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莳走到门外,正好撞见来找霍如深的陈远,陈远猛然一见她,还以为自己是见到了故人,随后他立刻垂下头道:“娘娘可曾见到陛下?”
他老是把娘娘看成颜太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不过他们表兄妹之间也太过相似了些。
“何事?”
两人说话间,霍如深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陛下,已经有学子的诗被送了上来,诸位大人请您过去看看。”
在渝州,这是颜莳第一次露面,霍如深让她坐到了珠帘后面听着,他则站在了酒楼的高台上,身边围着一众官员。
由于酒楼旁边都被护卫围了起来,城内百姓也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眺望高台之上的圣上,这辈子算是有了次得见天颜的机会。
由于隔得远,除非眼力优于常人不然很难看清处台上人的面貌,但高台之上的人所穿衣物还是能略窥一二的。
站在人堆里的儒生望着高台上的圣上,他总觉得圣上这身衣物他似乎见过,细想之后忽然发现,这不就是方才寻自己夫人的公子吗?
那他今晚搭话的人……莫不是贵妃娘娘?
儒生后背一阵发寒,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冷汗,总觉得这脑袋险些不保。
高台之上,颜莳拿着手炉望着下面人头攒动的百姓,这里面应该有很多都不是渝州城内的百姓吧。
她正想跟霍如深说一声,让他派人把下面的百姓隔开,小心出事。
下一刻就察觉到霍如深已然站在了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还未开口,便听见他道:“殿下是在寻那儒生?”
第74章
颜莳第一次想用“无理取闹”这个词来形容霍如深, 她自然知道霍如深口中的儒生是谁,但酒楼外那么多儒生打扮的学子,她连人脸都看不清。
颜莳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是想让陛下派些人把酒楼外的百姓分开点, 人挤人容易出事。”
陈远站在一旁听见后看了眼霍如深的面色,见他没反对就立刻派人下去办。
珠帘外,不断有人高声将那些诗词唱和出来, 却不见珠帘内的人说一句喜欢。
颜莳点了点霍如深放到桌上的手,示意他好歹挑一个, 不然搞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难免让人刻薄挑剔。
外面那些诗词在霍如深看来,一是觉得大多是些言辞华丽溜须拍马之作,二是他担心自己随手一点,点到那个让人糟心的儒生。
眼看着外面快要结束了,霍如深这才向陈远抬了抬手, 方才那首比之其他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陈远接到暗示后叫停了外面的唱和,重赏了方才那首诗的作者, 不过并未将人带到霍如深面前。
等那儒生来领赏赐时,霍如深早已带着颜莳回了行宫。
“这位便是李维?”
陈远拿着手中重新翻抄的诗词看向来人问道。
李维连连点头, “是, 正是小生。”
陈远笑着将赏赐递给他,是一旨手谕,拿着它可以去京城得见余若一面, 作为此次恩科的主考官, 这份赏赐对于当世学子来说可谓珍宝。
但陈远却觉得这手谕倒不如金银来的实在,陛下明知道余先生不可能徇私, 哪怕眼前人拿着陛下的手谕见了余先生,日日忙于政务的余先生应该也只会跟他讲些再宽泛不过的东西,没点悟性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而李维却将得到的手谕小心藏好,这东西给他再多的金银他都不换。
“这位大人,小生还用拜见陛下吗?”
陈远道:“不用,你直接离开便可。”
本以为此人会失落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但他看李维离开的表情并无失落,反倒是庆幸。
如果霍如深此刻还在这里,他就会认出来,被他亲自选中的李维便是让他咬牙切齿的那个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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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内,颜莳想沐浴梳洗一番,她离开这几日因为住处不方便沐浴,就当她往浴池走时,她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人仍旧甩不掉。
“陛下要实在不放心就在外面等着。”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跟着进去。
霍如深也没非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闻言便站在了外面,行宫处处都有护卫,霍如深倒是不担心。
沐浴时,听月没问颜莳这些日都去了何处,而是跟她说起这几日在行宫发生的事。
“陛下这些日都宿在行宫里,每日召见那些大人。”
听月说到此处轻声在颜莳耳边道:“娘娘,昨日还有人想向陛下献人,不过人还没进行宫就被陈大人拦下了,事后陈大人将这事禀报给陛下,陛下直接降了那人的官。”
这件事并未引起什么事端,听月也只是讲来让颜莳听听,“娘娘,陛下说要把娘娘在酒楼换下的衣物烧了,奴婢还没烧。”
她看向颜莳,等着她吩咐。
“一件衣服而已,他让你烧你就烧了。”
说话间她将手里的木牌交给听月,方才霍如深一直盯着她,她要放样东西都难,只能先把东西给听月。
“把它收好,放到行囊里,别被他看见了。”
听月闻言直接将木牌塞进袖子里,她都没细看,但娘娘让她办的事她一定要办好。
颜莳本以为霍如深顶多再她身边缠几日,可当他面见地方官员也非要带上她时,颜莳才觉得不对劲。
她委婉地提醒霍如深需不需要文太医过来给他看看,可霍如深却抓着颜莳的手一脸阴沉地道:“朕是生病了,但无需文太医来,只要殿下跟在朕身边朕就能安好。”
于是颜莳被迫被按在屏风后的茶室里,听着屏风外众人的对话。
面对这种状况,来觐见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多嘴后宫不得干政的,这是京中那些大官才该担心的事,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可不敢多言。
不过自他们离开后,渝州城内倒是多了一则陛下格外喜爱贵妃,甚至到了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的地步。
只是有多少人信就不得而知了。
这日颜莳在行宫见到了老熟人,更准确点说是听见了熟人的声音,屏风外是从京城连夜赶来,刚到渝州城就被霍如深叫来的容凛。
余若这次的书信便由容凛带来,“首辅大人说让陛下一切安心,陛下交待的事都已安排妥当。”
容凛将余若给他送行时说的话尽数告知。
他也是那时才知陛下召他来督办清河一带的河工,可为何一开始没带上他,非要他在半路过去?
接连赶了几日的路,容凛觉得自己都快不清醒了,给他一张床他立刻就能睡着。
好在霍如深没多问什么,让陈远先带他去歇息。
“要走了?”
颜莳觉得他们好像没在渝州待几日。
“后日离开。”渝州的事比徽州好办不少,无需他多费心,算上在徽州抄检出的银两,这些足够北疆两年的军需了,至此他近日不用再为银两闹心。
去清河是为了顺道督办那边的河工,其实他大可以全交给容凛,谅他也不敢胡来,不过颜莳肯定不会同意他如此。
“清河那边更暖和些,督办河工一事朕交给了容凛,咱们在清河待几日就能直接去江淮,两处地方挨得近,就算清河出了事,也不过大半日的功夫就能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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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把人安置在行宫一角,和他的住处不远,还格外叮嘱道:“容大人可别在行宫随意走动,要是不小心撞见了贵妃娘娘,陛下该不高兴了。”
可转念一想,容凛似乎和贵妃娘娘有亲,同样都是容家人,他看了眼已经快闭上眼的容凛给他让了路。
算了,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
容凛走到床边,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房门都是陈远代为关的。
陈远看他困成那样,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想着今日无事,他不如也回去歇着。
只是刚走两步,就有人来报,“大人,谢家那兄妹俩又来了。”
陈远闻言顿时头疼起来,同时江淮人,他也不想把话说得难听,但这两人是真的不知好歹,他都替这两人遮掩几次了,话里话外都让他们赶紧回去,陛下是不可能见他们的。
“你去告诉他们,要是真想死就继续在外面守着。”
他仁至义尽了。
行宫外,谢章听闻这话身上打了个哆嗦,看来他们是真不能在这待了。
“回去吧。”
谢青也终于答应了他的话,愿意回去了。
“兄长那日怎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卒?”
谢青答应回去,但她还是不甘心,欲将罪过推给同行的谢章,那日献诗谢章也干了,甚至花钱收买了酒楼里的下人,可奈何陛下看不上他的诗。
好在当日没将众多作诗者的名字一一读出,不然谢家就丢大人了,精心培养的嫡出公子,却被一个无名儒生比了下去。
谢章自知没脸,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要离开时,行宫内有人出来了。
颜莳趁着霍如深休息,带着听月出来走走,当然是告知过霍如深的。
他想跟来,但文良正给他针灸,说是他这些日精神太过紧绷,上次诊出的脉象越发严重,必须辅以针灸。
文良给霍如深施了针,让他一个时辰之内都动弹不得,颜莳这才趁机开口,霍如深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吩咐陈远跟着,若是有误他那脑袋就不用要了。
陈远接了吩咐后打起精神跟上去,谁知刚到行宫门口就看见了还未离开的谢家兄妹,他面色冷了几分,万一娘娘在陛下面前提起,他就是失职。
颜莳也没想到这两人还没离开,真是执着,不过她出来一趟不容易,便没在意那两人,真是寥寥看了一眼便抬步要离开。
“娘娘!”谢青唤了她一声,颜莳这才侧头看去,耐着性子听她想说什么。
“先前娘娘忽然失了踪迹,民女担心得夜不能寐,现在看娘娘安好,民女也放心了。”
谢青表情迫切,像是真担心颜莳一般,颜莳冲她轻点了下头,依旧没多说其它。
看着颜莳离开的背影,再想到这段时间在渝州城内流传甚广的传言,她真的没忍住,她真的嫉妒,大差不差的出身,凭什么颜莳能要什么有什么,而她却只能每日都来行宫让人不受待见。
只因为他们谢家未入仕吗?
谢青看向一旁的兄长道:“兄长也试试今年的恩科吧。”
谢章猛地一听她这话险些没反应过来,他知自己妹妹好强,可他刚被一无名儒生压过,实在没信心今年恩科,万一名落孙山,谢家可就真成笑话了。
看了眼谢章窝囊的样子,谢青暗骂了一声无用,倘若她也能走到科举场上,又何必将所有期望都放在谢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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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文良给霍如深起针前,颜莳回来了,她没走远,真的只是散步,还顺道让听月买了些渝州城内的点心。
她刚坐下,文良便将霍如深身上的银针都收了起来,“陛下一定要宽心,心思过重容易染病。”
这句话他已经讲过多遍了,奈何霍如深每次都是当面应下,却从来不照做。
像这种不遵医嘱的病患,但凡换个人,文良都要骂几声。
这次霍如深连应他两声都不做了,目光一直盯着颜莳,连眨眼的功夫都没。
文良叹了口气离开,看来还是要用药。
颜莳让听月把文良送出去,屋内便只剩下她跟霍如深。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霍如深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下一刻,她放在桌上的手被按住,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压下来的气息以及唇边的阵阵刺痛。
第75章
这根本不是亲吻, 甚至可以说是撕咬,颜莳再次感受到了血腥味,不过被咬破舌尖的人不是她, 而是霍如深。
颜莳抬不起手, 只能被迫接受霍如深带给她的气息,不知为何,她心里不再是慌乱, 而是在微微发颤,她荒唐的觉得自己已经格外熟悉面前人的气息了。
在颜莳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 霍如深总算松开了她。
也许是这次颜莳没太过抗拒他,霍如深心情好了不少, 但他忘记明明是他抓住了颜莳想要推拒的手。
“殿下出去干了什么?”
颜莳抬手碰了碰有些发肿的唇瓣,看在霍如深目前“有病”的份上,她忍了这次,面色依旧地看向放在桌上的点心。
霍如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伸手拆开了外面包裹的油纸, 还带着热气的绿豆糕就出现在他眼前,看得出她刚让人买完糕点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