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阙自然不会有反应,羡容因为高兴,坐起身看向他道:“你放心,把这事办好我就陪你去甘泉寺!”
宁王王府内,谋士魏绪正与宁王商量着如何对付太子之事。
宁王便是三皇子,生性霸道阴狠,他学文习武都比太子强,甚至出身也比太子好,可太子秦治只因认了个生不出孩子的小翟后为母后,便在翟氏扶持下成为太子,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曾经大翟后也养过继子,最后大翟后病逝,那继子被送去了北狄,从此失去夺嫡的资格。
可见被皇后养为继子也不一定万事大吉,更何况当今的太子还是那质子的亲弟弟,好兄弟就该整整齐齐一起完蛋,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所以宁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把太子拉下马。
哪怕他们的父皇其实更宠五皇子,但在宁王看来,每日磕丹药玩男宠的父皇怕是离归西不远了,只要把成年的太子弄下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弟,他并不在意。
此时宁王便道:“既然羡容郡主在查那面具人,又查不到,我们给她个答案就是了。”
魏绪便是之前在左武卫卫所见到羡容的中年人,他日前将此事告诉宁王,宁王便立刻决定在此事上大作文章。
魏绪却想起先前秋山围猎上失败的计划,疑虑道:“但上次行动失败,王弼有意下令让陈宣、邹长兴两人贬职外调,怕是已经怀疑王爷……”
“怕什么,只是怀疑。”宁王不在意道:“既然怀疑,我们便越要让他们知道怀疑错了,真应该怀疑的人是太子。”
魏绪明白宁王是个信奉“以攻为守”的人,他绝不可能韬光养晦,也不可能以静制动,他会主动出击,能点多大火就点多大火。
他便接着宁王的话道:“既然如此,那王爷就出力阻挠王弼的调遣,同时找人带话王弼,问他原由,就当作全不知情一样。”
宁王点头:“先生考虑得周到,本王稍候就吩咐下去。”
“至于那面具人,王爷的意思是,让羡容郡主查到那人是太子的人?”魏绪问。
宁王赞叹魏绪聪明,一点就透,立刻道:“正是,既是面具人,又查不到任何线索,那面具人再出现之时,就是他留下线索之时。”
魏绪点点头,捋着胡子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派人假扮那面具人,再假意留下线索,让羡容郡主发现面具人为太子所派?”
宁王道:“我是如此想,但线报上称,自秋山围猎后,羡容身边又添了许多护卫,此事能如何筹谋,还要看先生的。”
魏绪微锁了眉头,沉思一会儿:“先前埋在王家那枚棋,有送来消息,羡容郡主要与那新婿去甘泉寺祈祷求官,那地方学生正好去过,有一处万丈深渊,而离悬崖不远,却有一片隐秘平台,若寻一轻功上好之人,留下证物后佯装从悬崖上坠下,跳上平台暂行躲避,王家人查寻不到尸首,只有证物,再根据证物查到太子,我们便不费吹灰之力,让王家怀疑上太子。”
“如此可行,若被活捉,则服毒自尽,身上仍留下太子证物。”宁王道。
两人商定,便一同谋划起细节。
……
王家没两日便放出消息去,为七郎王焕说亲,天正好阴沉两天,待又一日阳光明媚之时,羡容便与秦阙一同去甘泉寺拜佛。
羡容并不信佛,也不信道,只信算命的,因为算命的说话好听,个个都说她是富贵命。所以她去哪个寺庙都是玩,这甘泉寺没过去,因为好像是个很冷清的寺庙,既办不起庙会,又修不了气派的佛寺,不在她赏玩之列。
这次去,单纯是宠夫。
秦阙安静坐在马车上,神经依然淡漠,并没有一点要去拜佛的期望与虔诚,而车外的梁武则很紧张,因为今日的一切是由他全全安排的。
那假扮面具小厮的人是他找的,任务也是他交待的,他们还曾演练过从悬崖上落下的过程,先掉落在中间平台上,再迅速隐入杂树丛中,最后成功生还。
只是羡容郡主的暴雨梨花针在江湖上早已是威名远播,习武之人都怕这个,他们的人虽穿了殿下的金丝宝甲,却也只能防住躯干,奈何郡主的针上淬了毒,射中别的地方也是一个死,所以对于这暗器还要格外注意些。
甘泉寺已经临近郊外,一路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下了马,羡容发现这山果然没有惊喜没有意外,就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没什么好玩的。
一路就是野山,连路都没铺好,还是长着杂草、盖着枯叶的泥土路,她不禁问秦阙:“你听谁说这里求官灵?我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啊。”
要是灵,那香火起码要像白云寺那么旺吧。
秦阙道:“同窗说的。”
羡容:“你还会和同窗说话吗?我怎么觉得你不会和同窗有话说呢?”
秦阙沉默片刻,回答:“同窗在与另一人说,我在一旁听到的。”
羡容笑了起来:“所以你是看着冷漠,其实在偷偷听人讲话啊?”
秦阙只能沉默,用来表示默认。
羡容还看着他笑:“你真有意思,惯会假模假样的。”
秦阙:……
时至今日,他已习惯。
平平不会武功,但因为常年跟在羡容身旁,侍候着她四处溜达闹腾,体力比普通丫鬟还好一些,爬这山并不觉得累。中间一行人休息了两趟,然后就见到了座落在山顶的甘泉寺。
这儿确实是个小寺庙,和尚也就那么上十个,平时香火肯定也冷清,一下见这么多人来,倒把他们吓了一跳,庙里住持亲自出来相迎,见了羡容,夸道:“施主好面相,竟是大贵之人。”
羡容听这话,意外道:“你们和尚不是不算命吗?道士才学算命。”
住持道:“技多不压身,庙小香火少,总得想想办法。”
羡容便道:“我不要算命,你给我夫君算算吧,看他怎么样。”
住持这才看到她身后的秦阙,随后一愣,惊异道:“这……老衲道夫人为何面相如此贵气,竟是嫁了个贵气的夫君,公子这面相,依老衲看,竟是紫气东来、万万人之上的尊贵之相。”
秦阙未说话,羡容忍不住问住持:“你学看面相学了多久了?”
住持回道:“差不多已愈五年。”
“真的?我看是五个月吧?”羡容不信。
住持住持用轻咳来掩饰心虚,问:“如何,老衲算得不对?”
羡容道:“当然不对,简直就是离谱,我家的确富贵,但我夫君家中贫寒,父母双亡,是我招进家的女婿。”
“果真?”住持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怎么会不对呢?”他看看羡容,又看看秦阙,满脸不解。
“肯定不对,我又不是舍不得出你的相面钱,回头我给你捐香火钱,但你要学相面,就得找个道士教教你。”羡容说着看向秦阙:“他们这儿肯定不灵,我看拜了也没用。”
住持连忙道:“此话差矣,老衲是老衲,佛祖是佛祖,不可因老衲一人而诋毁佛祖。”
“你学个相面能学这么糟,塑的佛身肯定也不行,想想就是这个道理,给你十两银子,你吃好点,再好好修行一段吧。”羡容说着往外走,平平去给功德箱投钱,秦阙也往外走。
到了寺庙外,羡容一回头见秦阙也出来了,问:“来都来了,你真不拜了吗?”
秦阙回:“我觉得郡主说的有道理。”
羡容自个儿都有些惊了,她没想到秦阙竟这么听她的话。
也行吧,就当出来转转。
随行来的人都在寺外树下休息,秦阙看向寺庙后方的一条山路道:“听说后面有座情人崖,郡主能同我去看看吗?”
情——人——崖?羡容在心里琢磨着这几个字,看看寺庙后面,又看看秦阙,觉得他这人外表冰冷,却没想到内心这么矫情。
但这矫情是对她,那便不是矫情,而是风花雪月,果然是读书人喜欢的那一套,她很快答应道:“好啊!”
第27章
后面的尖尖圆圆等人见他们走, 要跟上,羡容朝她们挥手:“我们就去后面,你们别跟着。”
一行护卫便留在了原地, 看着两人去了寺庙后面。
那寺庙后面不远,有片长着浅草的空地,下面是悬崖, 但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峦, 倒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所谓情人崖, 就是对面有两个差不多高, 差不多胖的山峰,相对而立,只能勉勉强强看出是人形来, 事实上羡容觉得就冲这俩山峰的样子, 改叫兄弟崖可能更像。
看着面朝悬崖、迎风而立的秦阙,她把这话忍住了,不能破坏此时的氛围。
一旁的树丛里, 早已潜伏着两个面具人。
他们从不同的方向上山来,潜伏在不同的位置, 但都觉得这是个出手的好机会。
潜伏在更深处一些的, 拿好了大刀。
上面给他的任务是,行刺女的, 顺手也能行刺男的, 成不成功不要紧,重要的是留下身上证据在现场后从悬崖旁那块石头所在的地方跳下去,落到中间平台, 然后隐藏,待他们离去, 自会有人救他上来。
他身上有两个证据,一是鞋底的脚印,如果没能留下脚印,就假装掉下荷包,他想了想,觉得不管有没有留下脚印,直接掉荷包比较稳妥。
那么,是先行刺女的还是先行刺男的呢?就男的吧,男的不会武功,能杀一个是一个,超标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多点赏钱。
决定好后,他便准备出动。
潜伏得更近一些的,也拿好了软剑。
上面给他的任务是,不要伤到女的,更不要伤到男的,先去佯装杀男的,女的一定会出手相助,他再顺势和女的打起来,这时女的会拿出唐门暗器暴雨梨花针,他一定要小心,只能让针刺中穿有金丝宝甲的躯干部位,假装中针,然后从悬崖的石头标记处跳下去。
总的来说,没什么危险。
可正当他从林子里蹿出时,却看到另一个面具人也从林子里蹿了出来。
他们看见了对方,都愣了一下——上面可没说还有帮手啊!
再一看,他们的面具有些不同,都是夜叉面具,但一个有两只尖牙,一个有四只尖牙,都是市面上卖得比较好的款式。
两人只愣了片刻,就决定不管对方,只按任务目标推进。
于是一人袭向羡容,一人袭向秦阙。
羡容立刻听到动静,回头便见两人,连忙推开秦阙,一边喊了声“来人”,一边自己拦在了他身前,抽鞭迎敌。
做这一切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她都还没来得及欣喜终于等到这面具人,却发现有两个。
这怎么回事?
但时间容不得她多想,这两人武功都好,尤其轻功好,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持软剑的人最初是袭向秦阙,羡容稍稍一挡,他便转而袭击自己,持刀的人却不依,仍想越过她去杀秦阙。
一个她就打不过,两个当然更加招架不住,但毕竟是早有准备,她拿出暴雨梨花针对准自己面前持软剑的面具人,按下机关,发现竟然一下没按动。
持软剑的面具人先是一躲,然后发现没针,便再次攻上来,羡容要躲他的剑,又要拦住另一边持刀之人对羡阙的攻击,一时慌乱,将暴雨梨花针交给身后的秦阙,推他道:“暴雨梨花针,拿着快去叫人来!”
秦阙拿到暗器的那一刻,对面抢持刀面具人便后退了一步,暴雨梨花针的江湖威名深植在每个江湖人心中,谁也不敢冒险。
秦阙的手放在了那机括上,他当然知道羡容那第一下为什么没能按动开关,因为这暗器被他动了手脚,在机括处卡了木屑,还是能用,只是力气要更大一些,她不熟悉,仓促之间使用,所以一次没能按动。
面具人见他似要按下机关,立刻就闪身往羡容那边而去。
这人一出手便是杀招,羡容险险避过,颈边的发丝都被削去了一缕。
这阵势,让那持软剑的面具人一时无措,站在旁边收了手。
任务说让他佯攻,不能伤他们,他确实是佯攻,而且戏演得很好,但很明显另一个不是佯攻啊,人家是来真的。
如果最后他们谁伤了或是被杀,会不会怪到他头上来?
因为不知怎么办,他便站在了一旁,而秦阙虽不知事情是哪里出了纰漏,却已看出这两人一人是演戏,一人是真行刺。
不管怎样,他没有下令让人真杀羡容,便何况这两副面具里,只有拿软剑的面具是他当时戴的那一副,那持刀之人戴的,虽相似,却不同。
所以他拿起暴雨梨花针,对向那拿刀的面具人。
面具人有意近战,与羡容缠斗在一起,一来能让羡容的鞭子无用武之地,二来能让秦阙投鼠忌器,不敢使出暗器,怕误伤。
但他错了,薛柯做不到,秦阙却能做到。
就在他要按下开关时,那胜出的面具人却并未将刀划向羡容脖子,而是抵在她脖颈上,整个人站在了她身后。
“别动,要死我们一起死!”那人道。
另一名持软剑的面具人仍然站在一旁,不住观察着两方局势,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