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这么半日,她来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进屋去。”
裴闻璟还没到,这信只能先寄到贺兰川那儿,等裴闻璟到了,再转交一下。
莺儿一旁替她研磨,初时月媞写的时候,江倚宁还在旁边看着,后来就看不下去了,啧了两声,自己出去吹吹风。
信上也只是些简单的问候,写到后面月媞觉得好像不太恰当,看着三页满满的,却又没什么实际内容的信纸,将军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啰嗦。
于是揉了又揉,再三纠结。
“将军会不会不喜?”
莺儿笑着道:“夫人能给将军写信,将军肯定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喜呢?”
月媞:“嗯……”
又斟酌了一番,用更加轻松平常的话语重新写了一份,压上夏日做的干花。
做完这一切后,月媞抬头,正看到门外的江倚宁挑着腰间的香囊把玩,她突然想起来,那个放在匣子里的香囊……
算了,等他回来再给吧,路途如此遥远,也容易丢失。
月媞出门将信亲手交到江倚宁手上。
“劳烦你,帮我寄过去。”
“客气什么!包在我身上。”
江倚宁摸着厚厚的信纸,跟她收到的从边关寄回来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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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闻璟收到这封信,已是二十多天后了。
“将军,有您的信。”
裴闻璟身着甲胄,听闻动静转身,甲胄上泛着凛凛的寒光,刚巡视回来,一身的威冷还未散却。
“怎么是你?”
贺兰川笑意不减:“有人送到我那儿去了,正准备打开,结果发现不像是写给我的,幸好还没拆,就给将军拿来了。”
裴闻璟接过信,看到落款时,脸色一下柔和起来。
贺兰川毫不夸张地说,这帐里的寒气顿时都少了。
信已送到,他也急着回去看自己那份儿。
裴闻璟回身坐下,放在桌上珍重打开,他们刚到这儿没几天,这信怕是从他走后不久就寄出来了。
信上的簪花小楷字迹清秀,他先是一目十行扫过,看完后,才一个字一个字的细品,读到有些地方,从她运笔的力度与停顿,他似乎能想象出,月媞下笔时思索的模样。
偶然用笔撑着额头,墨水凝在笔尖,再一下笔便触成一小团,末尾写完时仍在忖量,笔尖挨在纸上久久不愿离去,不小心又点出一个小点。
实际月媞写这封信时很仔细,奈何他看得细,恨不得从每个字中读出她的想念。
问的最多的便是冬衣了,边关苦寒,怕他冻着,一会儿又会担心吃食,担心他受伤……事无巨细,若一直待在府里,他想或许没有机会见夫人给自己写这信了。
淡粉的花瓣在信纸上留下花印子,仿佛还能闻到一缕幽香。
整日的冷凝,都散在这封信中了。
待从头到尾读了三遍,裴闻璟才开始写回信。
“卿卿如晤:吾妻莫忧,汝所挂念之事,皆无甚大碍也……”
裴闻璟一一回应她在信中所提之事,翻来覆去,写完却并不长,想着她写了那么多,裴闻璟便又挑拣了些,只是行军艰苦乏味,趣事不多,只能同她讲这边到了晚上,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只剩天上的星子闪耀非常。
十分漂亮,那光亮如一双明净的眼眸。
写完之后将信收起来,等驿使来后统一寄出去。
千里迢递,这封信,却没有送到月媞手上。
第45章
城门处,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混在车流中,经过盘查后无恙地驶出去。
出城后,行人渐渐少起来, 车夫一抽马鞭, 马车的速度顿时提了起来,飞驰而过。
车顶覆盖的篷布被略过的风打得呼呼作响, 时不时拐几个大弯, 路面难免不平,颠簸也严重。
月媞在马车内, 被晃地醒了过来。
醒来才发现情况不对,身子被放倒在地上,尝试动了动四肢, 只感觉到麻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知觉, 肩膀处传来酸痛,大概是两只手向后固定久了所致。
躺着视线受限, 月媞闭眼感受一会, 发觉自己大抵是又被绑架了。
这些天, 可能是有些霉运在身上。
谁绑的她,又要做些什么,这么着急赶路,要去哪里?
马车拐了个弯,月媞的背又顺着往墙上抵紧了几分,方向回过来时,还以为要往前滑, 结果绳子貌似跟后面固定了起来。
月媞往外扯了扯手腕,扯不动……果然是连了起来, 一点不留机会。
“省点力气吧,路还长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月媞一惊,她还没发现马车里原来有人,辨方向大概是头顶那边。
“阁下想做什么?”
“不要紧张,带你去个地方。”
他语气淡漠,听不出来情绪。
“还有,我们已经走了几日了,所以你不用白费力气逃走,你跑了,我也会将你抓回来。”
“你是什么人?”
“到地方就知道了。”
月媞没接话,车厢内便安静下来,还好脖子能动,她上身借力,往后微微仰头,看到了黑色的足履,衣裳的下摆也是深色的。
“还有多远?”
“……”
“一直将我这样绑着,可能等到了,我人也没了。”
照他这么说,她是直接昏迷了几日,不知道什么药效这么强劲。
绳在面前交叉打结,绕过手后,再一直绑到脚踝,除了脖子,一点也动弹不了,接触到皮肤的地方,被粗粝的绳子磨得生疼。
既然没有想杀她的心,应该也不想让看她死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跑不了。”
月媞不适地转动手腕,麻绳紧得很,并没有成功。
等了一会儿,月媞听到动静,那人在后面按了什么机关,而后将她拉了起来。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这阵晕眩过后,月媞看清了他的脸。
那时一张极为普通,在人群中见过后,绝对想不起特征的脸。
绳子还没解开,月媞就感觉胸前飞快地被他点了两下,瞬间袭来剧痛,不自觉缩了身子,身上力度尽失。
再次见他的手过来,月媞起了防备,往旁边侧,可动作没他快,手腕上的绳子被他解开,又被重新打了个结。
腕处原来是绳结,那一解开,其他地方的绳子也都松开了。
“可以了。”
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边按了把佩剑。
月媞对方才他的动作有些后怕,见他确实没再做什么,po腾讯群思而咡二勿九依四七才动了动,将身上的绳子弄下去。
手指僵得厉害,暂时都弯曲不了,合着腕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贴在脸边汲取一点热量,好半晌,才暖和过来。
只要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都还好。
马车内装饰简陋,三条木凳和中间一个小桌子,车窗虽然关着,但风能从那儿倾泻出来。
车门也是,仅仅一块帘布,马车跑起来,挡不住一点风。
刚才那两下,戳在肋骨间,月媞身上的力气一直都没恢复过来,那人可能是怕她跑了,可几日没进食,她哪里跑得动。
“有吃的吗?”
男人闭眼养神,听到她的话,从旁边的油纸包中取出两个烧饼扔给她。
月媞抬起手腕,正好接住,烧饼外还包了一层油纸,摸着已经感受不到热度,不知道是什时候做的。
烧饼摸着很硬,月媞喂到嘴边咬了一口,干干的,没有丝毫水分,看了他一眼,没问他有没有水。
嘴唇上因干燥裂了小口,不过咬了几下,烧饼里就混了铁锈味,和杂着干面粉,一哽一哽地堆在喉咙,并不好咽。
月媞尽量地嚼碎,吃得格外慢,等终于将一个吃完,两手手臂已是很酸了,抬起来都费力。
歇了一会儿,月媞慢慢地往窗边移动了一点,透过缝隙看外面,光秃的树枝快速倒退,景象很乱,没看出有人住的样子。
这荒郊野外的,跑也不好跑。
对前路一无所知,问了也没得到答案,月媞只能靠着休息,烧饼虽不好吃,但饱腹感很强,能抵一阵子。
她是怎么被抓走的,月媞回想着那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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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中,气氛极为凝重,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包裹,死死捂住人的呼吸,半点不得喘息。
“夫人为何没有回来?”
管事眉头皱得死紧,平时待人一直温善,今日也忍不住动了怒。
莺儿哭着,泪流满脸。
“当时马车停在庙门外,夫人说要进去上炷香,叫奴婢在外面等着,我看着夫人走进去的,然后我就被人打晕了,车夫进来找人,才把奴婢带回来,我不知道夫人……”
跟车夫的说辞一样,管事握紧了拳头,今日初一,夫人想去寺庙,那寺庙也不远,就在城外一两里地,是上京人常去的地儿,也不偏僻,出门时,也有暗卫跟着保护,为何出了问题?
“夫人表现的跟往日有没有什么不同?”
莺儿摇头:“没有,一直都很正常。”
“你待这儿,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现在情况不明,将军也不在府中,张扬出去对夫人没有什么好处,他去院里找阿依,看她是否知道什么?
如果没有线索,那夫人,真是被抓了。
灯影晃荡,阿依出来走了几圈,这时候怎么还没见夫人回来,往外面一看,管事正快步走来。
阿依迎过去,见他面色不太对,后面也没有夫人,心中莫名觉得不太对。
“夫人呢?”
管事没耽搁,直接将月媞失踪的事告诉她,随后问她。
“夫人跟你说过什么没?”
“没有。”
她语气有些冷,早知道还是应该让她陪着夫人出去。
见她这没有线索,管事又去找暗卫,先前已经问过一遍了。
月媞失踪后,暗卫发现的很快,当时就已经派人去寻,寺庙中人多,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废了不少时间,都没找到什么线索。
“歹人多半混在香客中,或者就是与寺庙串通好的人。”
还需要继续查。
黑隆隆的夜,管事骑上一匹马长奔出去。
最后,停在一扇精致雕花的大门前,他有规律地敲了几下,不久,有人缓缓从里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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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冷硬的剑柄打在月媞小腿上,正好是被蛇咬到那儿,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捂了捂伤处。
男人自觉没使太大力,冷着眼看她。
“之前受了伤。”
月媞解释一句,然后扶着桌子站起来,她可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的位置打的太准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率先下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月媞才跟着下去,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要将她带到哪,结果下来发现,只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一张简陋的木桌,几个小板凳,加上一张斜拉的油布篷。
两人已经坐在桌边,月媞在两人的对角坐下来。
摊子主人是位老大爷,见到他们没什么惊讶,拿了三个有缺口的土陶碗上来,放了一大壶水在桌上,又从大竹屉中装了满满一盘包子馒头,还冒着热气。
赶路没有那么多讲究,有口热乎的已经算好的了。
月媞从壶里倒了热水,风吹着凉的很快,趁热喝了些。
包子馒头被男人装起来,车夫塞了两个在嘴里,往怀中揣了几个,找大爷又带了些,等他过来,就让月媞上了马车。
车夫的脸又被包起来,只有刚才吃东西,月媞才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不过不仔细记忆,过后也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征。
这么着急赶路,是有多重要的事。
男人给了月媞两个包子,手腕上的绳子还是没有给她解开,月媞只能就着这么吃。
本来她想趁机看能不能跟大爷说上话,让她知道这是什么路线也好,可旁边的男人明面不显,实则一直都监视着她,但凡她有点动作,都会引得他侧目。
余光冷凉,暗藏杀机。
月媞咬了一口包子,一口没咬到陷,又咬了一口,接连咬了三口,吃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陷,各种菜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夜色逐渐漫上大地,夜里温度降下来,月媞觉得身上更冷了,手腕被绑着,连抱着自己取暖都不成。
车夫一直驾着马,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找了个远离路边的地方停下。
现在这时节,到处都是枯枝落叶,他生了堆火起来,黄色的火光在他脸上一跳一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