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又贴近过去,几乎贴上那柔软温润的唇,道:“长夜无聊,也给朕说说。”
萧吟稍稍偏过脑袋,靠去杨煜耳边,轻声与他道:“说什么?说三郎贵为天子却连我个小女子都治不住,三天两头闹脾气,跟小孩儿一般?”
一串水声立即掩去了萧吟的尾音,正是那忍耐多时的情潮扑涌而来,欲将她吞没。
第五三章
萧吟一句挑衅的话激得杨煜好胜心大起, 只听她嘤咛娇呼还不够,非要开口讨饶才满意。
萧吟身上一会儿铺开细密的痒,像猫爪子挠着心, 一会儿又蓦地有细碎的痛, 时轻时重,每每在她试图躲开时又化作轻吻。
好在温泉浸着,泉水流过肌肤尚能缓一缓有人成心做的怪。
萧吟好不容易从杨煜掌中抽出手,推开又在她颈间蹭来蹭去的脑袋, 道:“还说不是小孩儿性子。”
怀里的身子又烫又软,杨煜一手护着她的背,一手抓了她推自己的那只手按去她头顶,贴近了她红润潮湿的脸,低哑着声, 尾音里尽皆蛊惑,道:“谁教你胡言乱语地污蔑朕, 不好好教训你, 真就一点道理都不讲。”
“哪不讲道理了?”
“哦?”杨煜看着那点比以往颜色深了些的柔软, 眸光一暗, 在萧吟唇上啄了一口, 蹭她鼻尖, 道, “讲的什么道理,让朕听听。”
萧吟一只手搂着杨煜脖子, 难耐地动了动。
杨煜会意,松开她那只手, 再将她往上托了些,教她舒服点儿。
萧吟仰颈轻轻地哼了一声, 才低头道:“郡主与郡马虽有身份之差,但亏得当朝是位明理贤君,没有强拆鸳鸯。”
杨煜听得高兴,追着她的唇吻了半晌才松开,看她小脸憋得通红,连连喘着大气,粘在胸口的水珠不时滚落,他嘴角一弯,又贴过去。
见萧吟躲开,他不忙追,嘴角噙着笑意道:“然后呢?”
水浪猛地动了动,水花溅去两人脸上。
萧吟只觉得累,半垂着眼睛睨他,靠去他肩头,有气无力道:“我说郡主夫妇难得不因门第需要在一起,教人羡慕得很。郡主说……”
杨煜耐心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下文,轻唤道:“卿卿?”
无人出声。
杨煜又叫了几声,始终没得到萧吟回应,再去看时,才知是伏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无奈笑笑,小心托着萧吟往岸上去,怕她受凉,又拿了毯子裹着才抱回房里。
杨煜才将人放去床上,就见萧吟翻了身,整个身子趴在细软里。
他才知道萧吟装睡,却也不恼,只在床边坐下,哄道:“换了衣服再睡。”
萧吟总跟小猫叫似的哼哼着,道:“三郎替我看看,背上是不是擦红了?”
杨煜总算知道她是嫌在水里靠着假山石不舒服,不由笑了一声,凑近她耳边道:“方才话还没说完,郡主说了什么?”
后背一点热意似有若无地划着,萧吟反手去捉却被杨煜剪了手压在后腰处。
她低吟一声,后颈传来一片温热气息,伴着杨煜浓情却克制的吻,教她四肢百骸都舒张开来。
她翻过身去搂杨煜,贴脸上去将他半边颊上的水汽蹭去一些,才缓缓凑近他耳边,道:“郡主没说什么,是我说的。”
杨煜抱着她略微悬空的后背,问道:“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与郡主同道中人。”她声音轻得几乎只剩下气息。
杨煜依旧耐心,笑问道:“同的是什么道?”
“男女之情贵在彼此中意。”指间在杨煜后颈划着玩,萧吟略偏过头,唇留贴在杨煜耳廓上,道:“一如郡主与郡马,二如三郎与我。”
尾音未尽,她便亲吻杨煜的右耳,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收紧,贴着的怀里烧了更盛的一团火。
身上湿衣未褪,那团火又来势汹汹,烧得她化作飞灰都不够,当真是有些后悔从温泉出来了。
许州之行收尾,杨煜跟萧吟在温泉山庄小住了三日。
没外人打搅,日子很是自在,只是化雪的日子格外冷。
山里不比城内,雪化得慢,及两人将要离开,依旧触目可及的大片银妆,加上天气好转,雪色白得微微发亮。
几乎总在屋里待着,萧吟觉得闷,便说想去山上走走,杨煜没阻止,只命人先去清扫上山的路。
萧吟身子虚,出门前硬是被杨煜塞了个暖手炉,她往杨煜身边靠,拉着他的手往炉上贴。
私底下这般权作他们亲密,可待会儿要出去,再这样粘着不成体统,杨煜轻斥道:“一点不要脸面了。”
眸光里尽是春风笑意。
萧吟道:“炉子哪有三郎的手暖,这东西带着累赘。”
说得嫌弃,掩在大氅下的手还将暖手炉抱得紧。
杨煜明白萧吟的意思,拿了暖手炉出来交给侍从,又不教人跟着,这才领着萧吟上山去了。
因顾及着萧吟的体力,杨煜特意放缓了上山的速度,又怕她吹了山风冻出病来,遂一路上都护着她,尽量替她挡风,或者干脆直接将她连人带衣都护在自己的大氅下。
越近山头阳光越好,风也越大,看萧吟完全躲在自己怀里,杨煜道:“山顶未见有好看的,回去吧。”
萧吟抬头,这会儿直接从杨煜怀中逃出来,往前上了几级石阶才转身看他,道:“只差几步路,三郎快上来。”
她朝杨煜伸出手,倒像是她一路带着杨煜上山的。
杨煜总能惯着她,上前握住她的手,替她将兜帽戴上,原想说几句训诫她的话,临了又改口道:“走吧。”
渡春山不高,萧吟走得不甚费力,当登上山顶,的确没有惊艳景色,不过是稀松平常的近郊冬景,最多就是天色晴朗,才教这满眼的枯败山色看来没那么凄清。
萧吟朝南边望去,晴好的天偏有一片薄云,还稀稀拉拉的被风推着往南边飘过去。
她对着那片云出神,杨煜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本搂在她肩头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道:“不是从金阳来的。”
萧吟没推开杨煜的手,反而闭着双眼,感受着身边的风,冷得刺骨,道:“是才教人难过,它怎么成了这样。”
杨煜放下手,将她的大氅拢紧了些,道:“朕去那边看看。”
他的让步仅止于此,再要多,怕只能是萧吟趁他不备从山上跳下去了。
见萧吟拉住自己衣角,杨煜微拧着眉道:“朕也只想跟卿卿在一起。”
既是气话也是真心话,他爱萧吟,爱她除了有关陈国后余下的所有。
萧吟松开手,又在山顶站了会儿。
从这里根本看不到陈国,如今还是刮的北风,像她当年入赵那样,没有一丝和陈国、和记忆有关的东西,只是时至今日,那些过去成了执念。
因为回不去,因为得不到,所以总占据了心底重要的位置,被认作是她真正活过的证明。
这趟算是些微抚慰了心中缺憾,萧吟没在山上停留太久便去寻杨煜。
杨煜脸色不算好看,却也不说完全生气,毕竟一早猜到她的心思,真同她说了重话反而是他矫情。
看萧吟回来,杨煜神情才松弛一些,上前拉住她的手,比刚上山时凉了许多。
他稍用力将萧吟半步踉跄拽到怀里,掌心裹着她一双冰凉的手,轻轻呵气搓着。
发觉杨煜的兜帽有些滑落,萧吟抽出手替他戴好,将袋子系紧,再去拉他的手。
从他们相遇至今,萧吟在这些细节上已有了不小的变化,换作过去大抵只会告诉他兜帽松了,不会这样细致。
杨煜这样想着,便不想计较今日的事,拉着萧吟往山下去。
山道尽管被清扫过,仍旧崎岖,萧吟心事重重地走着,没留心脚下便打了滑。
杨煜及时将她抱住,焦急问道:“有没有伤着?”
萧吟轻声道:“脚扭了。”
眼看还有一段路才到山腰,杨煜走去下一级石阶,矮下身道:“上来。”
萧吟伏去杨煜背上,双臂环在他颈肩,隔着兜帽在他耳边道:“三郎真好。”
杨煜早不恼了,只是见她不说话才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她讨好的一声软语,他需努力克制才能不教笑意从嘴角流露,道:“谁稀罕你说这个。”
萧吟将他一边兜帽拂开些,亲了亲他的耳根,道:“三郎真好。”
比前头那句认真,语调也更温柔。
杨煜终于佯装不下去,眼角唇边都是漫开的笑意,连开口说的话里也都是这一刻的高兴,道:“动动嘴皮子的事你最在行。”
萧吟将兜帽戴好,双臂搂紧了些,问道:“这样呢?”
“太紧了。”杨煜道。
萧吟动了动,想跟他贴得再近些。
杨煜停下脚步道:“别乱动,当心摔了。”
看萧吟在自己背上不安分,他索性将人放下来,不想那只藕荷色小猫儿直接扑进了怀里,倒教他有些不知所措。
眼波里潋滟的皆是欣喜,杨煜道:“光天化日……”
“冷。”萧吟打断他,越说越往他怀里钻,可怜又娇气。
杨煜连笑了几声,最后长长叹了口气,算是输给萧吟了,拉起她的手道:“朕领你回去。”
已懒得去管她方才谎称扭了脚的“欺君之罪”。
两人算暂时揭过了这一页,回到温泉山庄时比走前更要亲密。
正要回院子时,萧吟无意瞥见一道身影从前头的垂花门走出去,那人脚步快,她没有看清,但只是那样匆忙模糊的影子,已教她心头如遭重击,竟忘了杨煜还在身边,想要跟过去。
杨煜拉住她,问道:“怎么了?”
萧吟被这声音拉回了仿佛出了窍的思绪,指着那道垂花门,道:“方才……那里……”
杨煜也瞧见有人过去了,又恰好有山庄内的侍从经过,他唤来侍从,问道:“方才谁来过?”
“禀陛下,是郡马回来视察内务,这会儿应该是赶回城里见郡主去了。”侍从道。
第五四章
杨煜只以为萧吟是被忽然闪过的人影吓着了才有那么大的反应, 并未放在心上。
萧吟也认为或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和杨煜又在一处待了会儿渐渐将那个人影抛去了脑后。
然而午夜梦回,萧吟还是梦见了三郎, 依旧是她不断追着那抛下自己的身影直至虚脱, 眼前本就不够清晰的影子变得更加模糊。
“三郎……”
她大口喘息着,试图在那个身影消失前追上去。
三郎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没有再抛下她,停在原处等待着。
她越跑越近, 眼前朦胧的影像逐渐清晰起来,她大喜过望,却又再将近三郎身前时踉跄跌去了地上。
“卿卿!”
罩在头顶的声音犹如金玉,分明不是三郎。
萧吟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深邃黑眸, 她的惊慌尽数落在那一片深沉眼波里,教她看得清楚自己有多仓皇, 多么窘迫。
杨煜被萧吟梦中那一声声“三郎”吵醒, 看她沉浸在梦魇中还哭了, 这才将她叫醒, 可她目光涣散, 许久之后都未见意识回笼, 他不禁担心起来。
察觉杨煜要喊人, 萧吟忙抓住他,道:“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房中没点灯, 但贴近的温度分外真实,杨煜抱住萧吟, 哄道:“朕在你身边,不怕。”
她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幽暗的光线里仿佛依旧能看见梦中那个扶住自己的身影。
是三郎吧……
萧吟在心里默认,可身边满满都是属于杨煜的气息,温暖安定,还有他们同步的呼吸,每一丝每一缕都显示着他们相处这些年来养成的默契。
“三郎。”她低低唤了一声。
她粘起人来总教杨煜没有一点拒绝的心思,甚至还想给她更多,遂抱紧了她,在额角落了一吻当做安抚,道:“天还早,再睡会儿,否则明日路上该困得难受了。”
“三郎……”
“朕在。”
“三郎……”
萧吟又重复唤了好几声,总有杨煜应着,不厌其烦。
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每一声“三郎”叫的是谁,是梦里自己总在追逐的那个,还是将她放在心上温柔呵护的杨煜。
之后萧吟朦朦胧胧地又睡了一会儿,天亮后跟随杨煜启程回雍州,再停留一日才继续往别处巡狩。
萧吟虽没主动提过关于那个身影和夜里发的梦,但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早被杨煜看在了眼里。
圣驾启程那一日,得杨煜应允,程鸢也来送行,与萧吟告别。
两人相识日短,但还算投缘,尤其对现在不多与人交往的萧吟而言,程鸢称得上是朋友。
于是她即便已上了车,仍会挑着车窗帘子回头去看。
杨煜看她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玩笑道:“回头寻个理由教郡主常驻建安如何?”
萧吟知他拿自己寻开心,回头笑睨一眼,嗔道:“还说我口没遮拦,三郎不遑多让。”
一句话说完,萧吟最后再去看程鸢,车驾已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她看得不是十分清楚,程鸢由一人扶着上了马车,那人随后跟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