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晏泽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池榆的身后,见她摔在地上,把她拉起后低声问:
“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出去啊。”
池榆小心往前走了两步,“师尊你来的正好,快打开这奇怪的东西。”
“你还没回答我。”晏泽宁声音渐冷。
“啊?”池榆回过头,“就是因为晚了才要回去啊,这里不方便,也没有床给我睡觉。”
晏泽宁抓着池榆的手腕坐在玉凳之上,“池榆,你以后都在师尊洞府中歇息吧。”
池榆疑惑地望着晏泽宁。
他继续道:“你灵根被毁,需要灵气滋润,师尊洞府中有灵床,你晚间在灵床上睡,灵气会慢慢滋养你的灵根,对你大有益处。”
晏泽宁话说完,大手一挥,洞中就开辟出了一个房间。池榆走进去一看,里面别有洞天,看起来是一个房间,但其实是一个园子,里面有花有树,还有蔚蓝的天空。
园子的尽头,是一个别院,竹林掩映,鲜花招摇,看起极为幽静。
“喜欢吗?”晏泽宁站在池榆的身后问她。
“喜欢。”池榆回头答道。
“灵床在别院的房间中,你进去看看吧。”晏泽宁又说。池榆进去看了,在灵床坐了一会儿,觉得寒冷,冻得要死。
“师尊,”池榆摇头,“不行啊,这样在灵根没好之前我先冻死了,能不能换个办法。”
晏泽宁说不行。
池榆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晏泽宁也不肯松口。
“灵床上的灵气最为温和,风险极小,对于你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现在你连些许寒冷都忍受不了,以后真正要修复灵根的时候,你怎么承受得住。”
池榆站起身,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用手支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晏泽宁叹了口气,蹲下来对池榆说:“院子后面有温泉,你每日可泡一会儿暖了身子再睡。”
池榆抿唇,没看晏泽宁,轻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那我白天想要出去怎么办。”
“池榆。”晏泽宁摩挲她的脸,“你没有修为,出去太危险了,随便哪个弟子都能伤害你。”
池榆皱眉,“那师尊你的意思是在我能修炼之前,都不能出去了吗?”
晏泽宁眼珠儿不错地看着池榆,没有说话。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池榆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不出阙夜峰行吗?只在阙夜洞内真的很无聊。”
“无聊?”晏泽宁嘴角勾起,“你不会无聊的。”
一天之后,在池榆看到那垒得如塔高般的书时,她终于明白了晏泽宁的意思。
第31章 暗流汹涌
池榆把晏泽宁给她的一垒书搬到自己房间中, 然后略略翻了翻。
内容很杂,丹药、剑法、基础口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竟然还有教女子举止言行的书, 池榆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池榆想着自己平日说话做事的样子,跟书上面的一对比,相差甚远, 确实是不成体统。
她再一琢磨,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书师尊肯定知道内容,他这样是暗示她要谨言慎行吗?
池榆把这书合上, 撂在一边, 决定等师尊回来问问他的意思。然后又拿了一本基础口诀看着。
……
晏泽宁今日赴一剑门掌门闻熠的私人邀约, 地点是在一剑门外的仙云阁,只有元婴修士或被元婴修士邀请的人才能去。
晏泽宁到仙云阁, 出示了请帖,就被仙云阁的仙婢引到了顶层。
等着他的不仅有掌门,还有普济峰主南宫颐以及楚无期。
看着这三人,晏泽宁心中有了计较。他先是向这三人行礼, 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落了座。
楚无期向晏泽宁请教剑法, 晏泽宁有心表现,便真情实感说了自己的剑法心得。听得南宫颐面上带笑。
晏泽宁哪里不知道他们为何邀他赴宴,无非是疑惑他如何恢复灵根,再有, 就是试一试他如今的态度,如果合适, 便伺机拉拢他。
于是晏泽宁便借着与楚无期谈论剑法,把话题拉到了自己怎么能重新修炼的。
他垂下眼帘,最好的谎言便是九真一假。
“我如今剑法有成,全因我这一年在凡间的遭遇。”
楚无期神色认真,身子略往前倾。
闻熠笑着看晏泽宁,一派慈祥。
“我当时坐上了父亲派来的飞舟,飞舟出了事,我跟我那徒弟便落到了凡间,九死一生。”
“生死之间有大感悟,我刚才与楚兄讲的心得,便是那时候提出来的。”
“我那时眼睛瞎了,身体也不好,再加上心中抑郁,便想着去看大好山河散散心,我那徒儿一路相随,倒也照顾了我许多。”
“期间遇见了一伙杂修,若不是我徒儿,我的命差点折在他们手里,之后便是一路困苦心酸,其中的波折自不必说。”
楚无期笑着说:“你那徒儿虽然看起来没大没小的,但也算忠心。”
晏泽宁笑了,“她自是极好的。”
他继续道:“经历了这么多,身体与心境上都大起大落过,我想着就这样平淡安宁四处游历过完这一生,然后当我站在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时,便突然灵感天地,大道顿悟,重回金丹。”
“其实也不怕两位元婴真人笑话,我当时修为一度到了元婴,不知为何渐渐跌到了金丹。”
闻熠回道:“怪不得你身上有一丝元婴的气息,原来如此,我还道怪哉。”
楚无期听了晏泽宁的话,兴致肉眼可见的跌落。
晏泽宁对着闻熠拱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需劳烦掌门。”
闻熠笑道:“什么事,还需你这般开口求我。”
“我那徒儿,就是唤作池榆的那个,两年前我未与她行师徒礼,这次回来,我想给她补上,她便是我的入室大弟子了。还劳烦掌门为我开了礼堂行礼,然后记在宗门玉碟上。”
南宫颐皱眉,“泽宁,你可想好,入室弟子可是与你因果极重,你与她行了师徒礼,让她做个记名弟子就好了。她灵根毁了,怎么能担得起你这一脉的脸面。”
“南宫真人,”晏泽宁低头,神色晦暗不明,“她的灵根,是为了救我毁的,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投桃报李,我也不忍让她做个记名弟子。”
南宫颐沉吟,“泽宁,你这个孩子,真是……”
闻熠道:“这倒是小事,我答应你便是。”
他又说:“我见你与无期相谈甚欢,以后……千万要多走动啊。”
晏泽宁笑道:“这是自然。”
……
晏泽宁走后,闻熠三人仍在仙云阁内。
闻熠叮嘱楚无期:“你要多与晏泽宁交往,他身上金丹灵气与元婴灵气相混,但却极为和谐,他马上就要到元婴了,而且看起来是无劫而渡。这种情况,非感悟天地之意不可得。这几百年,这种人我只见过寥寥数个,他这次金丹尽毁,看起来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机缘。”
南宫颐跟着闻熠劝楚无期:“可千万要听掌门的话,对你只有益处。”
楚无期捏紧拳头,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最后只有一句:“我知道了。”说完,便用修炼的借口走了。
南宫颐摇了摇头,“这孩子,又不服气了。”
闻熠闭上眼,“这对无期也好,他一直心高气傲的,来个人打击他挺好。”
“你觉得,晏泽宁这些话是真是假。”
南宫颐沉思了一会儿,“话可能作假,但修为作不了假,至于话的真假,我派人去一查便知。”
闻熠满意地点头,然后又道:“晏泽宁有意与我们交好,要不然,不至于把底细透露出来,把在乎的人也透露出来。”
“那他……算是自己人了吗?”
闻熠睁开眼睛,“等他真正变成元婴真人,再试一试他的态度吧,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就有太多人拉拢他了。现在认为他是自己人,还是太早了。”
“但他就算是到了元婴又如何,没有家世资源,他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了,只会被我们拿捏住。”
……
晏泽宁回到阙夜洞时,池榆正饿得不行。
晏泽宁早已辟谷,洞中自然没有吃的喝的。一见晏泽宁,池榆便哭诉道:
“师尊,我快饿死了。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凡人啊……”
“怎么可能忘了呢,”晏泽宁笑着说,“你也不必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瞧,桌子上。”
池榆看向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桌好菜。她立刻坐下,埋头吃饭。
晏泽宁坐在她旁边,问她:
“今天的书看得如何了。”
池榆听了,咳嗽了两声,差点被噎住。晏泽宁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递上了茶。池榆接过去喝了,放下茶杯,说着:
“师尊,我正想说这个。就那本书,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书?”
“就……那个教女子言行举止的书。”
“是那本书啊。”晏泽宁看着池榆,“你学得如何了。”
“师尊,”池榆五官皱成一团,“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你让我说话做事都要换一套,真的太麻烦了。我能不能不学,我这样也没碍着谁。”
“池榆,”晏泽宁劝道:“多跟书上学学,也没坏处,你有些时候,的确出格,而且奇怪,你得改一改。你以后出去就是我这一脉的大弟子,言行无状可不行。”
池榆眼珠滴溜溜转着,靠近晏泽宁,低下头小声说:“那我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池榆,”晏泽宁皱眉道:“你这种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言行举止皆由心生,心里不认可,光学那一套皮有什么用呢。时间长了,就会露馅的。”
池榆嘀嘀咕咕,“那我本来就不认同啊,你非要我学那一套,我学了皮毛给别人看已经很不错了,你为什么要让我心甘情愿。”
她拉着晏泽宁的袖子,腆着脸笑道:“我知道师尊是为我好,不学着点出去会吃亏的。学我是会认真学的,但私下里,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我散漫点也无妨的。”
晏泽宁抽出袖子,“多说无益,我自会找人来教你。也会定时检查你的学习情况,你好自为之。”
两天后,晏泽宁真给池榆找了两个教习姑姑。
对着两个姑姑严肃古板的脸,池榆找回了上班主任课的感觉,只是教的内容,池榆实在受不了。
时值正午,池榆手支在下巴上不停点头,昏昏欲睡,昨天晚上她被那两个姑姑逼着顶着碗站了两个时辰,站得她腰酸背痛。这样一来,不仅睡觉时间不够,而且睡得也不好。
她眯着眼,耳边全是姑姑的声音,“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
“啪!”一道鞭子打在池榆书桌上,惊得她睁开了眼。
“池姑娘,”姑姑说,“晏真人对你可是抱有极大的期望,他告诉我们,千万不可对你有一丝松懈与纵容,要不然,苦的就是我们了。这一道鞭子,也实属无奈,还请池姑娘认真听着。”
池榆抓住头发,心中烦躁,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然而姑姑却道:“池姑娘这个动作,也千万不要再做了。”
池榆深吸一口气,放下抓头发的手。
之后认真听着这姑姑说的每一个字。
晚间,饭桌上,晏泽宁问着池榆今日的学习状况。
池榆只当听不见,气鼓鼓地吃饭。晏泽宁连问了三次,池榆就盯着饭桌上那几道菜,当旁边没有晏泽宁这个人。
晏泽宁声音低沉,“你就是这样学的吗?待人接物没有礼仪可言。”
“我也不必问了,你学肯定也学不好。以后学习的时间再多加一个时辰吧。”
池榆放下筷子,低着头答道:“我今日学了怎么站和怎么坐,还有怎么行礼。我学得很好的,师尊,就不必再加一个时辰了吧。”
晏泽宁笑了,但池榆只感觉周围温度“嗖嗖”地降。
“学得很好?”
池榆听了,赶紧对晏泽宁作揖,“师尊,徒儿今晚还要回去练习姑姑给我的功课,我先走一步,告辞。”说完,也不给晏泽宁反应的时间,立即回了自己房间。
晏泽宁一个人坐了许久。
池榆躺着灵玉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憋屈死了。
池榆越想越气,坐起来喝了杯水。
不行,她放下杯子,这样下去太难受了,她得想个办法从这阙夜洞搬出去,怎么都好,就是不能跟师尊离得太近了,简直太窒息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修复好灵根,快点修炼。
但这件事情急不来。
其次……
好像没有其次了。
软的不行,石更的更不行,根本没有实力跟师尊闹啊……
这日子,一天天的,什么时候到头。
第32章 斗智斗勇
这样的日子, 池榆老老实实过了一个月,没有反抗,没有暗地里作妖, 姑姑们说什么池榆都严格执行, 晏泽宁抽问池榆,她也回答得头头是道,有礼有节。
然后,池榆病了。
她躺在床上, 精神萎靡, 面色发青,头昏脑胀。
晏泽宁来看她,池榆勉强支持起来给他行礼, 晏泽宁制止她的动作, 她笑着说:“师尊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望徒儿, 徒儿如果连这点礼节都做不到,岂不是辜负师尊一片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