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怕是要完——卷阿七七【完结】
时间:2024-01-09 23:15:11

  跪地的婢女双肩发抖,随从轻轻踢了她一脚,命她赶紧滚出去,她便逃命似的退了下去。
  狄甫循坐于紫檀木的圈椅上,随从上前,躬身点了一盏茶,倒茶筛茶撇茶沫,晾温,每一步都极细致,分毫不错。
  将点好的茶端至左相手中,低声道:“可是这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拿吴通判怎么样……”
  “我儿的案子无凭无据,那就造出一个有凭有据的案子来。”狄甫循接过茶盏,低头喝了一口便放下,道:“你这几日去州衙,和那赵泠喝喝茶说说话,寻寻这位吴通判的错处。”
  “是,卑职领命。”
  左相要想在临州搞出一个新的案子来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这个案子的元凶必须得指向吴通判,届时只需依法拿办她。
  律法是一把利剑,这把利剑是杀人最好的武器。
  狄甫循的目标很明确,只要吴之筱死,既然如此,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狄笛怎么死的,死在了谁的手里,为什么而死,都不重要。
  这位左相在官场这么多年,有些真相并不需要去探寻,他心知肚明。
  左相命人请来的大夫给吴通判验了伤势,身上有勒痕,有的已被粗绳磨破见了血,还有的血流不畅形成淤伤,四肢勒痕尤其严重,且因口中塞了布团太久而颞颌受损,张口受限,下颌酸痛等,需得养几天伤。
  几个大夫都如此说了,那位左相听毕,点了点头,道:“赵知州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卑职早就听闻赵知州与吴通判不和,现如今赵知州寻得这么一个对付吴通判的好时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的。”那随从将左相只喝了一口的茶挪到一旁,又给他点了一盏新茶,说道:“吴通判带伤回府时,她阿姊还有安阳公主闹着要去打断赵知州的腿呢!”
  左相接过新点的茶,又喝了一口,与随从道:“赵泠此人不可尽信,你提防着点儿。”
  “是。”那随从问道:“左相要不要去千江县小郎君此前所住的官邸看看?那官邸里的东西无人敢擅动,还是原来的样子。”
  “了结这边的事,我再去看。”狄甫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葛布衣衫,道:“睹物难免感伤,我也老了,撑不住这些的。”
  “卑职知错。”
  “你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
  那随从还未退下,狄甫循想起什么,又道:“这临州湿气重,我把老骨头遭不住,你去把我的药贴拿来。”
  “需不需要卑职去请大夫?”
  “临州的大夫能有什么用,给我拿御医开的药贴,敷几贴就成。”
  “是。”
  夜里,吴通判官邸传来惨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凶杀现场。
  “啊……阿姊你轻点,轻点!啊啊啊啊,疼疼疼……”
  吴之筱趴在床上,赤/裸着身子,身上到处是勒痕,惨不忍睹。
  阿姊给她上药,一碰到伤处她就“啊啊啊”地叫嚷起来,可一张口,下颌就酸疼,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个赵家七郎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身上没一块好肉了都!”
  阿姊给她上完了药,又给她穿上中衣。
  阿姊收拾药箱时,越想越气不过,拿起手中药膏往地上狠狠一掷,卷起襦裙宽袖,提着裙摆急急地走到外间,捂着心口,怒气冲冲道:“这个赵家七郎欺人太甚!我非得去教训教训他不可!”
  说着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出门到赵泠官邸去找他算账。
  “阿姊!阿姊!”吴之筱拖着伤痛的身子跑出屋外拦住她,道:“阿姊!阿姊!为这么一件小事生气,不值当不值当的,小心你的身子。”
  “笑笑!笑笑!你果然受伤了!”
  一个还没劝住,又来一个了,安阳公主从外头跑进来,见吴之筱身着单薄中衣,纯白的衣服上染了一块块的赭褐色,是药膏混杂着血的颜色。
  “是不是那个赵子寒!我替你去把他狠狠打一顿!”
  吴之筱揉揉额角,别别手,扶了扶自己的后腰,道:“我身上疼得很,要回屋休息了,你们要打就打去吧,打不断他的腿来给我熬汤,你们就别回来了。”
  听她这话,安阳公主只好作罢,道:“笑笑,我给你带了上好的药膏,我来给你上药吧!”
  “你要想我活得久一点,就老实待着别动手!!阿姊!阿姊!救我!”
  雀鸟归巢,扑棱扑棱扇着翅膀,飞过廊檐。
第58章 58 .不许枕着这东西睡
  吴之筱身上涂抹了一大片的药膏药水,黏黏糊糊的,屋内又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眼看着似乎是要下大雨。
  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哪儿都闷得很,十分的不舒服,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似的,难受得紧。
  身上只着了贴身的粉色亵衣亵裤,趴在床上,手里搂着良人枕,眯了一会儿眼,又被身上的隐隐作痛给疼醒。
  睁着眼看向窗外,无月无风,阴沉沉的黑云压下来。
  她在等着夜里的大雨,大雨一来,至少能凉快些。
  大雨还没来,比大雨更能让她觉得凉快的人就来了——心里哇凉哇凉的凉。
  赵泠在里屋窗外轻轻叩了两下,她装作没听到,抱着良人枕阖起眼,就当自己睡着了,还不忘用脚趾夹起床角一块薄薄的锦毯。努力抬脚,再松脚趾,锦毯就盖到自己身上了,遮住大片春光。
  她以为赵泠不会轻易入她里屋的——进了。
  她以为赵泠看到自己睡着了就会走的——没走。
  她以为赵泠绝不会靠近自己的床榻的——靠近了。
  她以为赵泠肯定不会掀起她锦毯的——掀了。
  她以为自己会睁开眼一把抓住赵泠掀开锦毯的手,厉声质问他缘何要做登徒子,然后一脸正气凛然地叱骂他——没睁眼,没抓他的手,也没质问,更没叱骂。
  她现在就像小时候被阿娘发现偷吃甜食后的样子,安静且怂,不敢出声。
  明明该怂的是擅入她里屋的赵泠,怎么变成自己了?没出息!顶顶没出息!她在心里鄙视自己十一遍。
  赵泠坐在她床边,敛袖,捏住锦毯一角,先提起再缓缓褪下,锦毯褪下时,一点都没摩擦到她娇嫩又受伤的肌肤。
  他只将锦毯褪到她肩下便止住了手,还算是有分寸的。
  指腹抚过她肩上的一道乌青的勒痕,俯身在她耳边道:“疼吗?”
  她装作没听到。
  但她的身体很没出息地出卖了她,赵泠的指腹往她那勒痕处轻轻一压,她就“嘶”的一声,扭过脸去怒道:“你干嘛……唔……”
  赵泠捂住了她的唇,拇指擦过她柔软的唇瓣,轻声道:“小声点儿。”
  他还怕别人知道啊他?吴之筱还以为他明目张胆到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他夜闯闺房。
  赵泠不紧不慢地别起她长发,细看她后颈处的伤势,轻声道:“若被旁人知道了,那我们之间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吴之筱皱眉:“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
  “你说呢?”
  赵泠反问她,扯起锦毯盖住她的肩,又掀起她腿下的毯子,掀到腿弯处,见她腿弯处被粗绳摩出的血痕,轻轻碰了碰。
  “你少拿婚书的事来威胁我……啊……疼……赵子寒,你离我远点儿!”
  吴之筱压低声哭嚎道。看来她对那婚书还是有所顾忌的,哀嚎都不敢大声,可怜又好笑。
  赵泠只看着她,半调侃半实话,道:“这点疼都受不住,往后可怎么办啊?不得整晚整晚都哭得死去活来的?”
  她身子娇软,他便只能尽量控制好力道,但许多事并不受他控制,比如说与她缠绵之事,情动时有所放肆,不是他想克制就能克制的。
  “赵子寒,你说什么呢?”吴之筱瞪了他一眼,道:“你他娘的还想整晚整晚绑着我啊?”
  她以为赵泠还想绑架她。
  赵泠点头:“想,很想。”
  不只是这样绑着,还能那样绑着,他脑海里已经有许许多多的绑法。赵泠天性之中本就有极强的侵占欲,只是怕伤到她,更怕吓到她,才生生地藏了起来,压了下去,只等她来自投罗网。等到她明白过来时,为时已晚。
  吴之筱白了他一眼,“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抬起手打了一下他,但受了伤的手能有多少力气呢?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抚摸。
  赵泠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闹,一会儿我带你去我府里。”
  “我不要去你府上!”吴之筱急了。
  饶是着急,她还是尽量压低了声。
  “除非你想把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否则就老实些。”
  赵泠用锦毯将她包裹起来,见她的手还揪着良人枕不肯放,有些恼,又有些吃醋,吃那良人枕的醋。想想吴之筱整晚整晚都抱着这良人枕睡,与它同床共枕,心里就堵得慌。
  他扬起手将那良人枕给狠狠撇开,抓起来丢到竹榻上去,道:“这东西以后不要枕着了!”
  吴之筱轻哼一声,道:“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枕什么啊?”
  管也管不着,他还能夜夜闯她闺房啊?
  赵泠不言语,一手扣住她腿弯以下一寸的部位,一手护在她后腰以上一寸的位置,尽量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处,把她从她的府邸,抱到了他的浴室。
  他一踏进浴室门,怀中的人就瞪大了眼,惶急起来。
  “赵子寒!你干嘛!放我下来!这是浴室!你来错地方了!你给我清醒点儿!”
  吴之筱这时候也顾不上疼了,见到浴室里那浴桶,脑子就轰然一震,往他身上又是打又是咬的,脚上还往他怀里踢,嚷嚷道:“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我不要!赵子寒,你要敢霸王硬上弓,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好了!!我告诉你,你别惹急了我!呜呜呜呜……”
  赵泠摁住她后背,稳住她身子,皱眉道:“别乱动,疼。”
  她这么又是踢腿又是挥手的,疼的是她,受罪的也是她。
  她在他耳边哭喊道:“赵子寒,我知道我耽误了你三年七个月零三天,让你白白浪费了大好光阴,你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却要因我而被迫禁欲,我自觉愧疚,很对不住你,但你一时气恼想要找我泄欲,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因为我……我……我真的哪哪儿都不好的,不适合用来泄欲的……”
  “三年七个月零三天,吴通判好记性。”
  难为她记得这么清楚。
  赵泠竖着将她抱起,手臂托着她大腿,顺势扣住她腿弯,一手护住她后腰,走到浴桶前。
  “噗通”一声,她被放入了浴桶中。
  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来,浓郁得像是满嘴都灌满了黄连汤。她眉间立马拧成麻花一般,扑腾两下就要出来,被赵泠一把摁住了脑袋,起不来。
  “你说你哪哪儿都不好……”赵泠给她寻来一块干净的方巾,走到她身后,双手撑着浴桶,贴在她耳后,问道:“到底哪儿不好了?”
  “我……我……”吴之筱身子浸在这又苦又涩的药水里,苦得她眉间一直都没舒展过,偏过脸抬眼看他时,也是欲哭未哭的可怜模样,杏眸雾蒙蒙的含着清泪,眼底红红的带着委屈,道:“我受不得疼。”
  “我知道,我会轻点儿的。”
  赵泠倒不计较她这一点不好,一枚嫣红发带绾起她长发,与她轻声道。
  吴之筱皱眉:“我会咬你的。”
  赵泠轻笑:“我受得了疼。”
  “我会……我会……”她豁出去了,就算被赵泠看扁,被他知道自己对男女之事其实只是纸上谈兵,也要把这话给说出口:“我什么都不会!真的!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跟个傻子似的!”
  这事,赵泠心里清楚得很,无需她刻意坦白,附在她耳边,唇间含笑道:“我教你,一步一步的教。”拿起方巾浸了浸药水,敷在她颈间的勒痕上。
  吴之筱仰起脸看向他,认真且严肃道:“赵子寒,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道:“哪儿不对了?”
  “律法上说了,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没有拜堂成亲,天地父母都不知道,我们便不能行男女之事,否则就是苟且,行苟且之事是要受到杖责的。”
  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知者若听了只怕是要信了她的这些话。
  “律法上有这一条吗?”
  赵泠问她,并抬起她下巴,用拇指轻轻揉她酸痛的下颌。
  “有,我回屋把我的律法书册拿给你看!真的有!要杖责……杖责……”她自己在心里迅速地举重以明轻,举轻以明重,算了算刑罚相当,估算半晌,道:“二十一,很重的,我又怕疼。”
  赵泠仍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道:“没事,杖责可赎。”
  “我没钱!”
  “我有。”
  “我不要你的钱!”
  真真是个顶有骨气的小娘子。
  赵泠笑了笑,道:“可以起身了。”
  刚才看了她身上的伤势,浸一刻便可起来,待另换一种药,再浸一刻即可。把她弄来一次不容易,本想着多给她浸几次药水,每次浸得久一点的,奈何看她这般,定是不肯的。
  她要起身之前,盯着他的眼,道:“你背过去!”
  “你能自己穿衣服吗?”他问道。
  “我能!我什么都能!”吴之筱急眼了,“我能上天能入地,还能一把榔头敲死你!”
  “好好好,你自己来。”赵泠背过身去,道:“小心些,别摔到浴桶里!”
  “不用你提醒!”
第59章 59 .我身上不是甜的
  吴之筱裹着方巾,出了浴桶,一瘸一拐地走至浴室的暖阁处换衣裳。赵泠给她备下的衣裳是前些日子留在他府上时他给自己买的,干干净净的,折痕也被熨平了,也不知他平日里收存在何处,竟掺了些他身上的味道。
  她弱弱抬起受伤的手,直直地将手伸到宽袖中去,抖动双肩拢好衣领,因手肘手腕不可弯折旋扭,圆领襕袍上的系带怎么也没法系上,只好作罢。
  换好衣裳再出来时,却见浴桶内又是热气腾腾,蒸着的浓浓苦涩,比刚才更甚,扑到眼里,眼都要苦出泪来,她不由得屏住气息。
  赵泠站在浴桶旁用手腕测着水温。
  她不禁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给你药浴疗伤。”
  赵泠扯了一块帕子擦了擦手腕的水渍,绕到她身后,微微俯身,替她将那散落于后的系带系好,省得她总悬心自己会趁机对她如何如何。
  他说道:“等一刻后,再浸一次药水,你身上的这些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你早说嘛!”她扭过脸望他,嗔恼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怎么样了呢,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场,可吓死我了。”扶着他的手缓步至浴桶旁,望着深深浴桶里棕黑棕黑的药水,道:“你平日里浸的就是这些苦的要命的药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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