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请就位——碧小如【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6 23:10:04

  阮之珩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为自己规划好了人生——读书,努力读书,尽全力上最好的学校,找到能出国留学的机会,然后再也不回来。
  是的,如果没有遇到程曦,他大概会在德国定居,看机缘娶别人为妻,或许会生几个孩子,所有人都喊他“Kyle”,不会有人记得他的中文名,不会有人叫他“师兄”。
  程曦的心情有些复杂——分开的十年,她有过委屈,但她更为感怀的是他的委屈。
  “师兄。”她轻声喊他,用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你辛苦了。”
  “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要全面铺设销售网络,要迎接市场的检验,售后服务和产能也要跟上……”他将她搂得更紧,“但 Aurora 顺利上市了,你在我身边,我的愿望就都实现了。”
  那些漂泊异乡的日夜,那些因为年轻的自以为是而犯下的错,都在今晚得到了补偿和原谅。
  程曦又一次追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呀?”
  如果他没喝多少,为什么变得有些絮絮叨叨的?如果他没喝多少,为什么气息交融间,连她都觉得有些醉了?
  “你自己检查。”他说着,嘴角向上的弧度更大了,停留在她腰间的手不安分起来,沿着她的脊柱一路往上。然后,他上身微倾,就带着她一起躺进绵软的沙发里。
  唇齿相接的那一瞬间,程曦忍不住在想,他确实没喝多少。
  *
  许是前一天下过雨,今天的 B 市彻底放晴,水蓝色的天空中飘着大朵的云,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路边的枝丫又抽出几片新叶。
  春天真的来了。
  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程曦在上午九点准时醒来,她下意识地想要伸个懒腰,但在翻身的瞬间,倏地想起身边还躺着个人,一下就放轻了力道。
  窗帘没有拉紧,有一缕阳光透进来,照在阮之珩的脸上。他侧躺着,面色放松,平时总是往后梳的头发此刻垂在前额上,看起来更“青春年少”了一些。
  “顺毛”的珩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程曦小声嘟囔着,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用食指轻轻抚动他的睫毛。
  沉静的睡眠被人干扰,紧闭的眼睑动了动,他张开了眼睛。
  阮之珩的意识还有点儿模糊,半梦半醒间,看见面前一双带着恶作剧笑意的眼睛,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醒,心里已经先笑出来了。
  “几点了?”他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抱她,心里不由得祈祷——希望此刻不过是上午六七点,他还能在“温柔乡”里赖上一个小时。
  “九点了。”程曦的回答打破了他的幻想,“珩总,你上班迟到了。”
  阮之珩哀号一声,但在良好职业习惯的促使下,他一个翻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办公室里应该还有很多文件等着他签,也不知道秘书今天安排了几个会。
  他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开始刷牙洗脸。
  程曦从床上爬下来,在衣柜里找他之前过夜留下来的衬衫。
  阮之珩咬着牙刷,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脑袋,口齿不清地问道:“你在博奥的工作都结束了吗?我们找个时间去度假吧?”
  “我没时间度假,我表姐的婚礼马上要到了,我得回杭州当伴娘。”程曦回答着,把衬衫挂好,又找到手持挂烫机,插上电源后开始熨烫衬衫。
  她话音刚落,他还在漱口,她又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阮之珩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边问着“怎么了,是不是被烫到了”,一边走进卧室,只见程曦拿着挂烫机,呆愣地站在衬衫前。
  挂烫机“突突突”地喷着水汽,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也没发现受伤的地方,于是又问:“到底怎么了?”
  “伴郎……”程曦的目光移到他脸上,眉头纠结地皱在一起,“我还没找到伴郎!”
第70章 见不得人的男朋友
  阮之珩抵达领驭汽车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没有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也没有等待他开会的同事,相反,他见到的是等他多时的阮丽琼。
  Aurora 上市发布会的前一个星期,阮丽琼便从新加坡飞到了 B 市,帮助阮之珩主持董事会里的一些杂事。昨晚,她也一直坐在场馆第一排的 VIP 席位上,观看了整场发布会。
  “早啊,姑妈。”阮之珩打着招呼,隔着一张办公桌,坐在了阮丽琼的对面。
  “我听唐竞说,你昨晚喝醉了?”阮丽琼打量着他,只觉得他此刻面露红光,精神抖擞,一点儿都不像宿醉的样子。
  阮之珩点头道:“我还是不太擅长这种场合,看来 CSR(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企业社会责任)和 GR(Government Relationship,政府关系)部门的人要赶紧招起来才是。”
  阮丽琼说:“总会招到的。你之后会越来越忙,确实应该把自己从额外的工作中摘出来。”
  阮之珩以为阮丽琼所谓的“越来越忙”,是指 Aurora 上市后的一系列工作,他刚想开口附和,又听对方话锋一转,道:“你做好回有道汽车董事会的准备了吗?”
  阮之珩被她问得一怔,十分不解地看向她。
  “陈咏昨天被批捕了,这事你知道吧?”阮丽琼见他点头,又继续说下去,“也许是为了‘坦白从宽’,文华公关向警方提交了大量的证据,大部分都是他们和陈咏的转账记录。”
  她说着,眸色暗下来,“阮赫连也被多次传唤,有消息说即便他没有直接受贿,但至少犯有包庇罪和伪造公文罪。现在有道汽车的董事会人心惶惶,有不少‘老人’找到我询问你的情况。”
  阮之珩挑眉:“询问我的情况?”
  “是。”阮丽琼说着,双手交握,放在膝上,“你爸爸去世的时候,留给你有道汽车 20%的股份,一直由阮赫连代管,以至于他在董事会里横行霸道。你早就成年了,可以拿回这 20%的股份,在董事会里占有一席之地。”
  剩下的话,阮丽琼没有说完,但阮之珩听得明白——他先在董事会里占有一席之地,趁着阮赫连官司缠身,再在董事会里建立自己的派系,进而拿下有道汽车董事长的职位。
  可是那些在有道汽车董事会里浸润多年的“老人”们,为什么到今天才想起“询问他的情况”呢?
  他又不是今天才成年的。如果 Aurora 没有成功上市,阮赫连没有倒台,Harper 年纪尚小且不是汽车专业出身,他们还会想起“阮之珩”这个人吗?
  没有意识到阮之珩的脸色变化,阮丽琼继续转达着“老人”的意思:“有道本来就是你爷爷和爸爸一起创立的,你是汽车工程专业出身,在福尔斯干过,现在又成功创立了自己的汽车品牌,说起‘接班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姑妈。”阮之珩打断了阮丽琼,“我当初计划赶阮赫连下马,确实是因为我想我拿回一些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阮丽琼一愣,问:“那你的意思是?”
  阮之珩沉吟片刻后,问道:“你觉得有道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
  阮丽琼听着,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爸爸还没有去世的时候,每天总是很晚回家。”阮之珩说着,瞥了眼窗外的景色,“如果我还没睡,他就会告诉我工程团队今天又突破了什么难关,正在研发的车型完成了哪些验证,公司获得了哪些专利,是可以比肩德系和日系品牌的。”
  “他去世以后,就再也没人和我聊过这些了。”他说着,低头笑了一下,“可每当他和我说起这些,眼睛里那种兴奋的光,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小珩……”不知为何,阮丽琼只觉得阮之珩的笑格外落寞,她想安慰几句,又被他打断了。
  “根据公开的财报,有道的市场销量每年都在下降,尤其是在新能源领域,有道一直发不上力。我们的工业化起步晚,国产燃油车一直在德系、日系汽车面前抬不起头来,是有客观原因的。可是,新能源是我们能够弯道超车的机会,‘民营第一’的有道却没有起好带头作用。”阮之珩的悲伤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的严肃和认真,“因为有道汽车发展了快四十年,燃油车的基因深入骨髓,专利技术、人才培养、生产线开发全部围绕燃油车运转,革新迫在眉睫,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转型带来的‘阵痛’会伤害到多数人的利益。”
  就像他在《NEV 新视线》的采访中说的那样,有道汽车早就不是“阮家人”的财产。偌大的集团里,派系林立,内耗严重,所有人都认为,巨人即便行动迟缓,但它毕竟还是个巨人。
  所以,利用“巨人”的庇荫尽量多捞油水,再不济,领一份早九晚五的稳定薪水,便成了多数人的打算。
  他们没有意识到,瘦死的骆驼再比马大,它也已经是匹“死骆驼”了。
  阮丽琼身为云杉集团的董事之一,怎会不知有多少巨型商业集团就是因为转型不够及时,进而被时代和市场淘汰的。
  “所以,你才要尽快回到有道去。”阮丽琼说着,语气坚定起来,“你是带领有道转型的最佳人选。”
  “不,我不行,或者说,暂时还不行。”阮之珩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些托你带话的‘老人’,资历和爷爷或爸爸差不多吧?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就是个‘吉祥物’而已。”
  他都可以想象,只要他准备整改有道,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他——整改的第一步,一定是裁减虚职、空职,再招兵买马,引进人才。对于汽车企业而言,最重要的几个部门,例如设计部、研发部、生产制造部,必须经历“大换血”,权力结构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届时,一定会引起诸多“老人”的不满,他们会和他大话“当年勇”,大谈特谈自己乃至整个家族对有道的贡献,指责他初生牛犊,见利忘义,不顾他们当年和父辈一起打江山的情分。
  一个余筱荟都能在工作失职的当下,向他不断强调自己对领驭的贡献,又何况那些在有道多年,并利用有道庇护了几代人的“老人”们呢?
  “姑妈,即便我是所谓的‘最佳人选’,也请你不要把我这么快地推出去。”阮之珩思考着说道,“有些‘坏事’,要先交给外人去做。”
  阮丽琼神色一凛,道:“外人?”
  他颔首道:“对,找一个懂市场、懂技术的职业经理人,让他拿刀,我们打鼓。”
  阮丽琼又问:“你有合适的人选?”
  “总会招到的,不是吗?”阮之珩说着,又笑了,“况且,有道汽车是爷爷和爸爸创造的王国,我自己的王国,在这里。”
  他说着,握拳敲了敲面前的办公桌。
  指节和实木碰撞,发出厚重却又沉闷的声响。他镇定自若,又运筹帷幄,阮丽琼看着,终于意识到坐在自己眼前的侄子,早就已经长大了。
  “就按你说的去办。”阮丽琼说着,思绪不由得飘回二十几年,那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笑起来还满脸稚气的小男孩儿身上。
  她想着,从包里掏出两个玻璃瓶,将其中一个递到阮之珩面前,道:“昨天没顾上和你庆祝,现在应该还不算晚。”
  玻璃瓶通体泛绿,包装纸上用卡通字体写着“Joy Juice”。这是一个新加坡国民品牌出的老式汽水,阮之珩小时候,阮丽琼每次回国省亲,总会给他带上几瓶。
  “我有好几年没喝过这个了!”阮之珩兴奋地拿起玻璃瓶,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是啊,还好这个牌子没有被时代淘汰。”阮丽琼说着,又让秘书送开瓶器进来。
  “扑哧”一声,铁皮瓶盖应声而开,空气中开始弥漫水果味的气息,她像小时候教他说英文单词那样,高声道:“For joy, cheers!”
  “Cheers!”阮之珩拿起汽水与她相碰,清甜爽口的碳酸饮料顺着喉咙往下,在他心中涌起愉悦的气泡。
  阮丽琼放下玻璃瓶,正色道:“既然公事说完了,我们来聊聊私事。”
  私事?阮之珩还沉浸在“童年快乐水”带来的愉悦中,抬眼看了看阮丽琼。
  “我上午在这里等你的时候,看了眼 Aurora 的销售报告。”阮丽琼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你自己掏腰包,买了第一辆 Aurora?”
  阮之珩听着,毫无预警地呛了一口汽水,连连咳嗽,根本顾不得回答姑妈的问题。
  阮丽琼看了他一眼,从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给他,又说:“人家都已经是 Aurora 01 号车主了,你还不打算带她来见我?”
  难怪她之前几次见程曦,总觉得对方和阮之珩之间有些暗流涌动,直到邓虎发出负面长文,阮之珩再在微博上写小作文回应,她才终于知道,这个姑娘和自家侄儿是什么渊源。
  也怪她远在新加坡,对阮之珩关心太少,竟然不知道他上大学时就已经在交女朋友了。
  “咳咳……姑妈。”阮之珩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你的焦点一直在余筱荟身上。”
  “如果你早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我还会乱点鸳鸯谱吗?”阮丽琼说着,语速不自觉地快起来,“筱荟那个孩子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能怪她自己。”
  从前,她只看到余筱荟的家庭背景能为阮之珩带来助力,却没想过他经历了那样的童年生活,需要的是一个关心他甚于关心自己,体恤他的痛苦多过于分享他荣光的人。
  余筱荟太娇气了,不适合他。
  见阮丽琼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件自上午出门便萦绕在阮之珩心头的烦心事再次浮现出来。他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妈,我很见不得人吗?”
  阮丽琼彻底愣住,思考了好几秒,才明白“见不得人”这四个字的意思,连忙反驳道:“谁说的?谁说你见不得人?”
  不说阮之珩学业顶尖、事业有成,光这相貌,放在娱乐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便他的性格略显沉闷,那也不到“见不得人”的地步啊!
  “如果不是我见不得人,”阮之珩长叹一声,无奈地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她为什么不肯带我回杭州见家里人呢?”
第71章 来自宋老师的“伸头一刀”
  在程曦看来,她只是“暂时”没办法将阮之珩带回杭州,见家里人。
  当年他们分手,她的状态用“肝肠寸断”来形容都不为过。在程素闻和宋怀宁看来,自己的女儿不仅仅被伤害了感情,更严重的是她被摧毁了自信。
  在外人眼里,程素闻和宋怀宁是一对“慈父严母”。但只有程曦自己知道,尽管看起来是爸爸对她的疼爱更外化,妈妈对她的要求更严格,但事实上,宋怀宁才是“护犊子”的那个。
  彼时,她因为失恋在家失魂落魄了一个暑假,程素闻给她讲道理、讲笑话,想办法骗她出门逛街、吃饭、看电影,而宋怀宁老师每天黑着一张脸,也不说为什么不高兴。
  但程曦知道,妈妈是因为阮之珩生气。
  程素闻后来告诉她,当时,妈妈就差在家门口立一个牌子,写着“阮之珩和狗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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