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似乎明白了过来,她扶着颜莳去了内殿,一番收拾下来,颜莳似乎更加难受了。
“娘娘,要不奴婢还是把文太医唤来吧。”
她倒了杯热茶刚想端过去,又想到娘娘这时候是不是不该喝茶,只好将茶杯放下。
看着听月六神无主的样子,颜莳倚在床上轻声道:“我又不是不行了,你让小厨房熬些文太医配好的茶水来。”
听月忙去办,走之前还不忘将手炉放到颜莳身边,“娘娘先暖暖身子。”
见她出去,颜莳缓缓闭上眼睛,她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有过这种情况,当时安太医偷偷给她配了些药解痛,但之后只会疼得更厉害。
她反倒觉得现在还好。
听月唤她起来的时候颜莳才反应过来自己睡了过去,睁开眼她看见了文太医的身影。
“奴婢怕娘娘出事,还是把文太医唤来了。”听月将已经熬好的茶汤端到颜莳面前。
颜莳喝完茶汤后看向文太医道:“劳烦太医又跑一趟过来。”
文太医跪在床边道:“娘娘言重了,微臣在太医院也没别的差事,唯一的差事便是照顾娘娘的身子。”
说罢他开始把起颜莳的脉象,其实他心中早有成算,但未防差错还是诊一下为好。
良久后,文太医收回手,“娘娘并未大碍,但今天才刚停药,如非必要微臣不建议娘娘用药。”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忍忍。
颜莳轻点了点头,她看向听月道:“送文太医出去吧。”
刚才的茶汤喝完,颜莳舒服了不少,她靠在床上打起了络子。
听月有些好奇地问道:“娘娘是给陛下做的吗?”
这配色看着也不像啊,又是粉又是黄的。
而且她还以为娘娘还是会看书,没想到却做起了络子。
“不是给他的。”
她身上难受,看不进去书,打个络子又不费神,她临走前想再给永安送些东西,正好把这络子一起送去。
“没想到娘娘还会做这些。”听月从未见她做过女红。
其实颜莳只是见吴嬷嬷做过,记下了而已,她也只会这一样,其他的就算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颜莳午后多用了些点心和茶汤,此刻根本不饿,她手中的长命络做了一半便觉得眼酸,身上也乏得厉害。
等听月再进来时,颜莳已经睡下了,她不由放轻了脚步,将她做到一半的络子和丝线都收起来放到不远处的桌上。
和往常一样只留下床头的灯盏,剩下的全熄了。
做完这一切,确定自己没吵到颜莳休息,听月才放心走出了内殿。
昨晚陛下就没歇在景玉宫,不知今晚会不会回来。
听月正想着,殿外便有了动静,她连忙走到殿外,赶在霍如深进殿之前道:“陛下,娘娘已经歇下了,陛下要不……”
她话没说完,霍如深便问道:“她身子不舒服?”
不然天才刚暗,她不会现在就睡下。
“娘娘身子确实不舒服,不过文太医来看过了,说娘娘无碍。”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在组织语言时,下一刻便听见陛下吩咐道:“去把文良叫来。”
于是文良今日第三次来了景玉宫,还好这里离太医院不算太远,不然这差事可真难办。
他看了眼一旁的听月便知道这姑娘没说清楚,也好,反正他明日还要把娘娘的身体状况说给陛下听,现在说了省得明日再跑一趟。
文良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霍如深,“娘娘身子无碍,只是之前用药过度才造成现在的样子,因为今日才停药,如非必要微臣不建议娘娘用药止疼。”
殿外的人散去,霍如深轻抬脚步往内殿走去,听月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就是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珠帘微晃,发出轻响,床上的人轻皱了下眉头,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被这声细微的动静吵到了。
霍如深走到床边坐下,他拿了旁边的帕子擦去颜莳额间的细汗,看来是难受的厉害,睡得也不安稳。
他动作罕见地轻缓起来,手里的盒子被他打开,里面放着一条他让人打造的链子,如同藤蔓一般相互缠绕盘旋。
本来是想在她清醒时交给她的,霍如深看向面前紧闭双眼的人,睡了也好,这东西她清醒时是绝对不会戴的。
颜莳脚边的被子被掀开,脚腕处出现一道凉意,不过很快便消散了,仿佛错觉一般。
灯光昏沉,霍如深忽然有些惋惜,他只能匆匆将东西戴上,却看不清是何景象。
第60章
许是好好休息了一番, 颜莳醒来后舒坦了不少。
听月见她醒了,忙把温在暖炉上的汤端到她跟前,“娘娘喝点汤暖暖身子。”
窗外已然大亮, 颜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她起身想下床,掀开衾被后,脚踝处的一抹亮色立刻吸引了她的视线。
是一条很细的金色链子, 像是藤蔓一般的样式,缠在她脚踝处。
她都不用细想便知给她戴上着这东西的人是谁。
颜莳闭了闭眼, 伸手就要把它摘下来,可她寻了半天也没看到能摘下的接口。
听月看她想直接把那链子扯断不由轻呼道:“娘娘小心手。”
谁知看似柔软易断的金色链条却将颜莳指尖勒出了几道红痕。
罢了, 颜莳将手中的东西松开,脚上而已,眼不见心不烦。
“娘娘不喜欢吗?奴婢看着挺好看的。”听月在一旁道。
她不是说谎,那抹金色搭在娘娘踝骨处,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颜莳没说话, 起身去洗漱,脚踝处的亮色被掩盖在衣下, 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事。
她只是觉得霍如深对她的控制似乎越来越深了,原本还只是殿外那些守卫, 以及她身边伺候的宫人, 可现在……
颜莳垂头看了眼已经被衣摆遮住的链子,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冬日里唯有喝些热汤能让人身上暖和,颜莳放下手中的空碗, 可能是汤里加了药材的原因, 她总觉得嘴里有一股药味。
她看向听月道:“小厨房还有点心吗?”她想压一压嘴里的药味。
“有的,奴婢去拿。”
只是这一走, 端着点心回来的人却成了霍如深,他身上朝服未褪,应当是刚下早朝。
颜莳想着先把昨天没做完的络子给打完,明日就让人送去行宫,她刚拿起手边的丝线,还没缠两下,就看见面前被人放了盘点心。
“殿下在做什么?”
颜莳手中动作一顿,下一开口她手中的丝线就被夺走。
昨夜霍如深就看见了这个做了一半的络子,虽然烛光昏沉,但他还是能看清这络子的大概样子,一看就知这是颜莳打算送去给永安公主的。
不过颜莳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主动道:“陛下若是喜欢,我再做一条。”
霍如深这才将手里的东西还给她,随后问道:“殿下这是有事所求?”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情似乎不错,他大概能猜到颜莳所为何事,她应该是想往行宫送些东西。
果不其然,颜莳道:“我想给永安送些东西。”
“明日殿下把东西交给李公公就好。”霍如深看着颜莳手中不断缠绕的丝线,跟她讲起了最近行宫的事,“容家前几日说想去行宫见永安公主,不过被朕回拒了。”
颜莳闻言轻“嗯”了一声,应该是母妃想见永安了,可按永安现在的状况,容家的人她见的越少越好,母妃不会害她,但保不齐容家会对她做什么。
“行宫那边的护卫不会少,即便殿下不在京城也依旧可以安心。”
知道他是想让她安心,颜莳罕见地道了声谢。
霍如深轻挑了下眉头,“殿下就只是说声谢谢?”
颜莳不语,她嘴边的药味不散,拿了块点心送进嘴里,霍如深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直到嘴里的点心咽下,颜莳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昨晚做了什么?”
霍如深听罢目光扫了眼颜莳被衣摆遮住的脚踝,语气有些不稳,“殿下不喜欢?”
颜莳将手里没吃完的点心放下,反问道:“陛下觉得我该喜欢?”
“殿下若觉得样式不好看,朕再让人换。”
颜莳算是明白了,反正不管怎么换,那条链子一定要戴在她脚踝上。
手中的络子逐渐成型,眼下她还有事相求,一条链子而已……戴就戴了。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玉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颜莳将打好的长命络放到一旁,忽然起身离开,霍如深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景玉宫的库房里,颜莳记得自己把从东宫里拿出来的物件也放到了这里,听月跟在两人身后问道:“娘娘要找什么?不如告诉奴婢,奴婢记得东西都在哪放。”
颜莳侧身道:“我要寻块玉珏。”
“娘娘是要这个吗?”听月从最里面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锦盒。
她之所以能记得清楚,是因为之前李公公一下子让人送来了一堆东西,哪怕当时娘娘还在跟陛下置气,娘娘看见这些东西却不像之前那样让她随意放起来,而是仔细翻看了好久,包括她手中的这块玉珏。
颜莳接过她手中的锦盒,确实是她要找的东西。
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霍如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颜莳将那块玉珏推到他面前,上面是她打好的络子,和给永安公主的不同,霍如深看不出是何寓意,他只是微微抬眼看着颜莳道:“这是殿下给朕的?”
“陛下不是说只是一句谢谢不够吗?”虽然只是一块玉珏而已,但她实在想不出该给他什么东西了。
霍如深拿起面前的玉珏,只觉得触感格外的熟悉,他问道:“这块玉珏和殿下先前的玉佩是出自同一块玉?”
颜莳轻点了下头,“是一块,是做完玉佩剩下的料子做的,母妃当时说这玉珏要留给……”
说到此处,颜莳噤了声,她好好地提这个做什么。
“留给将来的太子妃?”
霍如深眼中带着些笑意,低声将颜莳剩下的话给补全。
颜莳余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听月,心道她应该听不见,随后她便看向霍如深道:“陛下若不想要还给我便是。”
霍如深确实将玉珏给了她,不过却不是不想要,而是,“劳烦殿下帮朕系上。”
手中的玉珏触手生温,是最好不过的玉料了,可此刻的颜莳却觉得它有些烫手。
她走到霍如深身边,指尖轻轻勾住他腰间的带子,颜莳动作轻缓,只是两人靠得太近,她都能感觉到霍如深身上的气息,系个玉珏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可颜莳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霍如深看见后,唇边的笑意加深,他伸手覆上颜莳的手指,帮了她一把。
等玉珏系好后,颜莳将手指撤回,动作干脆却带着些慌乱。
“殿下想去外面走走吗?”霍如深突然道。
颜莳自然想,她都快记不得在这座宫殿内待了多久了,之前她觉得皇城是束缚,但比起景玉宫这一块地方,在皇城里走走都能让她松快不少。
虽然外面天色渐暗,但颜莳依旧不愿舍弃这次机会。
听月知道他们要出去,正要跟着,可霍如深一个眼神让她不敢再往前靠,李公公也轻拉了下她的衣袖,让她好生待着,听月要还是看不明白就可以从景玉宫调走了,陛下这是想跟娘娘独处,
可惜冬日里皇城没什么好看的,已经许久都未下雪了,青石路上被打扫的干净,半块残雪都未见。
颜莳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似乎将身边人给遗忘了,霍如深侧头看向颜莳有些出神的状况,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拉到他身上来。
“前些时日朝中还会因新政争执不休,多有官员不服余先生首辅的官职认为他德不配位。”
霍如深察觉到颜莳缓缓移过来的目光接着道:“自余先生独自处理了京城雪灾一时,这种声音便小了很多,外面还有人赞他未雨绸缪,神机妙算。”
可世人怎知,这些都是颜莳先提出来的,没有她的提醒,他们都会疏忽此事,京城又会多一场灾祸。
“殿下可曾想过,如果颜氏未倒,你接手下的江山会是怎样的?”
颜莳闻言愣了一瞬,她脚步微顿,语气平静地道:“没发生过的事,细想只会让人苦恼。”
世人都会在心中无限美化那个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她自认自己不会比任何人差,但上天却给了她一个飘摇如浮萍,随时可以覆灭的朝代。
她没能救回那个朝代,便也不再多想从未发生的事。
不过,颜莳看向霍如深道:“倘若孤能早出生二十年,别说一个宣淮王,就算再来两个,都没可能打到皇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