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
“抬脚。”
“挺腰。”
“仰脖。”
他说什么,吴之筱只能依他的话照做,反正都要被绑着,还不如顺着他,能少受些苦。
绳子在他手里穿梭,缠绕到她身上,手脚,颈脖到背脊,后腰,腿弯,他手法娴熟,动作谈不上温柔,也不算粗暴,力道恰好能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吴之筱就这么任他宰割,又被他用粗绳五花大绑了起来。
“张嘴。”他手里团着一块布团,与她说道。
“啊!”
吴之筱顺从而乖巧地张开了嘴。
粉嫩的唇,露出几颗皓白的贝齿,一张口,就可见内里,又软又柔,她还还可可爱爱“呀!”了一声。
赵泠喉咙莫名发紧,捏布团的手一紧,哑着声道:“再张开些。”
“啊!”
吴之筱又长大了些口,这次,看得更清楚了……
“罢了。”赵泠脑中画面混乱,水雾萦绕,他不禁耳根红透,眼底猩红,不得不别过脸,道:“等到了码头再给你塞。”
话毕,将她打横抱起,抱到出行的马车上,一路颠簸,带着她往临江码头去。
第56章 56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马车里,被绳子束缚的吴之筱重心难稳,马车又一路颠簸,她只好将脑袋歪靠在他肩上稳住身子,闲闲地盯着赵泠剥橘子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停匀,不经意间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是馋他的手还是馋他手中的橘子。
他剥的橘子的动作很好看,五瓣橘子皮松松的包在橘子果肉外面,像是绽开的花,每一瓣都很匀称,橘子肉便是藏于其中的花蕾,薄薄的皮裹着黄澄澄的果肉,饱满多汁。
“赵子寒。”她低声唤他。
“做什么?”
赵泠低着头,侧颜线条干净利落,车窗的帘子时不时掀起,光影打在他脸上或明或暗。
吴之筱感伤道:“算命先生说我英年早逝,我如今也二十了,你说英年是多少岁呢?”
英姿焕发的年岁,想必定是最绚丽的吧。
赵泠低眼看她,温声道:“算命先生的话信不得,听了便听了,何必当真?”
“我信的。”吴之筱低声道:“他说你会活得长久的时候,我就信了。”
她的声音就在他耳廓旁,低而轻,气息和缓,和他体温一样的温度,流入他耳内,融入他骨血之中,抚过他苦等许久的心间。要说赵泠总抵不住她的撒娇,其实皆因她这些不经意间说出口的温柔,纯粹而绵软。
赵泠剥橘子的手一滞,偏过脸看她,车窗帘子垂下,车内光线黯淡,而她眼眸有光。
他下颌轻轻擦过她前额,柔声道:“你希望我活得长久?”
“嗯。”她下巴抵在他肩上,点点头,眨着杏眸说道:“我希望你们都长命百岁。”
“你们?”赵泠问她:“还有谁?”
“阿娘、阿兄、阿姊、安阳公主。”吴之筱看向他,唇角带笑道:“还有你。”
“这些人与你都有情分在,所以你希望这些人长命百岁。”赵泠看着她的眼眸,问道:“那我呢?”
吴之筱迎上他的眼,笑道:“在我心里,你与这些人是一样的。”
赵泠心中了然大半,低着头继续剥他的橘子,过了半晌,他略带着些薄怒,皱眉问道:“哪儿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
靠在他肩上的吴之筱早就一路从他肩上滑到他膝上了,枕着他的膝,抬眼望着他反问道。
赵泠问她:“你也像咬我一样咬他们?”
“没有。”吴之筱摇头,道:“你是命不好,正好赶上我发疯。”
“那就不一样。”
“一样的。”
“我可以上了你,这些人可以吗?”
“……”
吴之筱脸色一变,慌慌忙忙地艰难挪动被束缚的身子,想要从他膝上滚下来,觉着现在离他远点比较安全。可他稍稍使坏,随便一提膝,她整个人便被带到他怀里,撞到他硬挺的腹部。
她咬牙切齿道:“你个混蛋!”说完话她便想起自己的嘴是能动的,“嗷呜”张口,往他小腹上狠狠咬了一口。
好硬。
赵泠看着她用腰腹努力撑起她自己,借着他的身体为支点,蹭着他的膝、腿、腰和肩,一点一点坐直了起来。
气喘吁吁,红了脸颊。
可马车一颠簸,她便功亏一篑,直直往他怀里摔去。
“你来之前就不该绑我的!”她恼怒道:“临近码头再绑我不也一样?”
“嗯。”赵泠抿唇暗笑着,脸上对她表示同情,道:“我忘了。”
“把我解开!”她喝令道。
赵泠望着窗外,道:“快到码头了。”
吴之筱怨念地瞪着他,瞪着瞪着,视线就从他脸上,移到他手中连白色丝络都被捻掉的橙黄橘瓣,眼眸瞬间亮了。
“赵子寒……”
她开口道,带着满满的渴求。
自打与她相识以来,赵泠听过许许多多遍她叫自己的名字,她快要将他的名字咀嚼碎了,碾成末,各种语气腔调都要来一遍。
知她所图,赵泠将剥好的橘子瓣亲手递到她那张唤他名字的嘴边。
她唇间含笑,道:“谢谢阿兄!”张口就要吃,橘子瓣还没入口,就被人如风一般拿开了。
“你叫我什么?”赵泠白了她一眼,脸色阴沉。
她以为她叫他“阿兄”,赵泠便不敢再对她说出“我可以上了你”这样的话了吗?耍无赖耍到这份上了,果然是他平日太纵着她了。
吴之筱别过脸去不敢看他,连余光都是怯生生的,小声道:“你若不想做我阿兄,那……谢谢叔叔!”
赵泠差点怒得要把手上的橘子拍在她脸上……
“谢谢伯伯!”
赵泠想拔剑杀人……
“翁翁!”
赵泠已然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老祖宗……”
她最后斗胆开口道。
“老你大爷的祖宗!”赵泠怒不可遏道。
“你居然吼我?还这么凶的吼我!”吴之筱身娇体软扑在他膝上,哭哭啼啼道:“天呐,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我太苦了我,本来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你还这样对我……”
赵泠无视她的哭啼声,捏了捏着她的脸,两指敲了敲她额角,道:“你日后再这般胡乱叫我,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夫君’。”
吴之筱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干脆利落扭过头去不看他,道:“我同你说过的,我待夫君很不好的,你做我阿兄,我兴许会对你好些,你要执迷不悟非得做我夫君,那可别怪我欺负你啊!”
赵泠道:“我也同你说过,你是怎样的娘子,我都认……嗯……你……哎……”他低声闷哼,看着连橘瓣带手一起咬的吴之筱,无奈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手是苦的。”
他刚刚剥过橘子的指间上还留着橘子皮的清香与淡淡酸苦的味道,吴之筱的舌头一碰到他指间便尝到了,苦得她立马松了口。
她看了看他拇指根部附近一圈牙印,红红的,深深的,问他道:“疼吗?”
他说:“疼。”
“以后我会让你更疼的。”她嘴里含着橘瓣,语气凶狠地威胁他道。
“无妨。”
赵泠笑笑,吴之筱现在还不知道,赵泠能带给她的疼,可比手上这点疼要疼很多很多,到时候她只怕是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了。
赵泠又给她递过去一瓣橘子,吴之筱嘴里的还没吃完,就贪多地张口把他手上的抿到嘴里。
他问她:“你待你阿兄很好吗?”
淡淡的醋意,没让人察觉。虽说他不该吃她阿兄的醋,但知晓她身世后,他总觉得这个醋他该吃的。
吴之筱摇摇头,道:“我阿兄比我年长很多,他不怎么与我玩,但每次我闯祸他都会护着我。”她低头凑近他的手,用嘴叼起他手上一瓣橘子,仰面将其顺到嘴里,说道:“我从小就想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阿兄,能与他打闹,与他读书习字,把错事全推给他,替我挡先生的戒尺,你如果愿意做我阿兄的话,我会待你很好的。”
赵泠道:“不用。”
吴之筱心中纳闷,赵泠如此执着是为何呢?
她原本想的是:自己以前缠着他,黏着他,喜欢他,待他好,赵泠都不待见自己,现在自己不那样待他了,他肯定突然就觉得不习惯了,想让自己同以前那样待他好,所以才非要做她的夫君。
人总会屈从于习惯的,他应该也不例外。
可是今日自己与他说了,他若做自己阿兄,自己会对他更好的,也会同以前一样黏着他同他玩,可赵泠却仍旧不愿,执意要夫君这个身份,这就很让她费解了。
吴之筱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肩,道:“赵子寒,你要学会长大。”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吧?”
“我长大了,我不是以前那个喜欢缠着你,黏着你的小娘子了,你以前可能习惯了我这样,现在我不这样了……”
“你现在不这样了吗?”
赵泠看着又躺下去,枕在自己膝上的人,手背拂过她耳廓,暗笑着问她道。
吴之筱脸色薄红,没好意思道:“我都被绑你成这样了,浑身都很累的,我枕一枕你怎么了?又不犯法。”
“不犯法。”赵泠喉结滚动,吞咽,声音喑哑道:“只是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起来了。”
吴之筱却急道:“你别起来,让我再枕一会儿,我现在浑身都疼呢!”
她可能理解不了赵泠为什么要起来——他躯体那喷薄的欲望已经没办法遮掩了,隔着质地丝滑的布料,与她的体温相触碰,只能靠着干咽来强压住,浑身滚烫且坚硬,跟在火里烧红的铁块似的。
可她说她身上疼,赵泠也就没起身,任由她枕着,只要她不乱动,尚能坚持到临州码头。
“张嘴。”
“啊……唔……”
他下车之前,给她的嘴严严实实堵上了,这一次他眼疾手快,总算是狠心地把她的口给塞住了。
酉时三刻,左相的船从江面而来,迎着风,浩浩荡荡,也不知他这次带了多少随从多少行李,只怕临州那小小的官驿是容不下他这尊大佛的了。
不过也不用临州州衙担心,在来之前,这位左相早已替他自己寻了一处安置的府宅。赵知州与吴通判的官邸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位左相的府宅大。
第57章 57 .疼死本官了
左相狄甫循下船时,几十个随从列于两边,而他一身半旧的皂色交领葛布衣,脚着半旧棉布鞋,手袖于宽袖中,渐暗的天际掩不住霜鬓,双目与他身后将落的夕阳般,迟暮。
不像一位位高权重的左相,倒像是隔壁家的大伯。
贞和十一年春闱时,作为主考官的左相狄甫循身体看着还算硬朗,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不过两年多的时间,鬓边就已染上霜发,面上爬满年月沧桑。
赵泠上前迎人,躬身作揖,道:“临州知州赵泠见过左相。”
“缘何没见着吴通判啊?”狄甫循四下一顾,眼睛都不必抬,便有人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终于肯正眼看向眼前这位赵知州,道:“赵知州好身手,不愧是盛都一等一的少年郎君。”
能从他的人手里截下吴之筱,胆敢从他的人手里绑走吴之筱,不论是身手还是胆识,都配得上左相的另眼相看。
江风猎猎,扬起赵泠身上深绯襕袍,他两指理了理袖口,淡淡道:“左相谬赞,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必过谦,现下盛都里还传着你当年在国子监的卓绝风姿,谁家小娘子不倾慕于赵家七郎啊?个个都让自家兄弟父亲上书官家,务必要把你这位探花郎留在盛都。”狄甫循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前走,步履迟缓而声浑浊,与身后跟着的赵泠说道:“只可惜你偏生要往这临州来,山高路远的也无个消息,平白叫那些盛都的小娘子们伤心。”
狄甫循与赵泠闲谈着有的没的家常话,走至赵泠那辆铜顶马车前,脚下并未站定,而是继续往前走。走过那马车旁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风,扬起马车的竹篾车帘与缎面车窗帘子。
一双凌厉带红的杏眸从那马车里望出来,藏怒含怨地刺向赵泠。
狄甫循仅瞥一眼马车里那被五花大绑的人,随口便道:“这位便是吴通判了吧?在下狄甫循,幸会幸会。”脚下仍旧一刻未停,只当是顺道路过打声招呼,斜睨了一眼赵泠以及他手上拇指根部的一圈牙印,道:“这吴通判好大的气性,没把赵知州你给伤着吧?”
赵泠另一只手覆于咬痕上,将其掩住,淡淡道:“这点小伤,不至于。”
狄甫循道:“你是不至于,可那吴通判身娇体弱的,只怕是受不住。”
此时狄甫循与他的随从已离赵泠马车挺远的了,这位左相却突然停下,略抬起手,他身边的随从便会意领命,带着几个人折回赵泠马车旁,道:“左相说了,吴通判乃是官家亲自任命的临州通判,不论几品的官,那都是官家的官,无旨不得轻易折辱,松绑!”
恶人赵泠来做,好人左相来当,此招并不高明,但有用。在临江码头这处人来人往之处,此举既可撇清左相绑架吴通判的嫌疑,又可博得个恭谨敬上的名声。
赵泠走上前去,横手挡住那些要给吴之筱松绑的人,道:“无需诸位动手,本官亲自来。”
“是。”左相的贴身随从躬身应道,后退几步给赵泠让路,低声命身后几个人道:“你们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给吴通判治伤,多请几个,切记切记。”
请大夫来验伤,以探其中虚实,这一招接着一招,左相从下船到现在,说的是句句废话,做的却是件件实事。
“赵知州,你们州衙里事忙,我是知道的,你先回州衙去吧,莫要耽误了公事,不必顾虑我,接风宴也免了。”
左相到底是已上了年纪,走了几步路便觉力有不逮,摆摆手,在随从服侍下,步行俯偻,上了一顶八人抬的银顶紫帷的大轿内,往北城的方向去了。
左相的大宅内,前前后后早已收拾妥帖,亭台楼阁,水榭池塘,全都整理得干干净净,奴婢小厮等也都安排好了,只待左相入府。
狄甫循入府,贴身随从紧跟其后。
“左相,赵知州命了几位仵作前来,就是当时给……”随从低头垂首,略过一些左相听了伤心的话,道:“是否需卑职前去质问几句?”
“问什么问?要真的有什么,还等着我们来问?”左相甩甩身上的葛布衣的宽袖,道:“晦气,都给我赶出去!”
“是!”随从冲身后几个人使眼色,命他们把那些仵作都赶出去,再支吾道:“可案子的真相……”
“要什么真相,御史台要真相,大理寺要真相,刑部要真相,他们要就让他们自己去查,查焦黑的尸体,查死人生前的路径,查这个物证那个人证,我要什么真相?!”狄甫循进了正堂,接过婢女送上前的茶,喝了一口就呸的一声吐掉,看着立马就跪在地上的婢女,冷声道:“我只要临州州衙的人给我儿子陪葬!吴之筱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