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应该是回了摩西院总坛。”
“哦?那他们找到了那本《丘山外传》了吗?”
“肯定没有,如果找到了的话,留着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不得就地正法。带走她,想必只是想继续追查《丘山外传》的下落。青樱本是摩西院的叛徒,十八年前带着《丘山外传》逃离摩西院,摩西院不会善罢甘休。”
“郑大哥,那你有《丘山外传》的下落吗?”我暗暗思忖,是不是除了凡人,妖啊,魔啊,神啊,仙啊,对于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的这点小心思,完全没有必要装下去了,那不得给他看了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九枝啊,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啊,别把妖魔鬼怪想得太厉害了,很多时候,还不及你们人族机灵。我要是有《丘山外传》的下落,现在哪还有功夫跟你在这儿长篇大论,那不得掘地三尺找到它,然后找个幽僻的角落,对着书本修习起来,过个三年五载,保不齐就飞升成大神了,哪还用得着在这破庙里供别个差遣。”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能在城隍庙里当差,想必也是很厉害的吧。”
“厉害个锤子,就是会遁地的功夫,也叫土行之术,而且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像去楚江王府,得听从他的召唤,还得有令牌,唉,说白了,我活得还不如你自在呢。你看这人世间啊,白天有阳光,晚上有月亮,一年四季,春耕秋收,好不惬意。”
这就好办了,这个郑七,原来只是个当差的,所拥有的本事也十分有限。我眉头一挑,阿屿立即会意。
“停停,郑大哥,”阿屿站起身,不满地看着郑七道,“你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呢,有份差事不错了。咱啊,已经前胸贴着后背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再聊下去,我和九枝都得饿死在这里。”
“好好好,是我疏忽了,下次来城隍庙,请你们吃大餐啊,告辞。”郑七话音刚落,地上升起一股黑烟,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遁地之术。好神奇。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们俩总算是看到了踏月山庄已经残缺的正门。
一路惊魂未定。
对于摩西院的事情,我基本上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既然摩西院要的是《丘山外传》,要不,我找到老彭,用那本书去换回娘亲吧。
可是,老彭怎么会乖乖交出来啊,他根本不会给机会让我见到他。
也不知道娘亲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挨饿受冻,是不是还活着……
我开始想她了。
虽然许多人都说她不是我的亲娘,可是,她救了我,我已经喊了她十多年的娘亲。这份亲情,不是一句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割舍掉的。
现在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连小蛮都打不过,我需要变得强大。
“阿屿,你教我练剑吧,刀也行。”
“你想让我当你师傅吗?你可想好了,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想好了,我只想有能力自保,你轻功厉害,我特别想学会,打不过可以跑啊。”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快走吧,咱先回踏月山庄。”
小蛮站在大厅里等我们。微弱的烛光照着她纤细的身体,在地板上投映出一个长长的孤影。桌子上有几样简单的饭菜。
小蛮看到我们归来,眼里的焦虑瞬间消散,端起桌上的菜肴说道:“小姐,我去热热。”
我一把抢了过来,连声说着不用不用。
这个时候,我已经饥不择食。
“小姐,你慢点吃,别噎着了,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会你好好洗个热水澡。”
“烧了多少,够不够,阿屿也要一起洗。”
“啊?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小蛮吓得脸都变了色。
“我是说,阿屿也要洗热水澡,我们俩掉河里了呢,臭得很。”
阿屿连连摆手,说不用,他一个男子,没有这么金贵,冷水冲着舒服。
“掉河里?小姐,你怎么又掉河里了,你昨晚一直没有回来,小蛮都快要急死了。还有老彭,也一天没有见到人影。”
“老彭啊,别提那个混蛋王八羔子昧良心的家伙了。”
“小姐,你怎么骂人啊,好歹老彭是咱们这儿的医师,他曾经给你治过伤。”
“骂人?我告诉你,他根本就算不得人,空有两条腿,和四条腿的狼狗没区别。我们俩,就是被他害的。”
小蛮催着我去洗漱。不然,我得好好跟她掰扯掰扯关于老彭的光辉事迹。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 到他,追回那本《丘山外传》,然后去换娘亲。
躺在澡盆里的时候,我思前想后,最后还是不得要领。忽然想起阿屿在河边嫌弃我的神情,又让小蛮给我换过了水,又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换洗的衣服小蛮已经准备好了,上面还熏了我喜欢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这是一种很名贵的香料,爹爹从很远的地方采买回来的。
很快就不会有这种香熏了。
自从摩西院那些爪牙来过之后,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搜刮一空,我和小蛮仔细整理了房间的物件,又仔细计算了一下,估计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还好老彭从密室出来后没有返回来打劫,不然小蛮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老彭现在估计是找个地方仔细研究起书里面的内容了。
也不知道摩西院的党羽会不会再次前来寻找蛛丝马迹,或者,阿娘屈打成招……
我根本睡不着觉。
小蛮在外屋收拾,现在整个山庄只有她一个人干活。她忙里忙外,还得照顾我。
我再也不能当大小姐了,明天开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院子里的事情一起做。
天快亮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第12章 第十二章流寇
小蛮在院子里干活,说阿屿去林子里打猎去了,得去个三天的样子,家里没有多少吃的了,总得维持我们三个人的生活,日子还长着呢。
“三天?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并不是要他事事跟我报备,我只是害怕他一去不返。上次老彭遣散下人的时候,他就差一点走掉了。这个山庄里的人,已经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他说让你好好睡一觉,让我告诉你,他会回来的。”
“哦。”我悻悻地答道,只能选择相信。就三天,也许眨眨眼睛就过去了。
然后小蛮又问起了老彭的事。
“小姐,你昨天说老彭害了你们,看样子还挺生气的,这两天也没看到他人,怎么回事?”
“小蛮,你可真能憋得住话啊,昨晚就想告诉你的,不吐不快。”
“我看你浑身一股怪味,就催你去沐浴更衣了嘛,后来看你睡到榻上了,就没有打扰。我是一晚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呢。想不明白,所以还是决定来问你。”小蛮拿起笤帚,准备将院子打扫一遍。院子里的银杏叶都落下来了,金黄金黄的,铺满了整个草地。
我将老彭把我骗去地下室然后抢走盒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盒子里有一个话本,我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个事情上来,也省略了见到楚江王和郑七的事情,这多少有点怪异,我怕吓着她。
尽管只是删减版,还是让小蛮目瞪口呆。这个傻妞,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她的世界如此简单纯粹。
“这么说来,老彭竟然是谋财害命,怎么会这样,在我眼里,老彭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呢。小姐你说,那盒子里一定是家传的宝玉吧,价值连城。”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唉,错失了一座城。”我点头附和,起身去找活干。
小蛮拦住我,说道:“你别添乱了,小姐,我想过了,咱们就三个人,住一个院子就行,也好有个照应。其他那些院子,就让它荒废了吧,反正也破败了,你真想干活的话,把自己的衣服晾了吧。”
我顺着小蛮手指的方向,跑过去晾衣服。
小蛮看着阳光下飘扬的各色衣服,满意地笑了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小蛮又笑了,真好。日子里的那些阴霾,总会慢慢过去的吧。
我去柴房帮忙生火,小蛮没有拒绝。然后我又跟着她去井房打水,她也没有拒绝。
挺好的,以后咱就相依为命吧。再也没有什么小姐丫头之分。我是姐姐,小蛮是妹妹。
只是天黑的时候,又生出几分惧怕。也不知道阿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我们就这样胆颤心惊然而又平平安安地渡过了三天两夜。
第三天掌灯时分,阿屿回来了,脖子上挂满了山鸡,我数了数,足足有六只,还有两只肥硕的野兔子,打开包裹一看,是一张灰色的狼皮。
收获颇丰,这阵子我们都不愁吃的了。
“阿屿哥,怎么只剩下一张皮呢?狼肉呢?”小蛮说道。
“狼肉在集市上卖了,这张皮,看着挺好的,给小姐做件披风,天很快就冷了。”听到阿屿这样说,我心里乐开了花。
阿屿果然是守信用的人,他说的三天,就三天,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哦。”小蛮拿起山鸡和兔子,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无可奈何。小蛮虽说是我的丫头,可是厨房这些粗活,她基本上是不干的,更别提这些剥皮剔骨的血腥事情了。
“小蛮,准备烧水,”阿屿说,“晚上吃山鸡,我给你们做。”
小蛮激动地抱着我跳了起来。
这么好的阿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谢谢阿屿没有抛弃我们。
我们三个开始忙活起来。
浓浓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我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准备开饭的时候,小蛮又去厨房角落里找来了一坛子米酒,准备了三个大杯,齐齐满上。
我率先举起了酒杯:“来,敬阿屿。”
屋子里发出叮叮当当碰瓷的声音。
我脖子一仰,将酒全灌了下去。
“小姐,慢点慢点,你酒量没这么好。”
“没事,小姐我今儿个真高兴,好久没这么喝过了。”我捧过酒坛子,给自己添满,又催促着阿屿和小蛮快点喝。
一杯又一杯,我已经开始晕头转向了。
“小姐,小姐,你不要再喝了。”我看到小蛮开始抢我手中的杯子。
“小蛮,别再叫我小姐啦,从今以后,咱们三个平起平坐,阿屿是大哥,我是姐姐,小蛮是妹妹,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叫我枝枝吧,小蛮,我再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啦,老爷死了,夫人走了,我跟阿屿一样,是捡来的孩子。”
“唉呀,别搞得跟什么桃园三结义似的,喝多了别再喝了,谁是你哥。”阿屿一听到当哥这件事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阿屿一不高兴,我的世界就塌了。
小蛮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将“枝枝”叫出口。
原来,这桃园三结义,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阿屿不同意,小蛮也不同意。
为什么呀,想找个亲人就这么难吗。
突然,我听到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我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阿屿冲了过去,随即一个满脸血污的黑衣人倒在他的脚下。
“救——我——”那人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小蛮吓得躲到我的身后,不停地喊着“小姐,小姐”。
阿屿伸出手探了一下那黑衣人的鼻息。
“还有气,”阿屿看向我,问道,“怎么办?”
“你拿主意吧,我也救不活,不会医术。”
“我是说,留下来还是丢出去,”阿屿说,“看样子像是流寇。”
“流寇?那丢出去吧,惹不起。”我果断地说道。
“好。”阿屿弯下腰,拖住那黑衣人的双手,倒退着往屋外走去。
我听见那黑衣人隐忍地哼了一声,想必已经身负重伤。
“慢着,留下他吧。”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突然改变了主意。阿屿闻声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阵,又将那黑衣人拖了回来。
如此反反复复,我猜想他要是断了肋骨,只怕会死得更快。
阿屿将他安置在柴房的一张简易床榻上,仔细地检查了他的伤势。我看到那黑衣人上臂被砍了一刀,伤口足足有三寸来长,不断往外渗着血。
“小蛮,去找点消炎止血的药粉来,老彭的房间里有,快。”
“阿屿哥,我怕。”小蛮迟迟没有动身。
“我去吧,小蛮,你提着灯笼。”
到了老彭的房间,各种各样的瓶子倒是有一些,可是哪里分得清哪个消炎哪个止血哪个调经哪个镇痛呢。
我索性找来一个大麻布袋,统统给装了进去。
费了好大劲,我和小蛮终于将一袋子药品送到了阿屿面前。
“放这儿,你们俩出去。”阿屿说着,将药品倒了出来,很快就找到了他需要的药。阿屿练功,平常少不了磕磕碰碰,对于跌打损伤刀伤箭毒的用药很是了解,平时跟着老彭也学了不少,算得上是半个江湖郎中。
“出去啊,怎么不动。”阿屿又催了一遍。
“我想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我说,“伤这么重,不会要死了吧。”
“你再不走,可就保不齐了。”
“为什么?”
“我要脱他裤子,他大腿也伤着了。明白?他是男人!”
原来是这样,我拉着小蛮赶紧退了出来,将门带上,张罗着去厨房烧水。
“唉,好好的山鸡,还没吃完呢,”小蛮说道,“小姐,要不我去搬过来吧,咱在这里吃。”
“别了吧,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小蛮,你说,流寇是什么呀。”
“就是山 贼,我听老彭说过。”
“啊,那我们为什么要救他啊,”我说,“会不会惹祸上身。
“唉,反正就我们三个了,有祸就一起挡吧,”小蛮说,“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阿屿进来打热水,并交待我们不要对外声张,这黑衣人来头并不简单。
“什么来头。”
“可能是义军,军衔还不小。”
“啊,现在扔出去还来得及吗?”我胆颤心惊地问道。
“说什么啊,救都救了,还在这后悔。再说了,义军军纪严明,不私拿老百姓瓜果菜蔬,更不会打家劫舍的。嗐,你们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多准备点热水,我去给他擦下身子,你们给他弄点吃的来。”
锅里还有几个窝窝头,再给他弄点山鸡汤吧,桌子上还有几样剩菜,一并热了吧,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下。
我和小蛮端着热好的饭菜去柴房。我推了推门,竟然从里面给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