮她”，不会是要抱着她一路上到山顶吧？
应怜尤不死心，试探着挣了挣，感觉环着腰身的手臂突然一松，整个人作势往下坠去。
他是要把她直接扔下去？
应怜惊了一下，下意识抬手环住他的肩膀。
然而君执天只是作势要松手，最后还是稳稳当当地抱住了她。
他垂眸打量着怀里的应怜，勾了勾唇角，“还乱动吗？”
应怜：“……”
总感觉好像掉进了他的圈套里。
她的手臂还环着他的肩膀，索性也不作无谓的反抗了，默认了君执天抱她的事实。
话说，君执天这么拐弯抹角，难道只是单纯地想抱她？
应怜想了想，收紧了手，把自己拉向君执天。
她在他耳边低语，语气轻柔，“那殿下可要抱紧我，我真的有点怕。怕你一不小心，把我摔下去。”
环着腰身的手臂一紧。
应怜的气息吹拂在耳边，有点痒痒的。君执天侧头看她，眸色微暗，“不信任我？我马上证明给你看。”
一个结界笼罩在他们身上。
不等应怜回应，他便身形一晃，身形轻捷，向前行去。
风声骤然大了起来，夹在雪粒打在结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相较之下，君执天的怀抱却十分温暖。
应怜被抱着，向前方看了一眼。
周围的景物飞速逝去。
好像真的比她自己走要快多了。
◇
等到了山顶，应怜才被放下来。她整理了下裙摆，抬头去望不远处的宫殿。
在山下看它时，它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像。如今靠近看它，才发现它的巍峨宏伟，一点都不亚于极天城。
不知道是谁修建的这座宫殿，她作为神女，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是秦宸吗？
宫殿大门是用玉石铸造的，此时紧闭不开，应怜试探着抬手，打算去推门，然而马上就被君执天一把抓住手腕。
他自己推了下门，大门纹丝不动。
应怜道：“可能要用魔气或者灵气——”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巨响传来。
刚刚坚固如磐石的宫殿大门，此时变成了碎片，烟尘之中，玉石碎裂一地。
君执天指尖萦绕着魔气，刚刚，就是他聚集魔气，强行轰开了大门。
“……”
好简单粗暴的方式。不过，也很有效。
宫殿内部巨大而空旷。
依旧是熟悉的修真界风格，但内部空荡荡的，什么陈设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无数暗红的血槽。
那血槽还沾染着血迹，有些发黑，看起来已经不新鲜了，和周围光鲜亮丽的环境格格不入。
血槽弯弯绕绕，倾斜向下，向内伸展。两人顺着血槽向前走去，一路深入到宫殿深处。
这里明明该是雪山的腹地，但越走，应怜越觉得不对劲。
灵核尽碎以来，她对周遭温度的变化都很敏感。
为什么感觉这里越来越热了？
她转头望了望君执天，发现他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他眸色微深，忽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指尖微凉，“神女，是不是觉得很热？”
应怜一向苍白的脸颊此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色若桃花。她点点头，稍稍喘了口气，“越往下走越热。这里不是雪山吗？”
君执天道：“或许是这阵法下面，镇压的东西散发出的热量。”
说着，他指尖术法光芒绽放。应怜顿觉一阵清凉，心头那股燥热之意也消减了不少。
顺着道路再走一段时间，前方道路骤然断裂，延伸出一个孤零零的平台。
立在平台上，眼前豁然开朗，宫殿的景观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上方吊下细细的金链，末端坠着与金链极度不相称的铁笼，里面同样关着若隐若现的人影。
而溶洞下方，则是一个冰封的湖泊。
又是湖。
应怜想起曾在幻境里看到的，魔气本源所在的大湖。不同于魔气本源的是，底下的湖水结着一层冰，微微泛着金光。
这景色还算赏心悦目，如果排除从铁笼里延伸出的灵力线，正在源源不断地向湖中输送力量以外。
应怜仰头望了望灵力线，又向下看去，“这是在维持阵法。”
笼中的人影想必都是修士，他们被关在这里，抽取他们的灵力以维持阵法。
而其他祭品，如魔族和妖族，则可能被直接杀了献祭。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知道阵法之下封印着什么？难道是在镇压“道源”？
君执天应了一声，表示肯定。他亦抬头望了望那些铁笼，忽地一勾唇角，“极天城挺会物尽其用，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
虽然魔族和妖族也不放过自己人，但修真界和他们不同，表面上还是要讲道义公正的。
仙尊带头搞献祭禁术，说出去一定会引发一片哗然。更何况……
想到这里，应怜叹了口气，“如果是秦宸一个人的主意还好说。但看在落云门的那些祭品，这恐怕是出自天道的授意。”
她拉了拉君执天的衣角，“我们下去看看。”
看现在的情况，前面没了路，只能下到湖中一探究竟。
至于怎么下去……
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君执天再拐弯抹角地暗示，应怜就主动把手递给他，“殿下，把我带下去，好不好？”
她倒是也能自己下去，但在这里，依靠君执天也没什么不好，还能哄他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君执天看着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他轻笑一声，抱起应怜，向平台下纵身一跃。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坠落的时间远比应怜想象得要长很多。
等到她被放了下来，双足触到冰面，感受到湖底透出不同寻常的热度，不禁心生疑惑，“这么热，为什么还会有一层冰？”
她转头去看君执天，却发现他似乎没听到自己说的话，而是死死地盯着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