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陛下在纠结要不要接着寻找娘娘的下落,没空深究他的罪过。
看陛下的反应,娘娘似乎是自愿跟着人离开的,这让他想插嘴说话都不敢,万一说到什么不该说的,他恐怕也要小命不保。
宋顾缓缓起身,他轻声问道:“不是说贵妃娘娘同陛下一并来了吗?臣下怎么没见到娘娘?”
陈远轻咳了一声道:“娘娘路上受了寒,不能见风。”
陛下说了娘娘不见的事绝不能传出去,他只能寻个理由打发宋顾。
霍如深改骑了马,原本的车驾内只剩下担心颜莳的听月,她不知道颜莳去了何处,有些懊恼自己没照顾好颜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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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娘娘那边需要臣派人去找吗?”陈远问道。
霍如深手心里被印上了玉珏的形状,他指尖勾着颜莳编好的络子,面上满是阴郁。
“不用。”霍如深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两个字,既然她不想自己去找,那他就给颜莳三日时间,三日后她若没回来,自己再动手不迟。
颜莳失踪的地方距离渝州城不远,霍如深断定颜莳就在城内。
“把城门口的守卫换下来,别让人发现。”
陈远瞬间明白了霍如深的意思,他道:“臣这就去办。”
傍晚,一直担心自己要小命不保的宋顾终于等来了霍如深的召见,但他明显感觉陛下心情不是很好,他早听人说新帝不好相与,眼下见着了不住地打哆嗦。
“罪……罪臣见过陛下。”
他低着头,忍受着面前越加发冷的目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拉到门外就地处决。
此刻的颜莳换了身衣服,她拒绝了手下人送来的男装,因为这些时日的调理,她身形与以前不同,男装不太适合她,只换了身轻便的衣裙。
这日夜里,她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圆月,三日功夫不长也不短,但足够她透透气的,就是不知霍如深有没有到处派人寻她,不然她要出去难免会被发现。
许是看穿她心里的顾虑,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道:“殿下安心,新帝并未派人找寻殿下的下落,倒是今日夜间发落了城内太守,抄家落狱,流放千里。”
颜莳看了眼身旁瘦高的男子问道:“还未问你唤什么名字?”
“奴才姓南,单名一个离字,殿下唤奴才南离便好。”
“哪个离?”
南离头低的更深了些,“分离的离。”
颜莳点头,示意她知晓了,“从先祖下命令起,你们已经传了几代了?”
南离答道:“奴才是第五代了,本以为殿下永远用不到奴才。”
“三日后孤便离开,你们先待在渝州城内,等新帝离开后,再回徽州。”
她怕等自己回去,霍如深会动手查她这几日身在何处,万一这些人落到霍如深手里,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保全他们。
“奴才知晓。”南离领了命令,在他们这群被颜氏打上烙印的人眼里,颜莳依旧是太子,哪怕她此刻换回了女装,所以他有些不解,“殿下为何要留在皇城?”
颜氏倒了,单凭颜莳一人,复国的难度可想而知,而且他也并未感觉到殿下说起新帝时有什么恨意,若不是恨,难不成是……
“殿下是喜欢新帝,才会留在皇城吗?”
颜莳闻言,鲜少的轻笑一声,喜欢吗?她觉得这个形容不对,可她也寻不到有什么恰当的描述来形容她对霍如深的态度。
所以她没回答南离的问题,而是问他,“这院子是你们临时置办的?”
南离点头,前两日在一人手里买下的。
颜莳闻言顿觉不妙,她起身道:“现在就走,换个地方。”
南离也似明白过来,瞬间压下了心里的疑问,他们本打算今日不管颜莳跟不跟他们走都离开渝州城的。
没想到殿下没想立刻回去,想在渝州城待几日,因此便留下了这座院落,一时松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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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色微亮之际,院门被从外面踹开,霍如深迫不及待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个时辰都没忍完,既然不大范围搜寻,他私下找便是。
“陛下,臣已经打探过来,城内最近就这一处院落被人买下了,宅院的主人说是外地人购置的。”陈远信心满满地道。
可他高兴早了,这屋里屋外根本没一点人气,就连屋内的座椅板凳上都散落着灰尘,像是根本没人来过的样子。
他走到院外,随意寻了位路人,那人只道这院子已经许久都未有人住了,近日也没见到人。
就在陈远怀疑他们是不是想错的时候,霍如深突然抬步走到院内的躺椅边,不似屋内的那些,这躺椅倒是干净地一尘不染。
他将手搭在椅背上,发白的指尖扣在上面,恍惚间,霍如深似乎闻到了颜莳身上的梅香以及淡淡的草药气息。
不远处的酒楼里,颜莳看着院内的人离开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第73章
忙活一晚, 结果人没找到,陈远跟在自家主子后面都不敢说话,莫不是娘娘现在已经不在渝州了?
“陛下, 实在不行, 臣命人四处搜寻一番?”
霍如深没同意,这院落遮掩地再干净也藏不住曾经有人待过的痕迹。
他站在院门外,说不定此刻颜莳正不知藏在何处看着自己。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在江淮互相牵制的时候, 霍如深看了眼身后的陈远道:“最近城内可有什么盛会?”
陈远想了想道:“最近没什么节日,应当是没有的。”
“没有就让他们办一个。”霍如深说完, 便有一个行人提着盏已经燃尽的灯走了过来。
他看着那盏灯道:“就办次灯会,越快越好。”
既然他找不到人, 那把人引出来好了,索性他看眼前的情况,颜莳并不是想要离开,或许只是这段时间不想看见他。
这个念头并没有让霍如深好受多少,他一日见不到人心里便一日不得安生。
哪怕顶着让人畏惧的气氛, 陈远还是没忘提醒道:“陛下,行宫那边今日还有当地官员要见, 关于渝州太守剩下的事还没处理完。”
陈远庆幸陛下不是个昏庸的,没因为贵妃娘娘把所有事情都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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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离跟在颜莳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 他有些不明白,“殿下若是不想被发现,不应该走得远远的吗?为何还要在这看着?”
况且这窗边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颜莳拿了块桌上的茶点道:“倒也不是不想回去, 只是现在回去太快了些。”
她被关久了, 想过两天自在的日子,但若是霍如深真找到她了, 那就另说。
渝州城内民风开放,街上随处可见出来游逛的姑娘,比之京城宽松不少,甚至无需戴上帏帽。
颜莳清闲地走在街道上,这次她无需为江淮水患担心,无需烦心颜氏的今后,也没人在一旁禁锢着她。
只是她从头走到尾,却发现她与身旁的热闹还是格格不入,就好像那些热闹是所有人的,却唯独不是她的。
黄昏落日时,她听见身边有人在议论明晚城内似乎要办灯会,渝州城还从未在这种时候办过灯会。
据说是为了南巡到此处的新帝办的,因为年前他下令减免了地方赋税,又惩治了一众贪官,是个明君,所以渝州周边官员卯着劲想歌颂一番新帝的功绩。
听闻当日新帝会出现,还会有诸多学子献诗,如此机会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有人说这会是渝州近年最大的盛事。
颜莳听见后只是淡然一笑,不过一天的时间,再盛大也难免会让人觉得仓促。
不过待她那日看到街中的盛况时,还是稍有些吃惊,她从未想到小小一个渝州城会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的人。
看着眼前人挤人的闹市,颜莳忽然觉得她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比较好。
可她刚想离开,余光就瞥见了跟在霍如深身边的护卫,应该是为了今日的事而在周边巡逻。
为了以防万一,颜莳告诉身旁的南离道:“你离我远些,倘若我离开,你也能不被发现。”
周边人员杂乱,南离担心颜莳会遇见贼人,但殿下说的话不假,他稍往后退了几步,装成了普通行人,只是仍然和颜莳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看到颜莳走到一个贩卖面具的摊贩处,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具戴上,这些面具本就是渝州城内的特色玩意,整条街上带着面具的人不在少数,是以颜莳混在里面并不显眼。
她寻了个角落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灯笼,与她在京城见到的不同,灯笼不同,景也不同。
“姑娘可有看上的灯笼,只要解了上面挂着的灯谜,就能把灯笼带走。”
也许是因为颜莳即便混于人群内也与常人不同的气质,哪怕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依旧有人搭话。
颜莳透过面具的孔隙侧头看过去,是位儒生打扮的读书人,想必也是冲着“献诗”而来的。
“姑娘不如告诉小生看上了哪盏灯笼,小生解了灯谜为姑娘赢来。”
颜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过来,下一刻便有人攥住了她的手。
“夫人可真让为夫好找。”
虽不明白霍如深是怎么找到她的,但他的一句话让方才和颜莳搭话的儒生瞬间面露歉意。
“小生唐突了,夫人勿要见怪。”
说完便脚步不停地往别处走,接连撞了好几个人。
“夫人还没看够?”
见颜莳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没有反应,霍如深在她耳边阴恻恻地问道。
仿佛颜莳说一个“是”字,他便把方才的儒生抓回来,他不对颜莳做什么,还解决不了一个小小的儒生?
而颜莳回神后,只想把手给抽出来,奈何霍如深攥得死紧,手腕磨红了一圈她也抽不出来。
面具下的颜莳有些不耐,“谁是你夫人?”
除了那旨诏书,她可不记得两人成过婚。
霍如深闻言却激动起来,他攥着颜莳的动作又收紧了几分,“等回京后,朕就封后,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大婚?”
颜莳觉得他似乎会错意了,可霍如深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拉着颜莳就要离开。
他并未取下颜莳面上的面具,反倒觉得她戴着挺好的,这样别人便看不到面具下的颜莳是何模样。
一直守在一边的南离见状跟了两步,但想起颜莳吩咐的话,他停下了脚步,目送着两人离开,但愿殿下选的路不是错的。
颜莳不知道她走后,方才摊铺上所有的灯笼都被人摘了下来送到了行宫。
霍如深找到人后并未带着颜莳回行宫,而是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这场灯会是他让办的,所有噱头也是他承诺的,包括众人所传的献诗,不然这场灯会根本引不来颜莳。
所谓的献诗,便是将众多学子的诗都汇集于一处,让他过目,哪怕知道一首诗而已,当不了大用,不如在今年恩科上下功夫,但依旧有不少学子盼望着自己所献的诗能被新帝看上。
若是能被陛下记住名字,来日恩科再榜上有名,对此也是一份机遇,于是他们甚至不惜花钱买通酒楼的下人,想把自己的诗词放在最上面。
听月看着被霍如深带回来的颜莳愣了片刻,随后熟悉的身形让她瞬间反应过来面前人是两日不见的颜莳。
她瞬间高兴起来,陛下把娘娘找回来了,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颜莳戴的面具道:“娘娘,奴婢帮您把面具收下去吧。”
颜莳动了动被霍如深紧攥着的手示意他宋来,自己要解面具。
而霍如深却抬手帮她把面具摘了下来,就是不肯松手,面具之下是熟悉的面庞,是让他这两日抓心挠肺的面容,他怕了,怕自己再松开,颜莳又会突然消失不见。
面具被霍如深抛给了听月,让她将准备好的衣服拿来。
颜莳没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何不好,但霍如深非要她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布料不好,殿下穿着不舒服。”
颜莳想说,她除了手腕有点疼之外,其他地方都很舒服。
见他坚持,颜莳只好答应,被一直握着的手终于被松开,可当她去房间换衣服时才发觉霍如深一直跟在她身后,就站在屏风外面等着她换。
“就在这间屋里,陛下还怕我会跑了不成?”
霍如深一脸正色道:“说不准,殿下的本事大着呢。”
颜莳无法,赶也赶不走,总不能跟他一直僵持在这,她走到了屏风另一侧,缓缓解开了衣带。
她身上没带别的东西,唯有南离交给她的小木牌,她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只能借着换衣服的空挡,把木牌藏在衣袖里,但愿不会被霍如深发现。
等颜莳藏好东西后,她发现霍如深不再跟着她了,她一直走到门外也没见人跟上,顿时松了口气。
而屋内的霍如深正一脸阴沉地看向被颜莳换下来的衣物,他吩咐正在收拾衣物的听月道:“把它烧了。”
听月有一瞬间没明白霍如深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娘娘是在哪换的衣服,但这衣服好好的,烧了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