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视频,苏卿手机进来一条信息。十月六日宗城有服装展销会,盛势收到了邀请函。记下具体时间,她将这条放进待办事项里。
晚霞将天空染成浪漫的红,连病房的窗户也没能幸免。躺着干了一天活,苏卿趁着晚饭时间终于能适当坐起来缓一缓。
疼痛有好转,但还是不太能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躺着养伤,或者绑住腰带坐起来看窗外的夕阳。
在霞光最艳丽的时候,傅雪辞打来电话。据方逸行透露这两天因为钱行的事情,公司召开了股东大会,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让他分身乏术。
以至于没什么时间过来看她,只能靠电话联系。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在看夕阳。”
低沉的笑声从听筒传过来,“是不是很无聊?”
苏卿说:“还好吧。如果没有电脑没有工作,我想我会发霉。”
夕阳也救不了。
“我看了你发来的资料。钱行和他太太很喜欢参加拍卖会?”
“是的,而且基本都是些书画拍卖会。”苏卿回忆那些内容,“钱太太好像还投资过几部电影,但是口碑都不太好,上映之后基本都是被骂惨那种。”
傅雪辞在思考她的话,苏卿也隐约察觉到什么,两端都很安静,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咚咚咚敲门声响,随后被人推开。
江遇走进来,身姿挺拔,配上那张俊朗的脸,白大褂都穿成最时尚的单品。
“在这住院也不说一声。”
苏卿收起惊讶的表情,“江絮告诉你的?”
江遇双手撑在床尾的栏杆上,笑眯眯看她,“不是,我算的。”
“有人来看你?”傅雪辞在电话里问。
苏卿冲江遇指指电话,转开脸,“老同学,听说我住院了过来看看。”
她的老同学,并且在盛势随传随到,大概只有那么一位。
傅雪辞扯了下领带,瞬间感到烦躁,“不要聊太久,你需要休息。”
“没关系,他正在帮我摇床。”
傅雪辞低嗯一声。
江遇直起腰站在床边就这么等她,苏卿也不好讲太久,说句“没事就先挂了”匆匆结束通话。
单调的电子音变得万分刺耳,傅雪辞看着熄灭的屏幕,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病房里,江遇削了个苹果给苏卿,也就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人不仅带了水果,还自备水果刀。
“您准备得挺齐全啊。”她咬一口苹果,酸甜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
“想什么呢,这刀一会儿得带走。”江遇似真似假地开玩笑,“削水果行,万一削点别的,我说得清吗。”
苏卿翻白眼,“我是腰疼又不是绝症,你看我像那么想不开的。”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少说。之前妇产科有个孕妇生孩子,婆家不管不问,老公也没怎么露面,来了就是吵架。后来你猜这么着。”江遇卖关子。
“男方出轨。”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江遇给了个赞赏的眼神继续说:“她是原配,在这边生了个女儿。小三在楼下生了个儿子,婆家人全跑去照顾小三。闹来闹去就这么硬生生给逼出产后抑郁症,产妇顺手抢过隔壁放在床头柜的水果刀要自杀。”
苏卿唏嘘不已,“那后来呢?”
“据说是月子没出原配就起诉离婚了。所以啊自从那天起,水果刀之类的东西都不允许带进病房了。”
现实里的腌臜事总是不能像故事一样以大快人心做结尾。所以人生在世一定要对得起自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江遇帮苏卿扔掉苹果核,科室打来电话说有病人来,让他赶紧回去。
“要去工作了,明天我早班,想吃什么早餐给你送过来?”
苏卿摇头,“不用了,护理阿姨都会管。”
江遇没再勉强,“那行,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你快去干活吧。”
暮色四合,一群划过窗口的燕像拉开序幕的报幕员,引出今日主角。
江遇离开没多久,傅雪辞过来了。
苏卿微微惊讶地看着他站在门口,看他雪白的衫锋利的眉,看他一步一步走到眼前,才生出真实感。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你同学走了?”他问。
苏卿笑了,“都几点了,人家就过来看看,还要去工作。”
傅雪辞点头,修长手指将她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这个提议让她非常心动。关在病房整整两天,她是真的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像不太方便……”
“自己能换衣服吗?”
苏卿看了眼身上的睡裙,“在外面套一件风衣就可以。”
傅雪辞从衣柜里拿出风衣直接帮她穿好,又说,“你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他推来一把轮椅。
“……这也太夸张了。”苏卿哭笑不得。
“可以偷偷出院,但是其他一定要听医生的,少走路。”傅雪辞将她抱到轮椅上,顺势将掖在风衣里面的长发拿出来,“出发了?”
“你要带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总有一些地方是晚上比白天要热闹。晚风夹着秋日的萧索吹进半降的车窗,长发被吹得翻飞,苏卿不得不抬手拢住。
车子是黑夜中的穿行者,在不同的道路留下痕迹,最终到达目的地。
傅雪辞停车,手指夹着一张红色票子从车窗递出去。售票人员大概少见这年头还有用现金买票的,认真辨认真伪后,才找回十几块零钱。
傅雪辞随手放到手套箱里,踩下油门开车进去。几经辗转,在舞台的第二排找到车位。
苏卿从未在车里看过演唱会,倒是有几分新奇。乐队在舞台上声嘶力竭,巨大的音乐呈立体环绕将他们包围。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傅雪辞一顿,眼里染上似是而非的笑意,“这个主题乐园是盛势开发的项目,今天是试营业,索性带你来看看。”
苏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之前被老总裁搁浅的项目?”
“嗯。”
“所以傅总根本就是来提前考察吧。”
傅雪辞低声笑,转身从后座拿过来一个熊猫玩偶,“或许你可以当成是约会。”
苏卿瞬间被萌到,压根没听清他的话。爱不释手揉捏一会儿,发现熊猫背后有个拉链,拉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
“哇……”
还未惊讶完,傅雪辞又从后面拿过来一个精美的四方盒,色彩纷呈的小点心在镭射灯下美轮美奂。
“你……在后座藏了一只机器猫吗?”怎么什么都有。
烟花忽然在天空中炸开,观众的欢呼声几乎盖过舞台上的歌手。
苏卿抬头去看,火花像打散的流星坠落,歌手低沉婉转的嗓音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找到缝隙,混着秋风钻进耳中。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真的很简单……”①
空中的烟花很应景的变成了用箭串在一起的两颗心。苏卿睁大眼睛,抓住傅雪辞手腕晃了晃,“你快看,烟花好漂亮。”
车里很安静,许久没听到回应。
苏卿转过头,一下子撞进另一片深邃广袤的星河里。
分不清巨大的声响是舞台上的鼓点,还是车里两个人的心跳。傅雪辞看她的表情像充满侵略性的狼,像一张越挣扎越紧缩的网。
她咽了咽嗓子,若无其事想转开视线。肩膀却被他的手扣在椅背上,熟悉的木质香调顷刻席卷而来。
傅雪辞倾身贴上她的唇,轻轻摩挲几下,接着霸道地撬开齿关吻得更深。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陶喆《爱很简单》
周五要上夹子,下章大概要十二号晚上八点以后更,不是凌晨哈,别等空了。然后就可以恢复六点了。
第18章 至死靡它
◎那方面有问题?◎
在唇齿被撬开的一瞬间, 外面的喧嚣好像全部消失远去。舞台、观众、烟花仿佛都成为电影里被消声的背景板。
只能清晰的感觉到柔软的唇,炙热的呼吸,混着蛋糕香气的木质香, 扣在肩膀温热的掌心和硌在骨头上那串坚硬的沉香珠。
气温渐渐凝聚, 越升越高,煎烤着心脏, 发出噼里啪啦怪异的心跳声。
苏卿大脑一阵空白, 直到柔软的舌放肆勾缠她的,卑鄙地想要拉她进入对方领地,她才恍然回神。
傅雪辞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呼吸沉重急切,痴迷地感受着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场景。
上了瘾,着了魔, 好像怎么也不够。身体在不自觉间靠过来,这样的接触已经抵消不了某种需求。当他想得寸进尺再进一步时,一双手抵住胸膛, 猛地将他推开。
两片唇分开的时候, 发出很轻微的“啵”声。像红酒瓶塞从瓶口里拔出时,难分难舍的声响。
重新获得新鲜空气,苏卿大口呼吸,胸口跟着起起伏伏, 脸颊的滚烫将空气都灼热。
“傅雪辞,谁让你——”
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 傅雪辞忽然弯腰趴在方向盘上。紧绷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 粗噶的喘息声几乎盖过歌手的吟唱。
“你、你让我缓一下。”他声音哑到不成样子, 因为脸埋在方向盘上, 还有点发闷。
这是做什么,明明是他来强的,怎么到头来还搞成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苏卿心头冒火,一把扯开安全带想要跟他理论,余光却瞥见他不可言说的反应。
话变成一团棉花卡在喉咙,苏卿的眼神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又从不可思议变成万分无语。
强吻完别人第一时间去抱方向盘的男人,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猝不及防的,老主任的话在耳边回荡:三十岁的男人了还这么纯情。
这年头,三条腿的猪可能比三十岁的处男更好找。苏卿也不太相信,傅雪辞这种条件难道从来都没交过女朋友?
不可能吧。
难道有什么毛病?
“你真的……”话刚起个头就卡在喉咙,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往事不可追,再说她也没什么立场去问人家情史,毕竟无论什么结局,都是她当时亲自选的。
傅雪辞从方向盘里抬起头,镭射灯扫过来的瞬间,将他眼里未退的情愫染上别样的风韵。深黑的眼,含着炙热的情,滚烫的欲,像蠢蠢欲动的火种,只要一点点星火,就可以呈燎原之势。
苏卿被这种目光吓到,连忙转开脸,胡乱拉过安全带重新扣上。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
他哑声应着,却一直看着她没有动作。
苏卿看向窗外的人群,舞台上不知何时换了一位摇滚歌手,将气氛带到最高峰。
一首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都唱到一半,傅雪辞还没有开车的意思。苏卿吸了口气,想催促他快一点,转头又撞见他在看自己。
“你,”虽然他极力用西装遮挡,可仍旧生命力顽强,挺拔如松。苏卿眼皮一跳,几乎咬牙切齿,“你不是缓过来了吗?!怎么又……”
她说不下去了。
傅雪辞多此一举地扯扯衣摆,一本正经解释,“刚才是缓过来了,但是我稍微回味了一下,又缓不过来了。”
“你没事乱回味什么?”她觉得自己要爆血管了。
他眨了眨眼,委屈巴巴,“你就坐在旁边。”
一看到就这样,他也没有办法。
“……脸转过去不准看我!”
回程路上,车里比上课老师点名提问的时候还要安静。苏卿放低椅背全程闭眼休息,就算睡不着也不想去看傅雪辞,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她有时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人格分裂,怎么在公司那么霸气侧漏,一遇到这种事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不仅青涩还会害羞,搞得像谁欺负他似的。
傅雪辞认真开车,全程保持安静,只是时不时像捡到钱一样弯唇傻笑。
不,对他来说,钱可不能让他这么兴奋。
回到医院,苏卿躺在病床上看着傅雪辞给自己倒水洗水果,鞍前马后,跟伺候皇太后一样,就是对刚才的事情不提一个字。
“晚上我不方便起夜,不用弄那么多东西了。”
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帮她拉好被子,“护工马上就到,你好好休息。”
苏卿目光扫过他温润的眉眼,知道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想了想,问他:“你对刚才事有解释吗?”
傅雪辞一顿,看了看她脸色,而后一脸真诚地说了四个字:“情不自禁。”
“……然后呢?”你情不自禁,我就得被你亲?道歉呢?
他喉结滚了滚,弯下腰凑过来,眼神又变得炙热无比,来来回回在她唇上逡巡,“没亲够,还可以亲吗?”
“……”
苏卿白他一眼,一把扯被子蒙住头,恨恨到:“你倒是想得美!”
这男人的脸皮是随着年龄正比例增长的吧?!
傅雪辞有点失望,又不忍心看她因此而缺氧。轻轻扯了扯被子,低声说:“不亲就是了,你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你赶紧走,我要睡觉。”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苏卿露出一双眼睛扫他,“剩下这几天你都不用来了。”
傅雪辞直接蹲在床边,平视她,问得小心:“你生气了?”
“我不应该生气吗?”
“……应该。”他眉眼低垂,“对不起。”
苏卿看着他,等待接下来的话。
“但是我不后悔。”他说,“苏卿,我等今天足足等了十年。”
三千多个日夜,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久到几乎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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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三天,傅雪辞没再出现。只是每日三餐照送之外还多出一大束花,看护阿姨每次插花时心情都很好,夸她男朋友浪漫又大方。
苏卿没多解释,只是每日傍晚要做的事,除了欣赏夕阳还多了一个欣赏夕阳下的鲜花。
心头郁结慢慢消散,渐渐平和下来。
出院那天,方逸行和傅雪辞过来接她。没去公司,直接把她送回家。
“我已经好了,今天可以先回公司看看。”
傅雪辞坐在后座,扫她一眼很快转开视线,“不差这一天。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再去。”
方逸行也劝到:“是啊苏助理,公司和遇青最近都挺好,你不用担心,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上楼前,傅雪辞从方逸行手里接过行李袋,亲自送苏卿上楼。方逸行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慢慢睁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