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蕴顿时心虚,面上神色如常。
“什么事啊?”
“少跟我装不知道,你要是不说,回头我就亲自去查。”
“三姐说的是祖母卧病的事么,真跟我没关系。”
谢明蕴眨了眨眼,咬死了不承认。
“不是你就是容淮安,反正这事跟你俩脱不了干系。”
谢岚嗤笑一声,一双眼定定地看着谢明蕴。
谢明蕴一脸无辜。
“三姐要是觉得跟我有关系,总得拿证据来吧,可不能无缘无故地污蔑我,我这样乖顺的孙女,怎么会对皇祖母动手呢?”
乖顺?
谢岚一脸恶寒地看着她。
自己说错了话,皇帝寿王王妃都罚了她,谢明蕴还非要把她推到雪地里自己报仇呢,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皇祖母那么算计她,她能咽下这口气?
谢岚不信。
但谢明蕴的聪明劲又在这会发挥的淋漓尽致,表现的正常的不得了,谢岚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端倪,一甩衣袖离开了。
午后,谢岚收拾好了东西,从寒鸣寺离开。
车驾停在寒鸣寺前,谢岚瞧了一眼在一边站着和住持说话的谢明蕴,又看了一眼脸上笑意都掩不住的容淮安。
“容大人果然好本事,如今本宫走了,你倒是什么都如愿了。”
谢岚一脸不甘。
虽然这么几天,她白天因为吃食玩乐跟谢明蕴吵的不可开交,晚上还要跟容淮安斗智斗法抢人,但这几天的日子轻松,如今要走了她还有些念念不忘。
毕竟谢明蕴会钓鱼,会养花,知道很多乡俗话本子能给她解闷。
如果谢明蕴能跟着她走就好了。
她可以把谢明蕴拐去寿王府,寿王府里什么都有……
“三公主。”
谢岚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对面容淮安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声音略重地喊了她一声。
自然是让她想都不要想。
谢岚噎了一下,朝谢明蕴喊。
“我都要走了,你还在那跟别人说什么话呢。”
谢明蕴听到声音走了过来,跟谢岚话别了两句。
谢岚瞥了一眼就算是话别也时时刻刻跟在谢明蕴身边生怕她被自己拐走的容淮安,冷哼一声。
“我母妃前两天还说想你了,你若是有空,回了京城后就多去我们王府玩。
留在这倒没意思,小心给人骗了。”
寿王妃?
谢明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三姐,我跟皇伯母也就见过一面吧,该不会是你想让我去王府,所以借着伯母的名头?”
谢岚被拆穿顿时一怒,想着她被容淮安骗的时候那股好骗劲去哪了?
被他骗了不长记性不说,对着别人倒警觉了。
谢岚一甩衣袖离开。
“我皇姐生什么气?她想让我去就直白地说呗,我又不会真不去。”
谢明蕴被瞪了一眼,颇觉得自己无辜。
容淮安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拢了她的手把玩。
“也许真是王妃喜欢你呢,三公主在这这么几天跟你吵的不可开交,回了京只怕躲清净去了,想来若不是王妃想让你去,她是不会开口说这个话的。”
是这样吗?
谢明蕴盯着谢岚离开的方向没说话。
容淮安趁机凑过来蛊惑道。
“所以公主可以多在寒鸣寺待几天,等回头三公主气消了再去王府拜访王妃。”
谢明蕴回头瞥他。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别以为她不知道容淮安什么想法。
容淮安被瞪了一眼,也不心虚。
“我都是为了公主考虑,公主想如果三公主还生着气你去王府拜访的话,多少面上不好看。
三公主毕竟不像臣一样好脾气的。”
她三姐都走了还不忘记给她上眼药?
谢明蕴被气笑,甩开他往寺中去。
“想出去玩吗?”
才走了两步,身后的人追上来精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扣在手里,问道。
“你身上的伤哪都别跑了。”
“我说后山。”
容淮安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步子。
“后山可不止你和三公主去的那个小溪,还有很多野花,小鸟,兔子,跟江南的宜山一样好玩。”
谢明蕴果然被诱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容淮安拉着她往后山走。
谢岚这个碍眼的人走了,这后山自然是他和谢明蕴的好去处。
*
而这边,谢岚的车驾晚间停在了长街。
她连寿王府都没进,直接去了皇宫。
慈宁宫外,宫人瞧着谢岚走上前,刚要行礼进去通传,谢岚冷冷瞥过来一眼。
“滚过去。”
下人顿时不敢动。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殿,太后正在喝茶,瞧见她过来,那张威仪的脸上浮起几分喜色。
“岚儿回来了,快来给祖母瞧瞧,前几天的事吓坏了吧。”
她一提到前几天的事,谢岚小脸更阴沉,她把殿内所有的宫女都赶了下去,继而看着太后。
“皇祖母,孙女看您真是病的老糊涂了。”
太后脸上的喜色僵住,谢岚毫不客气地把山中的事说了一通,脸色越说越不好看。
“你知道谢明蕴是谁吗?皇后太子把她当眼珠子,皇上对她心有愧疚,前些天北角的事皇叔没跟您计较,那是他顾念着您是长辈,一次就算了,怎么还再二再三?”
太后听完山中的惊险,吓得脸色都白了,虽然想辩解,但是最终在谢岚的眼神里,讪讪道。
“祖母这也是,没想这么多。”
她跟侯夫人也算有些交情,这个小辈在她面前尽心,只是三个月前谢明蕴回来的时候开始,她就入宫越发频繁,在自己面前若有似无地说了不少她在江南的“坏事”,她自然便不喜欢谢明蕴。
北角的那一天,说是因为谢岚她才咽不下这口气不假,但是如果没有侯夫人到了内殿跟她煽风点火,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真把谢明蕴丢在那。
谢岚听完瞪大了眼睛。
“你说北角那事也有侯夫人的手笔?”
太后没说话。
“这回呢?”
“她说我生病这事多半和老六脱不了干系,既然病着就得让底下的孙女们多尽心,哀家又想着之前皇后顶撞哀家,心中闷着一口气,侯夫人自告奋勇说替哀家在山中吓一吓她。”
太后讪讪地说完,看着谢岚消瘦的小脸,顿时心疼。
“哀家本身是不想让你去的,可皇帝非要……”
“我不去怎么?侯府那个贱人就敢对公主动手了吗?”
谢岚打断她的话。
“哀家知道山中的事后就吓得不行,赶忙嘱咐太子一定要好好把你们两个带回来,哀家这回算是清醒了,她出尔反尔,竟然敢对你也下手!”
太后眼中闪过怒意。
谢岚眼皮动了动。
她受伤这事是胡说的,但是她不胡说太后是不可能看清楚侯夫人的真面目的。
“伤在哪了,给哀家看看。”
太后心疼地朝她伸手。
“我伤得轻,谢明蕴和容淮安伤得可不轻,谢明蕴这回吓的高烧了好几天,听说太子可生气了,您还是好好想想这事要是捅出去,您怎么跟皇叔交代吧。”
太后顿时脸色一白。
谢明蕴的事上是侯夫人在身边添油加醋她才拎不清轻重,可如今谢岚在身边一提点,她才想明白寒鸣寺这事闹得有多大。
“都怪这个贱人蛊惑哀家。”
“只是别人蛊惑吗?”
谢岚毫不客气地道。
“我看皇祖母也糊涂的不轻。”
*
谢岚一走,容淮安又没让下人跟着,山路幽静,他牵着谢明蕴的手,一步步顺着台阶往下。
他带着谢明蕴走了个之前个谢岚来的时候没走过的路。
这条路顺着通往后山,曲径通幽,野花丛生,有各种各样的树,枝繁叶茂,在冬日也不显倾颓之色。
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鸟叫。
谢明蕴跨过两个台阶去闻一旁的野花,容淮安眼疾手快地把她拽回来。
“山路陡峭,你慢着点。”
“怕什么。”
谢明蕴摆摆手。
这点陡峭的程度哪能和江南的宜山比。
“我小时候,爹娘经常带着我去宜山,宜山上很多小兔子,我还经常跟它们玩呢。”
后来她爹娘都死了,她一个人便很少去了。
“寒鸣寺的后山还是很大的,那天我和三姐在这抓鱼,那溪流清澈见底,鸟语花香的。
不过嘛……还是比不上江南的。”
“想回去?”
容淮安听出来她话音里的失落。
“想啊,我那时候在宜山上玩,中午抓鱼,晚上还能吃烤鱼,我烤鱼的功夫可好了,可惜我三姐信奉寺庙不能杀生吃荤,非要拦住我不让我烤。”
她那会诱惑谢岚说烤鱼可好吃了,谢岚就是不为所动,说皇宫里的烤鱼她吃得多了,不管怎么样不能在寺庙杀鱼。
她正郁闷着,本来想躲着谢岚抓一条鱼回去烤,但那会紫衣来传话,她就只能放弃了想法,从后山回去见容淮安了。
“今天给你烤。”
容淮安浅浅一笑。
想吃烤鱼还不简单?
谢明蕴瞪大眼睛。
“昨天寒鸣寺里才见了血,你跟住持交代好了?”
容淮安轻轻点头。
“那老古板住持能答应?你说了多少好话?”
容淮安想他大概是不会说好话的,但是好看的银子却送了不少,通通当成香油钱了。
不然住持这事指定难摆平。
“提他干什么,你就说想不想吃。”
“想啊,可他们能答应么?”
谢明蕴心里嘀咕。
在人家后山生火,还杀生吃烤鱼,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们怎么交代?
“不能也得能。”
“你这么嚣张,让人听见了把咱俩赶出去,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谢明蕴一乐。
“怕什么,后山归根结底已经越过寒鸣寺的范围了,真说管住持也管不到咱们。”
真管到他们的时候,容淮安也自有办法带着谢明蕴脱身。
谢明蕴顿时笑了,学着容淮安的样子一本正经道。
“说的也是。
佛祖心中留嘛,佛祖他老人家定是也不愿自己的信徒饿肚子,不能心想事成的。”
谢明蕴顿时花也不看了,跟在容淮安身后,看他撩起了衣袍,去小溪的最里面抓了几条鱼出来,又亲自去堆树枝。
“我帮你。”
她刚上前,就被容淮安拨了回去。
“安生坐好等着吃就行。”
容淮安选了个后山离枯树远的地方,堆好了木柴,又吩咐下人将鱼拿下去腌制。
谢明蕴看着他毫不生疏的动作,支着脑袋看他。
“没想到你这勋贵人家里养出来的公子哥,竟然也会这些。”
她本来以为容淮安不会这些,定然得自己烤了。
如今这不用动手只用等吃的感觉谢明蕴当然喜欢,便笑眯眯地地道。
“我会的还有很多,会烧菜,会编东西,还会做酸……”
容淮安的话说到一半顿住,谢明蕴追问。
“酸什么?”
“没什么。”
容淮安浅浅一笑。
这可是他手中拿捏到的底牌,她要是知道了他会做酸杏,一定会缠着让他教给她。
可他不想教给她。
他小时候在姑母家许多事都得亲力亲为,长大了辟府,有时候出去办差事,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也是自己学着做。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倒是想,会做些东西好似也不错。
谢明蕴先是惊讶,随即想到容淮安之前在长街还会编花环做灯笼呢,想来也没有什么他不会的事。
“小容大人懂的真多,那回头能教一教我做灯盏么?”
“你学这些做什么?”
容淮安问她。
“这都初十了,再过几天是上元节,有很多放花灯的,我想着自己做一盏,给母后和皇兄祈福。”
她到了京城之后,皇后和太子都对她很好,算起来她还没回报过他们什么呢。
“你想学?”
谢明蕴点头。
“可是我这两天好像没什么时间。”
“怎么没时间?明日就能教我。”
谢明蕴顿时急了。
“明日之后我们就该启程回京了,京城有不少事堆着要处理。”
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狡黠,看着谢明蕴一瞬间黯下来的神色,又不急不缓地道。
“不过公主想学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什么时候有空?”
“上元节吧。”
容淮安道。
“那一天吗?”
容淮安点头。
“可是那一天我就要做好给母后祈福的。”
谢明蕴嘀咕。
“你若想学,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学会。”
“那不如你现在教我?”
谢明蕴一喜。
“今天不行。”
容淮安慢条斯理地道。
“只能那天?”
“嗯,只能那天有空,公主可以去太傅府等我,或者我去公主府也好。”
“可那天晚上皇宫似乎有宴席。”
“宴席酉时就散了,公主也可以告假不去,到时候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谢明蕴纠结着点点头。
下人将腌制好的鱼送来,容淮安将它们串好,放在火架上点好了火折子。
趁着这功夫,谢明蕴眼尖地瞥见了一旁丛林里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
“是兔子。”
她拎起裙摆跑了过去,那兔子也不怕生,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
谢明蕴小心地蹲下身子,把兔子抱起来。
“好可爱的小兔子。”
容淮安瞥过来一眼。
“喜欢?”
毛茸茸的小东西谁不喜欢?谢明蕴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顶。
“喜欢。”
容淮安刚要说话,又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哼了一声。
“他晏顾倒是会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