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要亲自过来接苏助理出院,原来是司马昭之心啊!
傅雪辞把苏卿送到家门口,没有进去,“午餐和晚餐会有人送过来,怕你吃腻了广东菜换了一家淮扬菜,先试试口味,不合适再换。”
苏卿嫌麻烦,说:“都回家了,我自己弄就行。”
“今天就先养着,等明天上班就要换成你帮我订餐了。而且你这属于工伤,照顾你是公司应该做的。”
话已至此,苏卿没再说什么。接过行李袋随口问到:“钱行怎么样了?”
“已经出来了。”傅雪辞胸有成竹,“他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再说。”
当天晚上苏卿痛快地洗了个澡,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感觉身体无比轻松。
早上她先去了遇青工厂,校服已经开始生产。厂房里跟上一次相比简直大相径庭。到处都是忙碌的工人和运转的机器,一片生机勃勃。
工人手脚利落地踩着缝纫机,两手拉着布料从车针下滑过去,布料就被整齐地车到了一起。
好几个部门几百号人,整齐划一的工作,热火朝天,胜利的曙光好像就在前方。
视察完车间,回到办公室后苏卿对江絮说:“你和我一起去参加明天的服装展销会。校服在生产,但是我们不能停下。要开始投入设计冬装和明年的春装了。”
市场的潮流和趋势瞬息万变,参加完展销会之后还需要做大量的市场调研。世面上服装品牌多如牛毛,款式更是如过江之鲫,怎样才能抓住客户让人家选择你,需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去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江絮说:“我已经设计出几份图稿,等展销会结束后拿给你看看。”
苏卿笑着拍拍她肩膀,“你这行动力,我都甘拜下风。”
服装展销会分为好几个部分。展厅里人山人海,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几乎肩膀挨着肩膀。都说这两年服装行业萎靡,可做的人一点不见少。
苏卿想了想,跟江絮商量:“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头行动吧。一会儿电话联系。”
江絮扯住背包带子,点头,“那我先去那边看看。”
苏卿在会场大致逛了一圈,在会议论坛的展厅找了个位置坐。此时正在讨论行业的发展趋势和功能性面料新科技创新等问题。
她打开录音笔,将有用的都记录下来。没多会儿,身边的椅子被拉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了下来。
“盛势服装这一块现在由你负责吗?”语气说熟稔,又带着陌生的询问。
苏卿神情一凛,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冯入年仿佛没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抗拒,露出慈祥的笑容,“卿卿,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苏卿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见他还算儒雅的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是挡不住俊朗的五官和无可挑剔的骨相。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年轻时候,肯定会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谦谦君子。
所以,她从来都不相信以貌取人这句话。
终于看清她的脸,冯入年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说:“你好像瘦了。平时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苏卿啪地扣上笔记本,直接起身离开。
会场里人来人往,在这一刻成为最好的掩护。
冯入年紧赶慢赶,追上她的脚步,苦口婆心同她商量,“卿卿我们聊一聊好吗?你母亲走后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我跟我妈姓,亲人只有外公外婆。”苏卿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只剩疏离和冷漠,“还有,你不配提起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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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既然选择放弃和消失,就应该跟死了一样一直消失下去。即便再见面也应该做到目不斜视,不必假惺惺来套近乎,更不必因为苏醒没多久的良心做出一副亏欠的模样。
冯入年对苏卿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活着跟死了没差别,死了也绝对不要送来消息,打破她平静美好的生活。
“还有,请你不要随便认亲,冯清悦才是你女儿。”
回去的时候车里很安静,江絮有很多想法想跟苏卿讨论,却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只好有眼色地闭上嘴巴。
展销会过后,苏卿去遇青的时间变多。有空就跟江絮一起去做市场调研,要么就一群人坐在厂里开会,分析来年春装的流行趋势。
盛势医院最近在开展和民航合作的项目。健康咨询和筛查,空中紧急救援和旅行保险等。①
项目是傅越之提出来的,除了傅雪辞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可行。少数服从多数,项目顺利展开。
傅越之最近心情大好,都没什么时间来找傅雪辞麻烦。要不是突然接到钱行的电话,几乎要忘了他这个人。
“副总,晚上出来一块吃个饭怎么样?”
傅越之悠哉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脚尖点着地面舒适地晃来晃去,“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啊。你也知道你不在公司我就成了傅雪辞的眼中钉,最近天天盯着我找麻烦,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钱行经历了停职,又进了派出所,整个人萎靡不振,看起来好像瘦了一大圈。
“那就出来聚一聚嘛。”钱行小心赔笑,“您看我这也不能一直停职下去。不是得有个人帮你吗。”
傅越之不屑地扯扯嘴角,面上却很客气,“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啊。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等以后有机会了再从长计议。我还有事,就先不说了。”
钱行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用完就踢是吧?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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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过上了盛势和遇青一天两头跑的日子。忙忙碌碌,但是很充实。
这天中午刚回公司没多久,老总裁打来电话,让她在米其林餐厅订个位置。其实现在这些事都可以交给林舒做,但是老总裁习惯联系苏卿,再说她和傅雪辞是旧识,有些事更好说话。
苏卿拿笔记下,“好的,请问您想几点过去?”
“不是我去。”傅秋序说,“是阿辞去。”
苏卿连忙打开今日事项,从中午开始往后面的时间查询,六点约了东丰刘总。
“可是总裁今天晚上已经安排好了饭局。”
“那就推掉。工作做不完,相亲更重要。”傅秋序越说越来气,“等他主动去给我找孙媳妇,我估计入土都等不到。”
相亲?
苏卿愣了愣,连忙回神,“方便透露是哪家千金吗?我好按照对方的喜好提前准备。”
“林家小女儿,林月薇。”
林月薇,今年二十八岁,在林氏做项目部经理。身高一六三,双子座,喜欢极限运动,讨厌辛辣食物,讨厌弱不禁风的男人。
这些信息很快在苏卿脑子里过了一遍。多年工作积累下来的习惯,只要老板需要,永远可以及时调出资料。
苏卿放下笔,考虑片刻去敲总裁办的门。怎么说在位的是傅雪辞,最终还是得听他的决定。
“什么事?”他抽空抬头看她一眼,很快重新看回文件。
不论私下怎么样,这个人公私分明的性格非常令人欣赏。所以即便有过唐突的举动,苏卿还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工作,因为傅雪辞工作时的态度让她舒服。
“是这样,老总裁刚刚打电话来,吩咐我去订米其林餐厅作为你和林小姐相亲的地点。您觉得可以吗?”
傅雪辞好像提前知道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放下钢笔看了看她,说:“今晚原定的饭局是跟谁?”
“东丰运输的刘总。”
“给刘总打电话另外改个时间。”
苏卿一顿,点头应下,“好的。那跟林小姐就订米其林餐厅,晚上六点半?”
傅雪辞漫不经心,淡淡嗯了声。
苏卿看他在文件上签下自己名字,笔锋凌厉遒劲,辞字的最后一竖习惯性拉得很长,但收笔时潇洒又漂亮。
“还有事?”签完字,他放下钢笔。
“没有。”她收回目光,干脆利落,“我先出去了。”
一向不迟到早退的傅雪辞在下午提前离开公司。秘书办趁机偷了会懒,都在议论相亲的事情。
苏卿从茶水间回来路过,提醒她们不要乱说。
“不是乱说,林小姐都亲自登门了,应该是看上傅总了,主动得很。”
苏卿颇感意外,“林小姐什么时候来过?”
林舒瞪了小秘书一眼,偷偷告诉她,“你那几天住院,林小姐趁着讨论合作方案有空就过来。”
“这样,难怪我没看到。”苏卿怔怔说到。
傅雪辞乘电梯直达负一楼停车场,解锁车子时前灯闪烁,照出一道矮胖的人影。
不再趾高气昂,没剩几根的头发东翘西翘,模样甚是狼狈。
他似没看见,拉开车门就要上车。钱行一脸谄媚迎上来,肥厚的手掌按住车门。
“傅总,傅总,您饶了我这次好不好?”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董事会没人帮他,就连傅越之也避而不见。
“松手。”
钱行觍着脸笑,低声下气讨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傅雪辞靠在车门,居高临下打量他,“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对对对,”钱行一脸讨好,跟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判若两人,“只要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愿为傅总效犬马之劳。”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傅雪辞轻笑,丹凤眼里全是讥讽,“怎么,傅越之那座靠山跑了?”
钱行脸色一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被傅越之当完枪就扔掉,一点情面不留。停职遥遥无期,他现在确实失去了利用价值。
“我也是被他骗了啊。傅越之说你无父无母被老爷子惯坏了,说你抢了属于他的位置……”钱行不遗余力抹黑傅越之,挑拨离间,“一切都是他指使我做的,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钢材有问题,最起码谈合作的时候还没爆出来。”
“四叔跟你说了那么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最深痛欲绝的是什么?”
傅雪辞勾着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就像老虎进食前会先用爪子抓穿猎物的背部,等它倒下后再用锐利的犬齿咬住它的咽喉让它慢慢窒息,直到死亡才会松口。①
而被捕杀的猎物,根本没机会看清楚老虎眼里的凶狠。
钱行被他问得后背冷汗骤生,勉强维持住笑容,结结巴巴问到:“是、是什么?”
等待答案的时候,好像有一把刀悬在脖颈上,一不小心人头落地,什么都没得玩儿。
傅雪辞目光轻蔑,“你今天背叛他,日后也会背叛我。”
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一圈,重新解开车锁,正要开门上车,手臂被钱行一把抓住。
“不会的,傅总我……”
咚咚咚咚——
绳子断裂的声音细微但清晰,珠子随之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像纷乱的雨珠连绵起伏,清脆的撞击声在停车场不断回荡。
傅雪辞比刀刃还利的目光落在钱行手上,他似被烫到,连忙收回手,“我我我不是故……”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被傅雪辞用力摁在车子前盖上。撞出砰的一声。
“钱副总。”低沉阴冷的声音仿佛来自阴曹地府,令人遍体生寒,“这串珠子跟我了十多年。”
而你,竟然敢弄断它!
钱行顾不上擦流下来的汗,肥硕的脸皮皱成一团,撑在车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我去捡。一定全部捡回来。”
“少一颗你最好想清楚拿什么偿还。”傅雪辞放开他,嫌恶地拿出手帕擦手,将威胁说得风轻云淡。
重获自由,钱行猛吞口水。一秒都不敢多耽搁,扑通跪到地上,像条丧家犬一样四处寻找散落的沉香珠。此情此景任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半个月前这人还不可一世地跟他叫板。
风水轮流转,人不走运就会成为被蚂蚁绊倒的大象。
傅雪辞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开门上车。
砰——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钱行肩膀一缩,呼吸都差点憋回去。
·
今日苏卿难得清闲。下班后约温迎一块吃饭,对方在电话里哭唧唧说要加班。
“你们公司招不招人啊?我有个槽想跳一下。”
苏卿听了直笑,“你确定要来?我们公司的保洁阿姨都逃不过加班的命运。”
“这个逼世界!”温迎在那边哀嚎。
约不到人,苏卿随便找了家西餐厅吃牛排意面。可能是这几天住院被那家粤菜餐厅给养刁了,吃什么都索然无味的样子。
从餐厅出来已经华灯初上。街边霓虹闪耀,人来人往,有种岁月静好的淡然。苏卿在附近的公园散了会步,顾着腰没敢走太久便驾车回家。
路上遇到车祸,有点堵。无聊向外面一瞥,好巧不巧看到那家米其林餐厅。也不知道傅雪辞的相亲进行得顺不顺利。
看来男人过了三十真的急着成家,他答应得很痛快。
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探究,道路恢复畅通,苏卿踩下油门,紧紧跟上前面的车子。
今天不知要有几件意外的事发生。苏卿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的男人,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相亲了吗。
傅雪辞原本靠着墙壁,看见她后懒洋洋站直身体,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随着晃了晃,“来找你吃饭。”
苏卿随着他的目光看到挂在家门把手上的餐盒,LOGO够显眼,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一定有她最喜欢吃的鱼。
“可是我已经吃完了。”
“那就再吃一点。”傅雪辞抬抬下巴示意她开门,“快点,一会儿凉了。”
犹豫几秒,苏卿手指摁到指纹锁上,滴滴两声门开了。
傅雪辞将自己的手伸到她眼前,“我也可以录一个吗?”
“你说呢?”
“可以。”
苏卿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傅雪辞脱掉皮鞋,跟在后面嘟嘟囔囔,“要是你愿意,我家所有的门都可以录上你的指纹。包括我的房间。”
“你在别人面前话很少的。”怎么一到她眼前就这么聒噪。
“你也知道那是别人。”
他将餐盒放到桌上,西装随手搭上椅背,熟门熟路去洗手。
苏卿放下包包脱掉大衣,去倒了两杯水,回到餐厅就听见老总裁咆哮的声音——从手机免提里传出来的。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不想去相亲就直说!”
苏卿喝了一口水,心想这是发生什么事让老爷子这么生气。
“我不想去。”傅雪辞言简意赅。
电话里十分安静,连傅秋序换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不想相亲就跟人胡说八道!你编瞎话也编得像样点!为什么偏要说自己那方面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