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喜不自胜,难以言说。”文昌红着脸强调。
玄女借着月光去看他的脸颊脖颈,好胜心作祟,非要同他争辩个高低:“脸红的像螃蟹,分明是害羞了。我看,往后你也不必叫文昌帝君了,改名叫嘴硬帝君好了。”
文昌思来想去,只想出一招去堵这张咄咄逼人,让人又爱又恨的嘴。
揽腰抱来,封唇堵话,留下一句:“紫微宫缺一位口齿伶俐的帝后。”
她恶狠狠回吻,吻得也深,掠地攻城。好不容易能换口气,赶忙喘着气说:“谁要管你的烂摊子,不如做我的神君。”
追云逐电,移步换形,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昆仑山。
文昌将她扑进柔软的床榻里,玄女又将他掀翻,轻松压制在身下,双手环外在颈后,笑说:“你赢不了我,还是乖乖做神君吧。”
“不许离开昆仑山。”她的指尖抵着文昌眉心,“不要离开我半步。”
床榻边的琉璃灯被扬起的轻纱笼罩,昏暗不明,文昌抬手抽出她发间白玉钗,乌云尽散,如瀑般柔顺地垂在胸前。
文昌的指痕自她的眉眼慢慢滑落至脸侧脖颈,没有急不可耐,只有寸寸珍爱,最后停在锁骨上,衣领处,语气几近恳求:“从今往后,要为彼此珍重。无论前路如何,不许瞒我,更不能抛下我。”
“好啊。”她应的模糊,凑近主动索吻,无数言语都凝在其中。
衣衫被剥,赤诚相对,他将她裹在红袍中。
额头相抵,鼻息渗进彼此,他轻说: “来不及为你准备喜服,可委屈?”
“这不是吗?”玄女垂目看衣,“我很喜欢。你是我见过,将红衣穿得最赏心悦目的神仙。”
话音刚落,文昌扣着她的后脖,重重吻在肩上,吻迹深入,顺颈而下,她气息难匀,时断时急,溃不成军,全靠他的力撑着。
叠影在榻上,他不再克制,几乎要将全部奉上,她虚虚浮浮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一滴热泪顺耳入鬓,声线破碎:“有爱一场,不枉三十万年漫漫神生。”
事后相贴相拥相慰,心鼓能闻,十指紧扣,他眼中皆是这个人。
潮红未褪的脸压在揉皱的红袍上,细腻的汗点在鼻梁,更显得艳丽动人。
文昌静静地看着她。
“我累了。”她挪开视线,如今反倒害羞。
玄女睡在文昌的肘弯里,睡睡又睁眼,反复确认:是他,他还在。
文昌轻吻在她额际,只为安心,“我在,一直在。”
不知睡去多久,她并未得到一场好梦。
梦中还是大雪纷飞的须弥山,还是阴沉潮湿的浮浮居。
更多的张殊南,她就站在书桌旁,一次又一次的看他戳瞎双目,他的血好像溅进了她的眼睛里,灼烧的痛。
有人在喊她。
一声玄女,一声云霁。
她猛地转过头,却空空如也。
脚下坍塌,她坠入深渊,四周燃起熊熊烈火,罗睺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我快找到了。”罗睺阴森森地在耳边低语,“他死的好惨,一点一点的被烧成灰烬。你是灾神,跟你在一处的人,总没有好下场。”
“住嘴。”她厉声呵斥,“你才是灾魔。”
“神界众神,你的丹鸟,张殊南……”罗睺忽然叹了口气,“还有文昌帝君。你总是这样,一点儿都不自知,认不清自己也就罢了,还要去祸害旁人。”
“不是!我不是!”
烈火烧灼,左右四周处处是熟悉面庞,他们一声一声唤着,凄厉地惨叫。
火舌顺着裙角舔了上来,她被牢牢禁锢,急惶惶地吞噬,像要点燃她的神魂。
“云霁……我不想死……”她仿佛听见张殊南痛苦的哀嚎,而手里赫然多了一抔焦土,尚有余温。
“不,我不会让你死。”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顿时清醒,猛的睁开眼,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梦境与现实重叠,文昌的脸逐渐清晰,他在看她,带着一点审视。
文昌将她搂来怀中,问道:“梦见什么?”
如果上一次是梦话,这一次是什么?
她惊魂稍定,将脸颊贴靠在他起伏的胸膛,感受脉搏的跳动。
“我做噩梦了。”玄女轻声解释,“不想回忆。”
在玄女看不见的地方,他两眉未松,心事沉沉。
他很肯定,她在瞒事。而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
“你是不是瞒了我一些事?”文昌问。
玄女紧闭双眼,轻飘飘地:“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无声无息地睡过去,文昌却再无睡意,天蒙蒙亮了,茫茫白雾中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光大亮时,昆仑山响起了低沉绵长地钟声。
玄女被钟声吵醒,揉着脑袋坐起身,下意识去摸身边,床铺已凉,空荡荡的。
“文昌?”她立刻清醒,捞起地上外袍,来不及穿鞋,赤脚跑了出去。
文昌衣衫整齐地坐在外间,正在看山下排列整齐的女仙,今日是她们飞升后拜见西王母的日子。
文昌转过头看她:“怎么不穿鞋?”
是怕他离开昆仑山?
玄女穿上鞋,打着哈欠:“这钟声每百年响一回,这两天是没有好觉睡了。”
“我要回一趟紫微宫。”文昌突然道。
玄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口吻如常:“缺什么,让墨山送来不就行了。”
文昌道:“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你答应我不离开昆仑山半步。”玄女掀眼看他,口吻冷了几分。
“你也答应过,绝不欺瞒。”文昌盯着她。
四目相对,昨夜分明缱绻缠绵,今日就争锋不让。
“你要如何?”玄女问。
文昌平静道:“要么你告诉我,要么我自己去查。”
“你出不去。”玄女不再看他,“我下了结界,除非有我随行,不然你走不出昆仑山半步。”
文昌的眉头皱了一瞬,不由感到事态严峻,竟到了给他下结界的地步。
“囚禁我?”文昌笑中有显而易见的讽刺,“你也这样?”
玄女一瞬间就听懂了他话外之意,想激怒她?意图太明显了。
玄女漫不经心地放下茶盏,笑了笑:“随你怎么说,我不在乎。”
如今,她能护住的,也只有文昌的性命了。
文昌紧抿着唇,说不上生气,更多的是失望。
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囚禁他。
那昨夜算什么?甜头吗?让他老老实实呆在昆仑山,心安理得躲在女人身后的甜头?
“我猜,有关罗睺?”文昌声音很低。
玄女没接话。
他果然聪明,又或许是罗睺总是入梦,她说了太多梦话。
文昌站起身,声音很低:“如果你违背我的意愿,替我做了决定,我会恨你。”
那真是……太好了。
玄女扯了一下嘴角:“我,求之不得。”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昌帝君什么时候也划给本尊管了?”◎
南荒魔界, 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一眼望过去,魔城突兀地伫立在大地上, 诡谲怪诞, 死气沉沉。
玄女慢悠悠地走在城中,魔族稀少, 骸骨遍地。罗睺竟将此地祸害成这样,看来他确实被诛仙剑阵大伤, 魔力也不及须弥山时的十分之一。
“罗睺, 出来。”
魔宫空荡荡,寂静的彻底, 忽然起风, 黑息贴地而过, 荡起她的裙摆。
黑息在她面前汇聚成一副空壳, 像是从虚无传来的声音,滋滋刺耳:“你要来, 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本座好设宴款待。”
玄女冷笑一声:“南荒魔界被你祸害的差不多了, 这回去哪了, 西荒?”
“不, 本座在仙界。”罗睺的声音听起来恶意满满,“去见一见梦中人。”
玄女的眼神登时冷了下来,磅礴的灵力倾泻而出, 无形的巨手一点一点的缠绕黑息, 一黑一白, 力量翻滚。
“你在紫微宫?”玄女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巨手慢慢收紧, 黑息逐渐扭曲,极致浓烈的杀意,“非要激怒我?”
神力重压之下,罗睺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讥笑道:“本座要成为五界至尊不见你动怒,区区一个文昌帝君就使你坐立难安。玄女,你当真是没有半分长进啊。”
他话音未落,玄女眉头微微一皱,巨手立刻收紧,空壳被捏成碎片,黑息四散而去。
烦。要快点找到罗睺的魔魂了。
突然间,玄女眼风刮过,灵力突袭,将鬼鬼祟祟偷窥之人钉在石壁上。
她走近后才看清这个魔不魔,鬼不鬼的东西是什么。
东荒魔君,仇闫。
“放……放开……”仇闫像一条虫,奋力蠕动身体,试图挣开束缚。
看来,他也没逃过罗睺的魔爪,被吸干了魔气。
哐当,灵力消散,他重重摔在地上,更像一滩烂泥。
玄女垂下眼帘,怜悯的口吻:“看在昊沉的份上,本尊饶你一命。”
“昊沉”两个字压下,仇闫抽搐了一下,这个魔族赫赫有名的战将,他的祖辈。
许久,仇闫笑了起来,尖锐难听:“魔祖罗睺降生在我儿身上,你自身难保。”
“你真当那是你儿子?”玄女漫不经心地说,“可惜,你死期将至,见不到本尊手刃罗睺。”
是啊,那不是他儿子。东荒的小魔君不会吸食父母魔气,视同族为养料,甚至要榨干八荒魔族世世代代,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家园。
事已至此,他无能为力。仇闫索性躺在地上,两眼空空:“给我一个痛快吧。”
玄女清冷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淡淡道:“你现在很痛苦?那就够了,这是本尊不杀你的缘由,也是你活着的代价。”
话音变成一道金光闪闪的符咒自仇闫头顶压下,她设下了保全咒,纵使日后他躯壳不在,灵识却不散,永存天地之间。
“当真是冷酷无情的战神。”仇闫虚弱的声音散在金光中,“千行为什么会,会爱上你?”
“不是本尊。”玄女转身离去,“是一个凡人。”
玄女用最快的速度往三十天赶,眼前光影飞逝,耳边充斥着破风之声。
三十天灵光闪烁,仙气腾腾,几位大帝天尊站在紫微宫废墟前,神情异常凝重。
还是来晚了一步。玄女不想与老家伙们多费口舌,脚刚沾地,就要离去。
“请玄女娘娘留步。”
紫微大帝的声音从身后追来,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道屏障,看来这是非逼着她动手啊。
玄女手腕一翻,不动声色地召出诛仙剑。
勾陈大帝笑呵呵地,出来打了个圆场:“玄女娘娘,许久不见。快下来,有话好说。”
得,就当是给勾陈大帝一个面子。
“紫微大帝,何事要问?”她轻飘飘地落在半截石柱上,诛仙剑指地,神情冷漠,“本尊忙的很。”
紫微大帝没开口,他身边站着的翊圣元帅忍不住了,仗义执言:“九天玄女,你未免也太盛气凌人了。”
她与翊圣元帅之间还有一桩旧事。彼时紫微大帝座下共有四位元帅,他与真武大帝一同被选为神界战将,后来玄女独留了真武,退了翊圣。
理由是:此人,不识时务。
她当年还真没说错,玄女低声笑了笑:“翊圣,我见你依旧亲切啊。”
翊圣元帅还没想明白,为何亲切?瞬间一道剑风袭来,将他打下三十天,哀嚎声响彻寰宇。
勾陈大帝摇了摇头,“哎”了一声。
玄女口吻越发不耐烦,问:“有话快说。”
“今日魔祖罗睺突袭三十天,将紫微宫夷为废墟,玄女娘娘可知晓?”紫微大帝问。
“知道。”玄女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本尊不瞎。”
“那娘娘可知,罗睺为何突袭?”紫微大帝问。
“不知。”她挑衅地看向紫微大帝,“欲判本尊勾结魔祖之罪,你还不够格。”
紫微大帝冷笑数声:“好,好,好。我只问玄女娘娘一句,文昌帝君现在何处?为何八荒六合之中,寻不到他一丝生息。”
他早已了解清楚,文昌替天帝去昆仑山传话后,就再没漏过面,不在玄女手上,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玄女眼皮微微一颤,轻笑道:“文昌帝君什么时候也划给本尊管了?”
她这话听起来莫名轻佻,似笑非笑,不阴不阳。
紫微大帝怒从心头起,厉声道:“文昌帝君乃本尊座下弟子,如今紫府被毁,他生死未卜,本座还不能问一问玄女娘娘了?!”
“墨山,你来说,你家帝君现在何处?”紫微大帝一挥手,几位仙侍把身受重伤的墨山抬了出来。
玄女还是笑,只是慢悠悠地走到墨山身边。他双眼紧闭,面容苍白,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
玄女慢条斯理地拨开他胸口的衣裳,漏出碗大的一个缺口,噗噗往外冒着血。
“想让他说什么?说几位大帝站在这里,只晓得捕风捉影,肆意加罪,却舍不得一点灵力替星君医治?”她眉目之间有了阴郁之色,声音里更是掺了怒意。
她的指尖流淌出的神力将墨山包裹,迅速滋养伤口,长骨活肉,墨山紧绷的五官一点一点放松,逐渐趋于平静。
“墨山,和紫微大帝说一说,你家帝君在哪?”玄女体贴的把黏在他面上的头发挑开。
墨山虚弱的不行,又慢又轻地说:“臣……不知道帝君去哪了。”
乖墨山。
玄女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施下一道安神咒:“你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听见了?文昌帝君的下落,与本尊毫无干系。”
玄女故意撞着紫微大帝的肩膀走过去,挤出礼貌但不怀好意的笑:“不好意思,碰着你了。”
紫微大帝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玄女走出去两步,又缓缓退了回来,轻声如耳语,只有俩人可闻:“数万年前,你罚了一个不听天地规则的小星君做了两万年的石头。你放心,这块石头,我保定了。”
紫微大帝心里一惊,她怎会知道此事?他正欲发问,玄女已化作星光点点,了无踪迹。
“文昌确实在她手上。”紫微大帝冷不丁说道。
优哉游哉喝了半壶茶的勾陈大帝终于放下的茶盏,笑着安慰他:“文昌帝君受八荒六合供奉,灵力充沛。他又精通术法,修为高深,你只管放心便是。”
紫微大帝满脸担忧:“此话不假,可若是碰上功法上乘者,他毫无还手之力啊。”
勾陈大帝默了一默,术法再强,遇上罗睺,文昌只有等死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